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世界】
虽说要设立honey trap,降谷也没轻举妄动。
一方面,琴酒谨慎,突然改变态度容易惹来怀疑;另一方面,他也察觉自己对琴酒的观感有些微妙。
每当两人沉默或是四目相对,降谷就能听见心底有什么在努力破土,仿佛是一颗禁忌的种子,循着机会想长成参天大树。
他没来由地烦躁,照顾琴酒时下手就重,但只要对方吸口气或咳嗽两声,又会觉得刚才做过了头。
就这样,降谷抱着矛盾的心理看管琴酒三天,等对方一点点好起来,总算松了口气。
劫后余生的心态在琴酒对他说“多谢”时被打破,降谷一下摆出防御姿态:“转性了吗?真难想象你也会和别人道谢。”
琴酒闻言笑笑,当着他面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乌丸莲耶。
“……”
*
接到琴酒联络时,乌丸正好在顶楼的私人影院。他把位置告诉对方,摩挲着手指等待。
琴酒一进门,视线短暂受阻。
漆黑的环境让空间和回声显得更大。
闪烁着荧光的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属于他的影像,比他被系统电击,倒地“身亡”更前。
确切地说就是他和赤井在小木屋,赤井蹲在地上帮.他.口的那段。
画面中,他头微仰,苍白的脸被汗水浸润泛起红色,一手抓着赤井的头发,一手虚虚握着座椅把。
赤井边帮.他.口,手也不老实,想插.进他的指缝和他交握。
琴酒主观上是不愿意的,但那时那刻强烈的感官刺激掠夺了他,也就没顾上。
赤井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腕轻轻往上掰了点,就好像他们在现实的关系,总是在博弈,厌恶中或许带着些许欣赏,极富张力。
黏.着的呼吸和吞.咽.声敲击着琴酒的鼓膜,他面不改色,弯腰对坐在第一排最中间位置的乌丸叫了句“Boss。”
乌丸没看他,却单手把身旁的沙发椅压下。
琴酒见状,默不作声坐上去,和男人共同观赏起属于自己的“影片”。
将近半小时的影片蕴含着丰富信息,除了赤井的倾情奉献,他也用手帮过对方,听对方用喑哑的语气变着法称呼自己,脸上露出或嫌弃或愠怒的表情,直到最后,以一个带着味道的吻结束。
琴酒的舌头动了动,似乎又能在口腔里感觉那股咸腥和苦涩。
片刻后,乌丸把画面定格在琴酒和赤井接吻的画面。影院的灯光倏然亮起,恍如白昼。
琴酒本能地闭了下眼后睁开,两人间没人说话,虽然手肘隔着衣服几乎碰到,但心的距离却仿佛很远。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乌丸忽然道:“伤养好了吗?”
他说这话时,目视着前方,笃定琴酒会回答似的。
琴酒也确实回答了:“养得差不多了。”
“嗯。”
又沉默了几秒。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琴酒闻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个微.型.窃.听.器递过去:“特地来把这样东西还给您。”
乌丸这才转头,视线从琴酒掌心的窃听器徐徐移到对方脸上。
“讨厌被我监视?”
琴酒瞥他一眼:“对。”
乌丸挑了下眉,笑了,眼里却像深沉的大海看不清情绪。
他没有动弹,反而问:“你觉得波本有可能向我们投诚吗?”
虽然乌丸没有直呼其名,但显然已经知道“波本”的真实身份。
这也不出乎琴酒所料,毕竟对方有在时光机里随时查看的权限,是负责监测玩家生理状态的沼田给的吗?
他暗自思忖,表面不动声色问:“需要我去策反吗?”
乌丸因琴酒的通透短促地笑了声。
“对,公安不比警察厅,我的人一直难以渗透。”
既然这样,不如找个现成的。
他说着,戴祖母绿戒指的左手稍移,覆在琴酒的掌心,转头直视琴酒的眼睛说:“如果事成,我就放你自由。让你成为唯一一个活着脱离组织的人,怎么样?”
