翌日。

  盛沐沐是被闹钟吵醒的。

  想去拿手机,刚一抬手,陡然僵住。

  

  酸软感自手臂蔓延而上。

  整个人像一条被用力拧过的毛巾,没有一处不酸痛。

  强撑着抬起手臂,中途落了半截,才够到床头柜边缘。

  拿到手机,摁掉闹钟。

  盛沐沐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眼时间。

  8:15

  她记得,昨晚快要入睡之时,天边蒙蒙泛白。

  昨晚……

  或者说是“今早”更为准确。

  他把她抱进浴缸,洗澡。

  那时她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

  最后耳边传来吹风机的嗡嗡声,暖风烘着她睡了过去。

  正在回想细碎片段。

  横在腰间的男人手臂收紧,将她揽进怀里。

  男人额头抵在她后脑勺。

  沙哑嗓音从身后绕过来,

  “醒了?”

  “嗯,刚——”

  盛沐沐眼睛陡然睁大,说完后面的话。

  “——醒。”

  天呐。

  喉咙沙得像是吃了一百只唐老鸭。

  想到导致她声嘶力竭的罪魁祸首就在身后,她双颊温度骤升。

  抿紧了唇。

  不想再开口说半个字。

  祁默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头往枕头里埋了埋。

  像是想要证实什么一般,男人支肘撑起半个身子,看她。

  只见到她泛红的耳尖。

  男人眸光被笑意浸染,抓住她的手,轻捏指尖,缓缓道:

  “今天别去工作了,休息一天。”

  盛沐沐:“嗯。”

  从喉咙间溢出一声回应。

  嗓子灼烧的痛。

  下一秒。

  男人俯身。

  吻了下她后脑勺。

  掀开被子一角,轻松起身。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杯温水,放在她床头。

  若无其事地道:

  “喝点水,润润嗓子。”

  盛沐沐屏息,抬手去拿水。

  手臂在空气中打颤。

  她恶狠狠抬眸,充满怨气看向立在床头的高大男人。

  男人短发凌乱,带着点潦草的帅气。

  盛沐沐眼刀刺过去时,他正好弯腰,捞起昨晚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T恤。

  利落穿上,姿态轻盈悠然。

  穿好衣服,他视线看过来。

  见到盛沐沐虚弱喝水还弄撒了几滴在床单上的样子,男人眸光微动,唇角欲翘未翘。

  抽了两张纸,清理。

  顺手接过被她一饮而尽后的空水杯。

  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我再去倒一杯。”

  盛沐沐摆手,“不用,已经好了。”

  说出口的是长句。

  媲美唐老鸭的嗓音藏不住了。

  话落,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盛沐沐抿了下唇,幽幽看向笑容春风得意的男人。

  祁默漆黑瞳眸深不见底,眼睛微微眯了眯,暗光浮动。

  似乎在回想些什么。

  半晌,他将水杯放好,坐到床边。

  手臂一撑,靠过来,问:“好了?”

  距离拉近。

  床垫被他压得往下陷了陷。

  冷白有力的小臂上,几道划痕,几处红印,格外突兀。

  划痕,是被她指甲划的。

  红印,是被她掐的。

  盛沐沐缓缓咽了咽口水。

  尴尬敛眸,把被子一盖,翻了个身,没打算回应他的话。

  用行动表明:她不想说话,只想睡觉。

  可才刚转过身子,男人从身后贴了上来。

  穿过她的手臂,箍紧纤腰。

  用高挺的鼻尖轻蹭了一下她后背裸露出来的肌肤。

  盛沐沐:“!!!”

  呼吸微烫。

  没等她反应过来,柔软的吻已经落在后颈。

  吐息间激起丝丝酥痒。

  盛沐沐忽地一颤,身体僵住。

  警惕地按住男人作乱的手。

  “不要。”

  男人并没停下作乱的大掌。

  声音含糊不清,晦涩低哑,明知故问:

  “不是说好了?不要什么,我听不懂。”

  尾音拖出暧昧的声调。

  食髓知味。

  知味便无法知足。

  他手臂收紧,游移。

  盛沐沐脸唰一下红了。

  “你……”她掐了下男人越来越乱来的手,想语气重一点,开口却变成有气无力,软绵绵地,“……你再装。”

  装听不懂。

  得寸进尺。

  哪有这样的人。

  仗着自己体力好就为所欲为。

  盛沐沐按住他的手,转移话题:

  “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男人手臂一顿,沉默了好几秒,终于肯放过她。

  “想吃什么。”

  盛沐沐随便说了几样早餐后,拿起手机,摆出一副手机里有公事等她处理的样子。

  男人下床,进入浴室。

  浴室门后传出他快速洗漱的声音。

  再出来时,他半裸着身。

  没有穿回T恤,而是换了身衬衫西裤。

  金属皮带咔哒一声扣上。

  他一边整理袖扣,一边迈步走向衣架,抬手去拿挂起来的大衣。

  重新见到祁默穿好衣服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样子,盛沐沐脑袋蹦出四个字——衣冠禽兽。

  眼下,用来形容这位眼角眉梢毫不遮掩春风得意的男人。

  再合适不过。

  盛沐沐:“你要出去?”

  祁默弯唇,“嗯,去给你买早餐。”

  盛沐沐眨了几下眼睛,不解。

  度假村酒店有早餐服务,可以直接让人准备好送过来。

  疑惑间,听到男人笃定又轻松的嗓音传来:

  “我就是想自己去给你买早餐,不要别人送来的。”

  盛沐沐愣了愣:……

  她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带着点任性意气的话。

  一刹那失神。

  愧疚感悄无声息攀上心头。

  其实,她也没那么饿。

  想支开他的意思比饿意更多。

  正当她想说“要不算了吧”的时候,男人轻声带上房门,离开房间。

  落下一句:

  “我马上回,别睡着了,等吃了早餐再睡,听话。”

  望着合上的房间门,盛沐沐怔怔出神好久。

  心间升起一股暖流,包围住她。

  她从前其实很鄙视看到男人对女人说“听话”这样的字眼。

  总觉得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可刚刚,他语气温柔随意。

  半分凝视感都没有。

  让她不自觉改变了对“听话”这个词的偏见。

  心间交错着暖意与愧疚,盛沐沐掀开被子下床。

  脚刚触地,站起来。

  钝麻感倏地袭来。

  腰疼得像被人斩断了又接上一样。

  现在她开始庆幸祁默不在房间。

  否则,她一定会害羞得想把自己当场埋了。

  羊毛地毯上,真丝睡衣皱成一团,有被撕开的痕迹。

  想到昨晚一幕幕,她脸红得不像话。

  捞起睡衣,脚步虚浮走向浴室。

  胡乱把睡衣塞进脏衣篓里。

  打开水龙头,一边怔怔出神一边挤牙膏。

  不经意间抬眸,看到镜中自己。

  她脸色一凝,瞳孔震颤。

  脖颈,肩膀,锁骨,胸口。

  全是红痕。

  或深或浅。

  一夜之间,她从盛沐沐(漂漂亮亮版)变成——盛沐沐(战损版)

  盛沐沐(战损版)深吸一口气:“……”

  无声捏紧漱口杯。

  此时此刻。

  无比想要宰了那个几分钟前还让她感到愧疚自责的男人。

  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会变得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