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装◎
又下雪了。
拉开窗帘, 视线内一片雪白。
起的太早,天刚蒙蒙亮,路面连车轮印都没有。
端起咖啡想起自己来了例假又放下。
转身烧了壶热水, 冲杯豆浆喝。
饿的胃疼,冰箱空空如也, 进屋找了双加厚的袜子, 带上围巾,拿上钥匙, 裹着羽绒服去买早饭。
积雪倒还好,关键是结冰双脚蜷缩抓地, 一路上小心翼翼。
下雪天路边的早点铺都不开张, 走了将近一公里,才遇到一家豆腐脑店。
身子也走热乎了, 手心冒汗, 可以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要碗豆腐脑, 三个鹌鹑蛋。
店里没人, 随便找张桌子坐下。
“咸菜要吗。”
“都正常。”
老板带着露指手套, 陈季看那面料像是用工地手套剪的。
小吃店面积不大, 里面还有一间卧室。
陈季正喝着豆脑,门被打开, 穿着板正的男生背着画板出来。
看那模样儿是个高中生。
陈季:“你学画画?”
男生的目光带着警惕, 抓紧画板背带, 抿唇嗯了声。
小吃店老板看到他出来,把做好的早饭顿上来, 包子还冒着热气, 还有一碗和她一样的豆腐脑:“快吃饭, 要不一会赶不上车了。”
这屋子虽小但不暖和, 陈季把围巾围上,冻的鼻涕流出。
又来了几个客人,他妈忙着招呼。
“你是美术生吗。”
男生抬起头:“嗯。”
“放假还去这么早。”
“要坐车去集训。”
“去哪集训。”
男生说了一个位置,那地方开车都要将近一个小时,何况他是坐车过去,到那至少两个多小时。
“集训班哪都有,为什么要去离家那么远的地方。”
男生低着头,舀了口豆腐脑,慢吞吞道:“因为那儿画画便宜。”
他妈回头问:“吃好了吗!”
他起身拿了一个包子走了。
看到他陈季想到了大一时候的自己。
不要低估一个变心的人做事能有多绝情。
陈儒忠不仅断了宁善贞的生活费,连陈季的学费和生活费也不管。
画画这条路的开销很大,那时她不仅要挣学费和生活费,为了买便宜的颜料和画笔,半个月坐一次公交车去郊区的颜料场采购。
去一次要坐三个小时,来回六个小时。
渐渐上了客人,老板把她面前空碗收走,陈季叫住她。
老板戴着口罩,眼镜上都是白雾。
“那画是你儿子画的吗。”
墙上挂着一副油画,画的是自家小店,母亲在店里忙碌的画面。
老板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是的,我儿子画画很厉害。”
屋里只有几张桌子,灯泡也不亮,墙壁起皮,唯一的色彩就是墙上的那副画。
那副画的基调是暖色调,看的第一眼以为是春天,细看空气中哈出的白气,才意识到是冬天。
“刚跟您儿子聊了两句,了解到他集训的画室离这很远。”手缩进袖子里继续道,“我是京大美术系毕业生,自己开了家美术室,虽然不是专业集训,但我当年美术统考全省第一,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让他到我那,我一对一给他培训。”
女人搓着双手,面色犹豫:“在这附近吗。”
“离这有一公里。”
“这周边画室的费用都太高了……”女人说。
“您儿子今年高几。”
“高三,六月份就要高考了。”
吸了吸鼻子:“那也没有多长时间,我不收费。”
女人震惊:“啊,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他有天赋。想考京大这样的985不仅要专业分数高,文化课也要一本线以上,来回路上耽误的时间他可以在家安心学习。”
女人眼眶泛红:“姑娘你真善良。”
陈季笑了笑:“我淋过雨,不过幸好跑的够快。”
看她冷的出不开身,女人给她倒了杯水:“正好今天是最后一节课,什么时候可以让他过去 。”
二十八号回云溪,初三回来。
陈季:“晚上回来就让他去我那一趟,我了解一下。”
“好。”
两人加了微信,陈季把画室地址发过去。
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是从老家带回来的蔬菜,女人给她裝了两袋子,还抱了一整块南瓜。
陈季不要。
女人硬把东西往她怀里塞:“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恰好店里不忙,陈季坐着和她聊了会儿天。
她是外地人,十几年前和丈夫带着孩子到这打工,夫妻俩文化不高找不到工作,想着京城物价高,打工不如自己做生意,虽然房租高,但怎么着都比打工挣得多。
早点铺赚的钱一大半要交房租,剩下的钱还要供孩子上学,后面丈夫找了份工地的活,虽然一个月只有三千多,加上房租,教育费开外多余的钱,一家三口每个月过的也还不错。
但丈夫五年前在工地意外去世。
女人说着说着声音哽咽,摆摆手,抹掉眼泪:“都过去了。”
怀里抱着东西,陈季艰难的拿出手机拨通周柏寒的电话。
周柏寒:“放假怎么没多睡会儿,起这么早。”
原本是从二十八号开始休息,周柏寒提前给她放假。
“睡不着。”她问,“陈儒忠那事你什么时候让媒体报道。”
“安排在了今天。”他说,“周末大家都休息,打公关一个措手不及。”
她冷笑:“你比我坏多了。”
“这可不叫坏,我只是在替天行道。”
“你人还怪好。”陈季累的大喘气,“那咱俩就不是一路人了,我可不是好人,也没打算改邪归正。”
“陈季。”他轻轻喊她名字,“别总说自己不好,人心都是善的,你是个善良的好人。”
陈季打趣道:“周总比我自己还了解我啊。”
他一阵见血道:“你不让任何人走进内心深处,不就是在伪装吗。”
看不到脚下,被突起的石砖绊了下,重心不稳,袋子上面的土豆全掉下来。
她蹲在路边,一个个捡起。
突然一声喇叭,吓了一跳。
周柏寒:“你在外面?”