琴酒静静地盯着乌丸,看他诚恳的表情即使在自己的审视下也毫不动摇。
熟悉的沉默在蔓延,两人端正的脸色下藏着算计、估量,以及见到同类惺惺相惜的感情。
好半会儿,琴酒挑唇笑了:“比起自由,我还是希望能离您更近一点。”
“噢,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想取代朗姆。”
人追名逐利是一种本能,没什么好指摘的。
一瞬间,琴酒看到乌丸脸上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猜得果然没错,说什么“放他自由”都是假的。
如果他刚才听信了乌丸的谎言,恐怕现在已经在等死了。
通过长久的相处琴酒也发现了,乌丸这个人的不安感和掌控欲也很强,或许是上位的过程中遇到过许多欺骗,怀疑已经融入骨髓,轻易无法改变。
不过琴酒也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通常猎物彻底臣服的那刻,他就会失去兴趣。
琴酒和乌丸短暂地十指交叉,趁交握的功夫把窃听器塞进对方手里,然后抽了出来。
虽然没得到乌丸肯定的答复,他知道事情的结果一定如他所愿,就看他想不想花心思策反降谷。
他起身离开,风衣下摆擦过乌丸放在座椅把上的手,对方手指蜷缩了下,没能抓住。
琴酒踩着猩红的地毯拾级而上,走到第七个台阶,身后的乌丸突兀地出声问:“他伺候得你爽吗?”
琴酒侧身,居高临下地睨下面的乌丸一眼:“我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乌丸先是一愣,旋即纵容地笑开:“你啊,可真够薄情的。”
但人只爱自己并没有错。
他和乌丸都是这样。
*
【里世界】
不知不觉,离黑泽去世已经过去三个月。
景光以为就像古话说的“时间会治愈一切。”
他也确实在试着放下,把伤痕深埋心底。
但就在两周前,他和Zero先后进入组织卧底,在这里见到了和Zero最后分析黑泽死亡真相的纸上一模一样的男人—
诸星大。
据了解,诸星大刚进组织不久,还没得到代号,两人搭档完成任务。
某次,他趁诸星大不注意,潜入对方常去的休息室找到一根头发。
景光匿名把这根头发送去化验,提醒鉴证课的同事和之前在镜湖木屋里的J液做对比。
虽然黑泽之死已经被认定为自沙,但协助自沙也是犯罪,这起案件依旧没有完全close,有嫌疑人在逃。
等了将近一周,景光在鉴证课同事下班后独自进入办公室,复印了报告。
如他所料,他找到的头发和木屋J液的DNA匹配。
但景光也记得,那个叫柯南的小不点说起的“时光机”。
这个诸星大会和协助黑泽的人是同一个吗?
黑泽自沙的理由是什么?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
景光决定找诸星大问清楚。
他把复印的DNA报告放在诸星随身携带的包里,并在报告背后注明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确保只有对方一个人能看到。
夜深人静,景光故意晚了几分钟赴约。他勘查周围,没有任何埋伏,诸星大背对着他等待,从绷直的背脊能看出对方很警惕。
景光走出藏身的阴影,尽管脚步很轻,赤井还是一下转过了头,看清来人,眼里掠过一丝讶色。
他对眼前男人的印象很不错,屁话不多,实力过硬,搭档过几次,完成任务的时间都比预计要短。
赤井之所以来,自然不是怕被谁威胁,只不过对对方怎么会有他的J液样本很感兴趣。
要知道,他虽然表面玩世不恭,却没有到处留情的癖好,偶尔几次,保护措施也有好好在做。
对方总不会专门去翻了垃圾桶。
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让赤井毛骨悚然,猛地吸了口烟道:“说吧,你留给我的报告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附近的草丛忽然簌簌作响。
两人一顿,定睛看去,穿黑风衣的高挑男人正脚下带风朝这里走来。
“Gin。”赤井低声呢喃。
几十秒后,男人熟悉而冷淡的脸庞出现于月光,映照在景光眼底,让他怔愣当场。
黑泽、教官?景光在心里默念。
琴酒瞥他一眼,面不改色地经过,径直走到化名“诸星大“的赤井面前,摊开手。
“干什么?”赤井故作狐疑地问。
“刚才提到的报告,给我。”
赤井越过琴酒的肩膀,看向景光。
琴酒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没听见我说的吗?”
和没得到代号的自己相比,身为组织三把手的琴酒地位明显要高很多。
赤井只好把报告交出去,琴酒边低头快速浏览边问:“怎么回事?”
说实话,琴酒会出现在这里,某种程度上也出乎赤井的预料。
明明听说对方出国公干去了,要过几天才回。
还没等赤井说话,两人身后的景光抢先道:“他之前和我姐发生了关系,现在我姐怀孕了,他不认账。”
“……”
琴酒冷嗤一声,狠狠把报告甩在赤井脸上,用看垃圾似的眼神睨着对方说:“别怪我没提醒,敢把这种公狗随地撒尿的习惯带进组织,就一枪崩了你。”
纸的边缘锋利,在赤井古铜色的侧脸刮出一道血痕,又随着琴酒松手,缓缓飘落到地上。
琴酒看都没看赤井一眼,转身走向景光,端详片刻:“你就是最近进组织的新人?”
