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
陈季盘腿坐在躺椅里。
二美趴在脚边, 时不时哼哼两声。
伸手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
还没展开,电话又打进来。
周柏寒:“刚才信号不好。”
“嗯。”陈季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
不知何时又飘雪了。
“得十点多才能到。”
“下雪飞机延误了吗。”
“酒会实在推不开。”
十点多到京城, 从机场到这还得一个小时,不说那个点餐厅都已经打烊, 再晚一会就到十二点, 生日就过去了。
二美扬起脑袋冲着电话一阵叫,凶得狠, 好像在替陈季打抱不平一样。
陈季轻轻踢了它一脚:“去屋里。”
它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身子, 一摇一摆地走进屋里。
周柏寒:“我会让餐厅晚点打烊。”
“不用。”她说, “都是打工人,我不想因为我影响他们正常下班。”
“去我那, 我让王澍提前把餐订好。”
“夜阑公馆离这那么远, 大晚上过去也不方便。”
他又说了几个提议都被拒绝。
“算了。”陈季开口, “周总的心意我已经领了, 吃饭就免了。”
“韩宋约你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
他早上让她拒绝一切约会, 晚上七点一起吃饭。
从医院回来后洗澡, 化妆,连衣服都是精挑细选的。
她故意说:“我们俩都共同度过四个生日, 第五个当然也要一起过。”
“他要约了你就跟他去吧。”
这反应完全出乎陈季意料。
周柏寒:“和他吃饭可以, 但要等我回来许愿吹蜡烛。”
“周总怎么突然这么……”陈季想了想词, “心胸宽广。”
“生日就得热闹的。”顿了下,又听到他说, “我希望你快乐。”
知道她没几个朋友, 又不喜跟不熟的人在一起, 没法叫贺言淮和宋览州过去给她庆生, 沈书黎又不在,只有韩宋。
虽然打心底不愿意陈季和他一起吃饭。
但比起吃醋,他更希望她开心。
心猛然漏了一拍。
很久没有人问她过的快不快乐,更没人关心她到底快不快乐。
普通的一句话,却鼻头酸涩。
“怎么不说话。”
“喝酒了?”
他笑的很轻,气息夹杂,带着鼻音:“嗯。”
“少喝点。”
“躲不了。”
“周总说话不能不守信用,我这饿了一天就等宰您一顿好的,肯定等您回来。”
他笑,声音如春风轻柔:“好,等我。”
挂上电话,踩着拖鞋把画架拿出来。
地上有毯子,席地而坐,不要太舒服。
想画画打发时间又不知道画什么,发呆坐了有五分钟,看到二美突然有了灵感。
"二美。"她唤着,"坐这。"
二美摇摇尾巴走过去,以为是讨抱,没想到被推了过去:"别学你爸那样变态。"
哼哼唧唧的瞅她。
窗外天色已晚,窗帘没拉,路灯的光打到白墙上,映着她和二美的影子。
再抬头,墙上指针转到九点一刻。
两腿发麻,扶着桌角艰难站起。
墙上的影子随同变大,二美被吓到汪汪两声,陈季冷声道:"闭嘴。"
屏幕显示一条未读消息。
一个小时前,周柏寒发微信说准备登机。
看这时间,已经飞了一半。
今天京城雨夹雪,加上路面结冰,接连弹出好几条车祸消息。
时针滴答滴答转动,每分每秒都在数着时间过。
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满脑子都在担心他的安全。
这会儿甚至在纠结要不要去机场接他。
当这个想法萌生出来的时候后知后觉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出租车打了十分钟没人接单,拉开门口的抽屉,那个被丢进垃圾桶的车钥匙安然无恙的躺在里面。
食指挑起来,金属环顺着手指滑下去。
他请客吃饭,这人情得还。
下一秒。
这点钱对他来说又不算什么。
那么晚也不知道王澍会不会疲劳驾驶。
下一秒。
管我屁事。
唉,反正闲着也没事做。
……
会不会误会我想讨好他。
……
他万一不坐我车呢。
……
要不要提前发个微信说一下。
……
就这么不知不觉十五分钟过去,从这到机场开车将近一小时,再不出发就来不及。
脑子清空,什么都不想,拿上外套出门。
虽说好几个月没开这车,但周柏寒每隔十天半个月会派人把车开去清洗。
车身锃亮。
踩下油门,轰隆一声,车子跑远。
雪天路滑不敢开太快,上了高速才不得不加速。
落地前十分钟,才给他发微信。
车子停在机场外,雨刮器半天没动,玻璃上铺上薄薄一层雪,视线模糊。
开了一盏车顶灯,在措辞怎么说才不显得主动。
打了删,她确实说不出好听的话。
【在机场外等你,自己出来找车。】
发送。
还有十分钟飞机落地,再下飞机拿行李差不多还得半个小时。
发完消息她靠着窗眯一会,手机调成了静音。
周柏寒落地后看到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
王澍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是陈小姐吗。"
他掀起眼皮:"谁告诉你是她的。"
"您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平时只有提到陈小姐,您才会笑。"
"你直接开车把行李送回夜阑公馆。"
"那您呢。"
"陈小姐在外面等我。"
王澍怔了下反应过来:“晚上怎么回去。”
“今天是陈小姐的生日。”
偌大的停车场,陈季的手机也打不通,找了好久才找到。
看到车的那一刻,笑容藏不住。
敲了三下车窗,陈季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到是他,把车子解锁。
没想到两人今天穿的衣服的颜色都一样。
周柏寒:“在一起久了,容易心有灵犀。”
“放屁。”陈季淡淡道,“冬天的衣服不是白色就是黑色,你要这么说……”
她抬抬下巴,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跟你心有灵犀的女人还不少。”
他宠溺笑。
陈季揉着太阳穴:“安全带系上。”
“第一次坐在女人的副驾驶上。”
他翘着腿语气微妙,说的话更微妙。
“别这么说,车是您的,我顶多是司机。”
开车机场,直接上告诉。
周柏寒:“去画室吗?”
