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在海内外拥有许多不动产,偶尔有一处赤井和黑泽都没来过,很正常。

  一楼的大门采用虹膜加指纹的双重认证。乌丸操作完毕,又输入进门人数,大门开启的同时,射出一道绿色镭射光。

  每进一人,光芒消失后重现。

  三人全部入内,走到大堂。

  建筑内部的色调以银、黑为主,风格偏冷硬,颇像花重金打造的机械怪物。

  乘电梯到三楼,黑泽跟在乌丸身后,走一条幽长的走廊。大理石地面和黑曜石墙面一样光可鉴人。

  黑曜石铸就的墙就像冰冷的刀锋,清晰映照出黑泽紧绷的脸,让他看上去就像砧板上待人宰割的鱼肉。

  走廊尽头又一扇门,不过这次比之前容易,只要输入密码即可。

  同样是乌丸操作,确定之后,“轰隆隆”三声,金属质地的大门在三人面前缓缓打开。

  接着,一颗子弹裹挟狂风破空而来!

  黑泽下意识上前一步,用高大的身躯挡在乌丸面前。

  但子弹根本没伤他分毫。

  一秒之后,黑泽瞥了眼旁边如松柏一动不动的赤井,对方耸了耸肩,上前几步,曲指敲了敲面前的“空气”。

  “空气”被敲,发出“咚咚”两下掷地有声的响。

  “我刚才看出这里有一面透明的防弹墙。”他慢悠悠解释说,望向黑泽的眼神带着揶揄。

  乌丸也笑:“赤井先生好眼力。”

  黑泽顺势退后,恭敬地低头认错:“抱歉先生,是我眼拙。”

  乌丸怜爱地揉揉黑泽发顶:“没关系,你只是关心则乱。”

  “嗯。”

  黑泽闭眼,掩饰里面的不耐。

  他当然看见三人面前竖立的透明防弹墙,还看见角落里凝结的一滴水。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们一来,子弹就跟着来了。

  黑泽注意到,大门打开时是非常清晰有力的三声“轰隆隆”。

  这意味着,子弹射出枪膛的时间完全可以被控制。

  如果,一切不是意外而是故意的呢?

  黑泽和自负的赤井不同,他在乌丸身边呆得久了,知道对方能容忍蠢货,否则伏特加、基安蒂之流都不会有进组织的机会,相反,他对背叛的容忍度很低,所以自己工作的一大部分就是清理叛徒和卧底。

  乌丸是……怀疑他会叛变吗?

  黑泽的思绪飞速运转,抬起的脸上丝毫不显。

  隔着道玻璃墙,对面射击那人戴着黑色眼罩,声音嘶哑地问:“是先生吗?”

  乌丸不回答,反而转过头盯着黑泽笑说:“还记得吗?他是斯汀格。”

  黑泽摇摇头,面无表情:“没印象。”

  乌丸笑得更欢畅,甚至毫无征兆和黑泽道歉:“啊,对不起。我忘了阿琴不会记死人的名字。”

  但其实黑泽清楚地记得对方,因为那是他这个习惯的起源。

  斯汀格是以白兰地为基底的调酒,也是—

  他最初进组织时教他射击,又被他亲手打死的“师傅”。

  黑泽说“没印象”,乌丸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反正对方没帮他解惑,而是笑容可掬说:

  “既然这样,我们就看看没遇到阿琴的斯汀格都会做些什么。”

  他右手的五指抻开,放在唇边,对玻璃墙里的男人喊:“现在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斯汀格脱下眼罩,露出的全脸格外阴郁—

  他的眼眸狭长无光,颧骨很高,皮肤又泛着青白,像长期营养不良或照不到太阳。

  这张脸和黑泽记忆里的大相径庭,那时的“师傅”虽然也瘦,不苟言笑,但给人的感觉是“健康”的。

  不像现在,怎么看怎么像行尸走肉。

  黑泽打量斯汀格时,对方也在看他,还莫名点了两下头。

  斯汀格走到角落,按了墙上的钮,房间中央塌陷一圆块,接着又“嘎哒嘎哒”升起舞台。

  不过,舞台上承载的不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而是手脚被捆,嘴里塞着布条的伏特加。

  斯汀格很轻柔地帮伏特加解去手铐、脚镣,又拿掉塞在嘴里的布条,方便伏特加自由地说话。

  准备完毕,乌丸举起事先准备好的话筒,用力拍了两下,刺耳的噪音在整个房间回荡:“和以前一样吧斯汀格,如果十枪之内,亲爱的伏特加先生还有气,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让他继续留在组织里。”

  “……”

  乌丸又转向伏特加,亲切地安慰:“别害怕,斯汀格会蒙上眼睛,你的枪里也会有三发子弹。”他展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房间,抑扬顿挫地继续说,“这里地方这么大,难道还不够你躲过十枪吗?”

  黑泽看到伏特加脸上肌肉瞬间的抽搐,不是出于恐慌,而是相信自己可以继续存活的信心,对方甚至几不可见地对他笑了笑。

  “……”

  这个蠢货!

  黑泽在心里暗骂。

  伏特加进组织时,斯汀格已经被处理掉了,自己也从没说过和对方的那场生死决斗。

  如果伏特加因为斯汀格虚弱的外表掉以轻心,那就大错特错了!