“出来吃个早饭。”
“不是要采购春节物资吗,十一点左右过去找你,顺便一起吃个饭。”
陈季看着怀里一个人根本吃不完的菜,问道:“会做饭吗?”
“会。”
“别过来了,我打车去夜阑公馆,中午你下厨。”
“等一下。”
“嗯?”
“你变了,居然主动要来我这儿。”
“所以见好就收,再耽误一会儿有可能就变卦了。”
他笑:“那我中午可要好好展示一下厨艺,我保证做的饭比姓韩那小子做的好吃百倍千倍。”
“幼稚。”陈季吐槽,“还有,韩宋比你大两岁,别动不动就‘姓韩那小子’。”
周柏寒连说三遍:“姓韩那小子,姓韩那小子,姓韩那小子。”
“……”
温念也已经关店回家。
那天贺言淮来接她,他站在门外说春节要带她回家。
陈季当时在修剪花枝,抬头看过去,温念柔和的笑笑说自己可能没时间。
中途他出去有事,温念实话说不是没有时间,是还没有准备好。
才恋爱就见家长,实在有些太快。
她是个传统的人,见家长意味着一切确定,准备结婚。
花店门口被人堆了一个雪人,有点丑。
这天短款羽绒服根本不暖和,拿出长款羽绒服,长到小腿位置,是今年春天在奥莱打折买的,头一次穿,特别暖和。
懒得化妆,涂个素颜霜就出门。
——
敲了敲门,没人。
陈季输密码,以为他会换密码报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开了。
一开门,周柏寒踩着拖鞋从屋里出来。
陈季直接翻白眼:“有病啊。”
周柏寒委屈:“干嘛骂我。”
“少装。”
他接过手里的东西:“是谁在装,来这么多次,也知道密码是你生日,敲门给谁看啊。”
“……”
“怎么买这么多菜。”
“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画室小孩儿家长?”
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陈季给他讲了早上的事。
“我是觉得既然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帮助他,为什么要漠视不管。”
“你真好。”
他眉眼带笑,可能是生病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温柔许多。
冰山也会融化,变成顺毛小狗。
屋里暖气充足,他穿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搭配休闲运动裤,头发蓬松,像刚睡醒的样子。
“你没去公司?”
“感冒了,偷懒半天。”
早上打电话真没听出他感冒。
“该,让你不尊重韩宋,遭报应了吧。”
“你个没良心的。”他皱眉,“不准在我面前提他!”
“格局。”
“我就是心胸狭窄,见不得我的女人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滚蛋,八字还没一撇,谁是你女人。”
他闷声哼笑,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早晚的事。”
陈季:“要不我来做饭。”
周柏寒:“当时你和韩宋是两人一起做,我也要和你一起。”
陈季在内心骂他神经病,周柏寒扭头打了个喷嚏。
陈季:“把土豆洗了然后切成小块。”
开放式厨房,只有一个长型水槽,两人挨一起站,免不了碰到对方。
准备做土豆炖牛腩,提前找的菜谱,准备现学现做。
周柏寒看到后把手机拿起来翻了翻:“不会做?”
“不会。”
“那我来。”
“不用,不学永远不会。”
他走到身后,突然抱住她:“头疼,让我抱一会。”
“头疼回床上睡觉。”
“嗯。”鼻音不是很重,“双手交叠放下腰间,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浇的耳朵痒,声音沙哑低沉,”好久没这么抱过,我好想你。”
陈季警告他:“不准把感冒传给我。”
“好,好。”他闷声笑,“等好了再亲。”
“滚,我不是那意思!”
指尖滑过腰间移到胸前打圈绕儿。
“你他妈……”
话没说完,被他打断:“就这样,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吮吸脖子,时不时发出轻轻的打啵声儿,他轻而易举的勾着她全身上下的神经。
“够了……”
大口喘气。
很久没做这事,她有点紧张。
“嗯。”他嘴上应着,手里动作一下没停,“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