景光没回答,只是定定地凝望面前的男人。
琴酒拧了下眉:“你也一样,如果不想跟这个公狗搭档就去申请换人。但要是公报私仇影响了任务,照样逃不过被我弄死的下场。”
琴酒讲话时也不用力,但表情格外阴狠,让拂面的风都带上彻骨的冷意。
他等了会儿,见景光还是不言不语,两指用力捏住对方的下巴,低沉地问:“你聋了吗?”
【第一,你不能穿着训练服走出道场。】
【第二,我没聋。】
景光望着眼前一模一样的脸庞,想起自己和黑泽告白时,对方说的话。
皮肤传来钝钝的痛,他若无其事用余光瞥了下这位“Gin”的手背,上面光光滑滑,别说是被烧伤的疤,一点儿多余的杂色都没有。
“听到了。”景光垂下眼帘说。
琴酒哼了声,转身离开,银白的发丝被风吹动,如一缕流光掠过他眼前。
明明是很动人的场景,景光内心却波澜不惊。
因为他知道—
他不是“他”。
赤井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报告,吹了声口哨,似笑非笑:“我可不记得和哪个年轻漂亮的姐姐睡过。”
就连赤井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搭档警惕性很高。
不仅报告的关键部分被模糊掉了,检测机构也是私立的,难怪对方的谎能成功骗过狡诈的琴酒。
但这份报告的本来面目到底是怎样的呢?
景光没心情和诸星大周旋了,通过刚才的交锋,他已经知道对方和琴酒一样,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过同时,他也对诸星大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因为对方没有当面拆穿他的谎。
难道这个诸星大和他们一样,是哪个机关派来的卧底?
景光走在离开组织大楼的必经之路上,忽然收到一条由摩斯电码组成的信息。
【你太冲动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来电”,但他早就将这串号码熟记于心。
就像之前负责人训练他们时强调的,真正重要的人物信息不该存在于他们的手机。
他笑了笑,同样用摩斯电码回复:
【但至少,我们后续不会在任务中感情用事。】
人是由记忆组成的生物,哪怕外表极其相似,没有了记忆就成为截然不同的存在。
对他,对Zero都是这样。
*
今天,爆处组的新人们总算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实习,从下周一开始正式进入现场。
他们聚在一起庆祝魔鬼训练告终,还拍了大合照。
虽然不曾明说,大家都知道拆弹工作的危险性,可能同事今天还在身边支持,明天就连尸体都不剩。
酒过三巡,他们玩起了聚会的保留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酒瓶几经旋转,众望所归地指向萩原。
萩原不愧是交际高手,三个月的时间不仅和同期都混熟了,在上级和负责训练的人那里也颇受欢迎。
人们见状,纷纷起哄。
“国王”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萩原不假思索说。
但其实,无论选哪个,结局都差不多。
果然,下一秒“国王”笑眯眯道:“那就给你手机里的一个号码打电话告白吧!”
这是“你现在单身吗?”的变种提问。
因为一般人都会选择给自己的男/女朋友,或者暗恋的人打电话。
萩原的微笑顿了下,醉醺醺说:“诶?不好吧!现在已经很晚啦~”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半。
“愿赌服输啊,萩原研二!不能耍赖。”
坐在对面的松田和萩原对视一眼,蓦地从盘腿的姿势起身。
“诶,松田你干什么去?”
“去外面抽根烟。”松田神色平静地说。
“这种时候?该不会你和萩原喜欢同一个人,不敢看吧!”
回应那个多嘴同期的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不过大家都醉了,周围又吵,没人发现这稍纵即逝的异常。
等到松田走后,萩原才在众人的催促中在屏幕上输入那串号码。
“你居然能背出来啊?看来真的很上心。”
有人这么说着,周围响起些半遮半掩的叹息。
“对啊,可能忘不掉了。”萩原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
但他知道拨打这串号码的结果是什么。
黑泽死后,手机被当作证物保管在搜一的档案室,应该是关机状态。
萩原开了外放的手机响过三声,被意外接通了。
“喂?”
萩原心跳一顿,怎么会?
他是亲眼看着黑泽的手机被关机封存的。
难道—
刚才的这声实在太短了,短得他根本判断不出对方是不是他臆想中的那个人。
但期待借着酒劲涌上来,萩原按着狂跳的心脏,深吸口气说:“我是萩原,只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非常想你。如果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喉咙有些哽,眼眶也不自觉湿润。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安静,大家瞪大眼睛,诧异地望他—
因为萩原看起来实在太像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类型。
唯独知情的山下目露怜悯。
萩原真情的表白落下,听筒里沉默几秒,飞快地笑了声说:
“抱歉,你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