“去吃饭。”
“这点还有餐厅吗。”
“有,就是不知道周总看不看的上。”
他突然‘啧’了声:“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您’‘周总’。”
撇了眼:“哦,周先生。”
“叫我柏寒。”
心里默念一遍,没憋住,笑出声。
他侧头:“笑什么。”
她声音轻佻,叫道:“柏寒。”
一身鸡皮疙瘩。
他清了清嗓:“还是叫全名吧。”
两手握着方向盘,余光扫了眼:“不是我想笑,是真的很奇怪。”
他:“为什么来接机场接我。”
陈季才不会说实话:“这不是饿急了,直接开车去吃饭省的还得先去画室接我耽误时间。”
“说实话。”
“不是说来接你我们就怎么样,你也可以理解我女员工讨好老板,总之,绝对没有你想的那层意思。”
“蛋糕呢。”
看了眼后视镜:“后面。”
原本是要走回市区的路,方向盘一打走上另外一条道。
“这是去哪。”
“去我小时候常去的一家店。”
他不自觉勾起嘴角:“打算和我分享你的童年吗。”
“想多了,这家店晚上八点开始营业,很多年没吃了,今天我是寿星,自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
“还得半个小时,你要困就睡会儿。”
“飞机上睡过了,不困。”
陈季打开音乐,周柏寒又给关上。
“不用管我的无聊,专心开车。”
“想多了,我也要提神。”
“我陪你说话。”
“还是听歌吧。”
“不想跟我说话?”
“你能跟我聊什么。”
陈季想不出两人的共同话题会有什么。
哦。
除了画。
“夜息香今天浇水了吗。”
“浇了。”
“中午的餐合不合胃口。”
“我不吃肥肉,下次别点。”
“肥肉?”
餐每天都是王澍订的,他也不知道有什么。
“五花肉。”
“所有肥肉都不吃?”
“嗯。”
“一会儿去吃的什么。”
陈季抿抿唇:“到了就知道。”
去之前还担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会不会不开了,又或是搬到了别的地方。
后者不怕,如果不干了,大老远真就白跑一趟。
没想到还在。
甚至还是那家店面,位置都没动。
这家店只卖油条辣汤,每天晚上八点开摊,卖到凌晨三四点。
以前美术课下课后总会来这吃夜宵,一碗辣汤一根油条。
味道没有很特别,却充满回忆。
店面不大,环境算不算干净,屋里灯光昏暗。
一共六张桌子,陈季坐在中间。
她认识老板,但对方不认识她。
周柏寒站了半天,左看看右瞅瞅。
旁边桌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陈季撑着下巴:“周总有洁癖?”
他表情别扭:“你确定要在儿吃饭。”
陈季抽纸给他擦了擦桌子板凳:“你以为高档餐厅是每个人都能去的,这里才是生活。”
“我不是嫌弃,也没有洁癖,只是你的生日在这过会不会太委屈。”
“周总知道人越大越喜欢什么吗。”她自问自答,“念旧,这世界上只有感情是花钱也买不到。”
一语双关。
周柏寒拉开板凳坐下:“这世界上无非就两种情,陈小姐是喜欢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我不喜欢自作多情。”她笑了笑,起身,“蛋糕在后备箱,我去拿。”
矜贵的西装与这苍蝇小馆融不到一起。
桌子不高,他腿又太长伸不直,坐着很别扭。
老板端上两碗辣汤和几根油条。
他那碗嗑了一个鸡蛋。
周柏寒:“你不加鸡蛋?”
“我更喜欢喝不加鸡蛋的。”她说:“这些东西没营养,你加个鸡蛋也像那么回事。”
蛋糕也是去机场路上随便找了家面包房买的。
蛋糕六寸,简约风。
就剩最后一个没得挑,再去晚一会儿店员就要拿出来扔掉。
“先许愿吹蜡烛。”
二十三岁就插三根蜡烛。
“你有火机吗。”
“我刚下飞机上哪有火机。”
拿着一根蜡烛问老板借了火,回去一根根燃上。
第一次碰到有人在这儿过生日。
老板站门口凑热闹看,这会儿店里没人:“把灯给你们关上吧。”
来不及拒绝,屋内瞬间漆黑。
烛光微弱,陈季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就是想快速走个过程,灯一关,气氛自然就出来了。
周柏寒起头唱起生日歌,嗓音磁性低沉。
刚唱第一句,门口老板拍手跟着唱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 birthday to you , happy birthday to chen ji,happy every day to you”
灯光随蜡烛吹灭同时打开。
老板笑:“生日快乐!”
“谢谢。”
周柏寒拿出礼物。
一对耳环。
陈季笑而不语,见她没反应,周柏寒扬扬下巴:“戴上试试。”
“周总,我没有耳洞。”
“这是耳夹。”
陈季惊于周柏寒对她的观察这么仔细。
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没想到我知道?”
“是没想到,不过也不意外。”
似笑非笑:“又想说什么话来气我。”
“看看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只是要夸你观察细致。”
“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