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迟疑了刹那:“朕恕你们无罪,如实说来。”

  朕还是觉得不可信,但是,谅你们不敢联起手来放走于谦,编谎话欺瞒朕。

  应该不能吧?谁敢放走朝廷钦犯,于谦没有那么好的人缘。

  “徐大人没等到午时三刻就要开刀问斩。”

  “那个声音骂道:徐有贞窝草你十八代祖宗,直娘贼,你他妈的瞎啊,……卖屁股……把自己阉了……”

  “对,还有……放在刀山上滚烂了喂蛆!把你拍平了扔在油锅里炸!”

  “还说……来个深喉。”锦衣卫指挥使们都有出众的记忆力,几乎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还异常的善于专营。他们穷尽心力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在乾清宫中,说出这些粗鄙之语。

  他们都在不停的流汗,好像脚底下踩着火炭,脖子后面挂着烙铁。

  朱祁镇的脸色不仅发黑,还黑的发紫,紫的发蓝,蓝的发绿,怎么看都不是活人的颜色。“这都那个神仙说的?”

  “是!臣不敢欺瞒陛下。”*4

  刚刚洗了澡换了裤子换了衣服的监斩太监也走了进来,柔声细语的说:“皇上,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老奴亦是亲眼得见。”

  老太监尿裤子之后,洗澡换衣服比别人慢。

  徐有贞也被抬了进来,他满口的牙齿没剩几颗,整个人被打断了好多根骨头:“呜呜呜!”

  朱祁镇气急败坏:“满口粗鄙之语,若非鬼怪定是妖物!”

  神仙不会跟我对着干!不会的!哪有神仙啊!朕每年给道观寺院那么多钱,朕被瓦剌人抓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神仙来救朕!

  他看着徐有贞的伤情,冷静了一会:“罢了罢了,朕不与他计较。将徐有贞革职查办,其余要被斩首的人……一概押回监狱,交由三法司会审。”

  低头看着眼前的玉玺,忽然觉得一阵脸疼,那个暴躁的神仙要是抄起朕的玉玺来砸朕……一下子就能砸死啊!

  胡十三娘昨晚附身在被宠幸的宫人身上,‘吃了’皇帝三次,今天正十分满足的趴在香炉上品香。

  乾清宫中用的香料是龙涎香、沉香、降真香,是她喜欢的味道。

  看皇帝在这里犯蠢的自保,她忍不住乐了,从香炉上跳下来,轻巧的驾云飘在半空中,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推了推玉玺。

  朱祁镇眼瞧着玉玺无风自动,啊呸,玉玺这种东西怎么会无风自动,很明显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了玉玺。

  [难道是那个神仙要来砸我吗!]

  [朕如果被玉玺砸死……]

  [不要杀我啊!!!]

  [没脸见人了!!!]

  [徐有贞害我!!!]

  他一翻白眼,扑通一声昏倒在御座上。

  跟他一起倒下的,还有石亨。

  胡十三娘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嘻嘻嘻嘻”吓唬人最好玩了~

  ……

  “我找了父皇呜呜呜”

  “我还找了太后嘤嘤嘤”

  “钱娘娘劝了也不管用呜呜”

  “我这个太子没有用啊呜呜呜……”

  承乾宫的中午和其他宫殿一样,吃完饭睡午觉。只是朱见深把头埋在万姐姐怀里,小声的哭着。

  哭声很低,如果有人站在窗外、门外偷听,一定听不清楚。

  伤心的小朱宝宝对于少保神往已久,好不容易重新成了太子,可以和太子少保见面学习,他居然被皇帝杀掉了。呜呜呜呜,好伤心,好心痛。

  万贞儿也有点伤心,只是没有小朱宝宝这么严重,默默的拍着背哄他:“皇上总是胡作非为,见深,等你登基之后给于少保昭雪,给他谥文正,封国公。能给什么都给他。”

  “人都没了,那些还有什么用啊。况且,我也不一定能当上皇帝。”小朱宝宝郁闷的叹了口气:“你知道么,叔叔被废为郕王,见济被废为郕王世子……现在又住回郕王府了。我真怕有人欺负他。”

  万贞儿叹了口气:“皇帝一意孤行,偏执的很,谁都没有办法。”

  朱见深继续哭哭哭。

  不是他爱哭,而是在现在,他除了哭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万贞儿心中暗暗的埋怨师父,既然是神仙,怎么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呢!要是师父能在空中现身吓唬吓唬那些人,或许于少保就不用死了。她刚想到这儿,又觉得很抱歉,师父或许有什么为难之处不能现身,她又不是本朝人,和于少保非亲非故,就是不救也……没什么错。只是太可惜了。

  朱见深哭累了,一边挠枕头一边念名单,从石亨开始,十几个名单。这都是朱祁镇复辟之后大加封赏的‘从龙之臣’,立下了‘不世之功’,也都坑了于谦一把。

  他气哼哼的说:“这些都是坏人!”

  万贞儿:“对!”

  然后,朱见深就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以后得势了、当了皇帝之后该怎么惩罚这些人。

  ……

  对于法场上的事情,百姓们口口相传:“有神仙把于大人救走了!还把徐老狗打了一顿!”

  “徐老狗被人打的口吐鲜血,于大人被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