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故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

  君子以恐惧修省!!(震卦)畏惧天威,修身以德,反省过失,然后才能无畏无惧的说笑,吉!

  你从小读圣贤书,却不知天命不懂人心,全无仁义!”

  文四悄悄摸摸的坐在华盖殿的房顶上,就着烧鹅喝美酒,暗暗的点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咆哮的时候都这么有范儿。要换成我,我得从朱元璋是个死秃驴开始骂……”骂人先骂娘,打人先打脸,出刀必见血。

  胡十三娘郁闷的咬着烧鹅的骨头:“我的小可爱气哭了。”

  给也先立庙的消息无风而走,宫里传扬的沸沸扬扬,宫外也知道了。

  郕王府虽然备受冷落,出去买办的家奴听说了这消息,告诉了管家,管家告诉了王妃。

  汪王妃破口大骂的时候,小郕王听见了。

  回去就哭的不要不要的,怎么哄都哄不好。上一次哭的这么惨,是和狐狸初见的那一天。

  文四瞥了她一眼,这狐狸居然要把叔侄俩都吃了,真有雄心壮志,胃口也真好!还小可爱,听着就那么……弥漫着养成系的味道……你们这些妖精啊,真是越来越腐化堕落了。

  她拎着酒坛子,大口喝酒,小白牙凶残的撕扯着美味的肉:“大美人~一会跟姐们干一票大的去!”

  胡十三娘道:“杀了皇帝!洗劫内库!”

  “咦?不是啊,你这么有雄心壮志?”

  “俗话说要劫劫皇纲,要票票娘娘嘛!”

  文四伸出沾着鹅油的手,给狐狸挠脖子:“娘娘,您哪天方便啊?”

  胡十三娘一怔,随即欢欣无限的跳起来,扑向文四:“现在,就在这儿!”我还没试过鬼仙呢!

  “幕天席地,无遮大会!”

  皇帝都被骂懵了,他从未被人用这样的语气训斥过,娇生惯养多年的朱祁镇感觉好心酸,好痛苦,好郁闷:“你还想要朕怎样!也先毕竟没有杀朕,又善待朕,又恭送朕回国。他被脱脱不花杀了,朕为他立庙祭祀,略……”略表寸心。

  于谦放弃了,彻底放弃跟他讲道理了,任何人都知道,也先放走他,是因为大明另立新君,手里的皇帝一下子从奇货可居变成了不好处理的旧货。他沉默不语,决定用幻术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戍边军卒,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有血有肉。

  活着的时候有高低贵贱,死了之后坟墓的尺寸不同,可是在奈何桥上了,所倚的只有道德。

  场景忽然转变到荒郊坟茔,遍地鬼火处。这里阴风阵阵,鬼气森森,猫头鹰的咻咻怪叫,杜鹃啼血,青蛙鼓噪,还有猿啼之声,交相辉映。

  高大的陵墓,矮小的坟茔密布紧凑,就像是打翻了面包店的货架,俄罗斯大列巴和法式小面包、切片土司滚在一起。

  别说是一个已经被吓尿的、胆小的皇帝,就算是某个傻大胆见到这个场景,也得被吓尿。

  于谦博览群书,现在出现的每个场景都有据可查,阴风阵阵援引了李白的诗,杜鹃啼血更是典故,猿啼同样被古人吟咏。这遍地的坟茔虽然在位置上略加改动——将军的陵墓附近不会有这么多乱葬岗、千户和百户的葬仪不是这样的,但是!但是将军陵墓的封土高矮、坐落的尺寸、前苑后陵、镇墓兽、石刻人像等等,全都非常考据!

  只是不知道瓦剌人怎么给死去的太师修陵寝,作为一个考据党,他有些郁闷,心中耿耿。

  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让死掉的也先出场。

  朱祁镇已经吓的尿不出什么了!说的文雅一点:腹内空虚。

  在于大人的幻象中,一切都井井有条,矮小的坟墓中爬出了缺胳膊断腿没脑袋的小兵,在高大一些墓里爬出来游击将军等中下层官员,在那些又高又大的墓地中,接二连三的走出来一批熟人——一批于谦的熟人,都是他过去的同僚、上司,是土木堡之变中殉国的一批文武重臣,以上一任兵部尚书和英国公为首。

  因为军报中写了他们的死状,朝服又自有法度,所以,也很真,一丝瑕疵都没有。

  皇帝已经要抽过去了,吓得心口直抽抽,浑身上下抖若筛糠,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可就是晕不过去。

  英国公问:“皇上,听说你要给也先立庙?”

  “你要给也先立庙?”

  “你怎么能给也先立庙?”

  “皇上,不可如此。”

  “也先立庙的事,请皇上三思而行!”

  “皇上,万万不可啊!”

  “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些话,都很熟悉。在皇帝决定御驾亲征的时候,大臣们就是这样说的,只不过那时候皇上听在耳中只当没听见,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效果。

  在正统年间,皇帝经常被这些大臣劝说,说的话也差不多,当时不屑一顾,现在他都快跪了。

  朱祁镇学着儿子说话:“诸位爱,爱卿,朕,朕都都都知道了,不,不立庙,不立不立,诸位请,请回吧。”

  “朕即刻下旨旨,拆,拆了,拆了!”

  “诸位的高,高论,朕都,都记住了,一定照做。做。做!”

  于谦见他如此行径,实在是失望,这一幕他应该见过,当时文武群臣死在他眼前,不见他有什么触动。

  唉,不想把他吓死,操控着幻象中的诸位同僚转身回去,回到墓门口,猛然间想起自己成了神仙,不在为人臣子,但是这些位老大人的身后清誉要紧,又操纵他们对着朱祁镇深施一礼,随即消散。

  朱祁镇一翻白眼:“呃……”

  _(:з」∠)_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于谦叹了口气,驱散梦境,见这个黑胖子在床上一身是水,分不清楚是汗是尿,他连忙转身离开。自己在月下徘徊思量,嗯,行事匆忙,幻象不够周密,和皇帝争论,没有好好计划,唉,瑕疵太多了。李德贵想要弑君,此事还需仔细思量,只要有人弑君,太子登基,就会有对他不利的传言。

  万贞儿这位尚宫,实在是太大胆了,她以小恩小惠笼络人心、刺探皇帝政策也就算了,竟敢对着皇帝起杀心,将来会不会擅权祸国?可惜太子对她情根深种,不好办,实在是不好办啊!

  “唉。”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一二。

  郁闷的于大人慢慢飘回东宫,考虑着找万贞儿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