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道:“票拟?我想过了,但是朝臣们有私怨,又有偏向,朕若看了他们的票拟,容易偏听偏信。”

  万贞儿袖着手看他打拳,笑道:“可以提拔几个外举不避仇的人,给他们做样子,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票拟的时候,也别只让一个人写。”

  朱见深慢吞吞的挥拳,转身,蹲,起,这才松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朝臣们结党营私,同气连枝,唉。于大人,有什么法子能把一个党派打散?”

  于谦一时无语,沉吟着不说话,他们抱团是为了获利,互相支应,如果遭遇打击,就会更抱团。

  万贞儿却道:“小宫女们抱团时,我重赏其中一人,重罚另一个人的错处,她们自然互相猜疑。”

  朱见深大叫:“好主意!”

  于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第97章 大黑兔和小红豆

  万贞儿骑着她心爱的大黑兔。

  大黑兔对这个名字表示悲伤, 可惜无法抗议。

  朱见深在御马监里拎着小皮鞭转悠了两圈, 看重一匹漂亮的大白马,非常白,只有额头有一点红毛:“这马好,叫什么名字?”

  御马监太监:“回皇上, 这马是新送来的小母马, 尚未起名,它入了皇上的眼缘, 请皇上赐名。”

  朱见深看了一会,脑海中蹦出了‘胭脂雪’‘桃花泪’‘朱砂泪’‘自来白’等名字——自来白是一种点心, 皮子烤熟之后仍然是白色的,而且经常会点一个红点。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摸了摸马的脖子, 大白马低低的叫了一声, 朱见深道:“你就叫小红豆吧。”听起来和大黑兔是一对,大黑兔, 小红豆,哈哈哈。

  准备随行的袁彬、英国公张懋、杜贞英等人一起无语。

  说起这位年轻的英国公张懋,不得不详细的说一下, 他父亲在土木堡之变殉国, 他九岁时袭父公爵。现在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十几岁就是国公, 文武双全, 年少英俊, 堪称言情小说男主角。

  然而他现在只是一脸无语的摸着宝雕弓,偷偷看着坊间盛传的宠妃,感觉……没有自己姐姐可爱。

  万贞儿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啊,好名字。”

  朱见深踩着上马石,努力的翻身上马。等他上马之后,这些从人才能齐刷刷的上马,万妃也是一样。

  皇帝和宠妃都是一身戎装,挽着弓箭,带着大队人马,大队人马带着箱笼,金银布帛,在百姓们的围观中施施然打马走过。“袁彬,张懋,你们先去西苑跑马,朕随后就到。”

  “是。”

  “遵旨。”

  两人去被赐出宫的朱嬷嬷的家里挥金似土的丢下一大堆赏赐,就是这么任性。

  万贞儿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很有体面。

  皇帝看着老迈的朱嬷嬷,想起自己小时候跟她一起睡觉,听她讲故事,觉得有些可亲,跟她聊了一会儿时趣事,看万姐姐那么开心,心里头也觉得高兴。

  朱嬷嬷第一次出宫,是宣庙皇帝恩典她出宫嫁人,第二次出宫,是太子朱见深恩典她出宫养老。她这一辈子,算是很有福气啦,衣食无忧又长寿,到老了还能见到皇帝和宠妃出宫来看望自己,真是厉害。

  只是她有些担忧,送走了二位贵人,回去默默的祈祷。

  又去章府给章守义丢下一大堆赏赐。

  章守义谢恩毕,站起来感慨万千:“万姐儿…万娘娘真是有福气。皇上年少英武,万娘娘有宜男之相。”

  朱见深可开心了:“真的吗?老章,宫外有什么生儿子的秘方?”

  章守义一怔:“皇上正年轻,无需为子嗣烦恼啊。”

  朱见深笑嘻嘻的摆手:“你有所不知,万姐姐产下太子,才好封为皇后啊。”

  章守义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皇上如此深情,没想到凭借万姐儿的姿色也能独宠:“这,老奴实在不知。老女这样的人,就算有秘方也没用,从不曾留心。”

  朱见深这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你这胡子是?”

  “马尾做的,到了老奴这把年纪,在宫外住着,粘点胡子更方便些。”

  万贞儿好奇的盯了一会:“原来如此。”

  然后一行人又上马离开,飞驰去西苑,西苑算是一个小猎场,有专门的演武场,厚实柔软的黄土铺地,即使掉下来也不会太痛。

  袁彬和美少年聊天:“英国公。”

  “袁大人?”

  “皇上出来涉猎,带万娘娘干什么?”袁彬有点心累,钦庙皇帝胡乱打仗,把自己折进去,好歹只是带了一些宫女,而当今万岁年幼,却宠爱年纪那么大的嫔妃,还带出来打猎。一个女人,叽叽歪歪,要是见了火铳、见了弓箭射猎,一定会吓得嗷嗷叫,再不然也要娇滴滴的撒娇卖痴,唉。

  张懋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也想知道,素闻这位万娘娘弓马娴熟,不知道究竟如何。”

  袁彬震惊道:“弓马娴熟?”这吹嘘的有些过分了!我知道宫中喜欢胡乱吹嘘,但是,弓马娴熟?

  张懋淡定的在场中遛马,然后稳稳当当的给宝雕弓上弦,再来一次三发三中给皇上看。

  书中暗表,为了保持弓的弹性,在不用的时候要把弓弦放松一些,让木头和弓弦都维持在放松状态中,不能长时间绷紧。长时间绷紧木头会变脆,弓弦也容易被长时间的拉伸拉断。所以才有‘弓上弦、刀出鞘’这么句话。

  出了城,景色立刻荒芜了,道路两旁的野草枯黄却不高,按理说道路两旁的没有人去踩,不应该这么矮,但不要忘了,城外住着的农民会割草给自己家的牛马骡子吃。只是地上有些挖野菜的新土,一个皮肤黝黑的没牙老太太迷茫的抬起头,看着这一群身穿绫罗、明亮铠甲、马挂彩带红绒球的城里贵人。有几个老农打扮的人正在路旁犁地耕田,一头很瘦的黄牛拉着一架看起来就很沉重的犁,沉默无言的迈着步子。

  又纵马前行,忽然听见一阵呕哑嘲哳难为听的笛声。

  朱见深勒住马,循声望去,一个小孩骑在牛背上,放着几只瘦黄羊。

  小孩穿着脏乎乎但不算破旧的衣裳,迷茫的睁着小眼睛,看向这群闪闪发光的人。

  朱见深嗤的一声笑了:“万姐姐,你瞧那羊的胡子,像不像章守义的假胡子?”

  万贞儿眯着眼睛瞧了瞧:“哈哈哈哈还真像。难怪说山羊胡子呢,还真是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