  尽管如此,当乌丸目光灼灼地观察他的反应,黑泽闭紧了嘴,什么都没说。

  *

  像黑泽预料的,这场比赛变成单方面的狩猎。

  即使斯汀格蒙着眼,还是能从伏特加的脚步声中迅速判断方位。

  有一次,伏特加短暂地暂停逃跑,想要射击。

  但他不是专业的狙击手,心里素质不够强。紊乱的呼吸声乘着风掠过斯汀格,对方的耳朵敏锐地动了动,一枪射中伏特加的手腕,把他的枪都震掉了。

  那时候,伏特加正好背对着玻璃墙,距离很近,从他手腕飙出的血溅到墙上,在黑泽面前一点点蜿蜒下来。

  射中四肢是一环,其他不重要的部分算脱靶,能瞬间致死的是十环。

  黑泽捏紧了拳,伏特加每被射中一次,他就忍不住在心里默念:

  “一环。”

  “一环。”

  “一环。”

  他的耳朵里仿佛寄居着数万只蜜蜂,嗡嗡发出鸣响,大脑极度膨胀,挤压着骨骼,让他的头痛得几乎爆炸。

  赤井发现异常,悄悄走到他身边问:“你没事吧。”

  黑泽置若罔闻,紧紧盯着玻璃墙后的空间。

  终于,伏特加四肢中枪,踉跄倒地。

  他的伤口不断有血涌出,呼吸变得急促、沉重,像垂死的老牛睁着绝望的眼睛。

  伏特加倒地时面向着黑泽,即使戴着墨镜,黑泽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从很早开始,这个蠢货一旦碰到什么不确定或难以处理的事,都会习惯性向他求救。

  因为有他,伏特加不曾真正经历过要和死神一对一搏斗的时刻。

  这个、蠢货。

  斯汀格慢悠悠靠近,戴着眼罩,也凭伏特加的呼吸准确把他定位。

  他对着苟延残喘的伏特加举起枪。

  黑泽抿紧了唇,感到乌丸似有若无的打量。

  就在斯汀格打开保险栓,准备扣动扳机的前一秒,黑泽忍不住出声道:“先生!”

  黑泽话一出口,斯汀格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乌丸转过头看他,佯装疑惑问:“怎么了阿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黑泽心里清楚,乌丸和他本质上是同类人,享受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愉悦感,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如果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或许还能相互欣赏,但现在,偏偏碰上了。

  黑泽虽然叫了停,却还不想轻易妥协。

  他紧盯乌丸藏着戏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很冷峻。

  他们就这么对峙,安静、克制,又火花四溅,仿佛房间里的其他人都不存在。

  黑泽天生有这种本事,只要他想,就能让看着他的人感受到无限张力,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又不停渴望的张力。

  隔了好一会儿,乌丸叹了口气,主动退让:“好吧。”他说,“我可以再给伏特加一次活命的机会,只要黑泽警官能在自由射击中打败组织里枪法最好的斯汀格。”

  这是乌丸第一次称呼他为“警官”,黑泽知道对方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激起“师傅”的斗志。

  因为组织里的人最恨条.子,像他这种声名在外的“精英刑警”就更让人深恶痛绝。

  乌丸打开玻璃墙,让黑泽进入射击区域。

  赤井注视那个瘦削的背影,俊朗的眉宇皱得死紧,他能感觉到,对方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

  黑泽进了场,摘下眼罩的斯汀格快走几步过来和他握手,嘴里说:

  “久仰大名了,黑泽警官。”

  黑泽瞥他一眼,轻易发觉对方眼里的轻蔑。

  斯汀格虽然曾经是黑泽的师傅,但在时光机里,情况变了,他们并不认识。

  所以黑泽任由对方的手悬在半空,径直走向一旁还在喘粗气的伏特加。

  他双手穿过伏特加腋下,拖麻袋似地把对方拖到角落。

  黑泽一边拖,伏特加一边仰头朝后看他,本来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露出那双睁也睁不大的绿豆眼,小心翼翼地叫:“大哥。”

  “闭上你的嘴。”

  从伏特加伤口淌下的血,在地上绵延了很长一条,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很丑。

  真特么的烦。

  因为地上到处都是血,很大程度会阻碍行动。斯汀格熟练地调出高压水枪清理。喷射的水柱让玻璃上的片片血迹晕开,稀释的同时,也使恐怖的猩红占据整个眼眶。

  黑泽隔着血帘和外面的赤井对上目光,对方眼里的担忧藏都没藏。

  他停留了几秒转过头,一旁的乌丸果然也在看他。

  过了约五分钟,场内重新恢复干净,黑泽的头上、身上都不免沾了些水。他并不在意,反而看着恢复如新的玻璃墙,那上面凝结的水珠正以很慢的速度滑下来。

  黑泽想起到这个房间之初,在玻璃墙上发现的那仅仅一颗水珠。

  原来,这甚至不是“师傅”一天内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取乐”。

  *

  乌丸口中的“自由射击”具体是指固定数量的靶位会随机出现在房间各个方位,持续时间五秒,是顶级抢手才会使用的一种训练方式。

  在这次黑泽和斯汀格的比赛中,每人各十个靶位,黑泽黑色,斯汀格深蓝,射错对方靶子的扣分规则是环数X10。

  比赛开始。

  第一个靶子出现在黑泽的正后方,深蓝色。

  “砰”的一声,从斯汀格枪膛射出的子弹从背后袭来,黑泽敏锐地偏头躲避,见那子弹正中靶心,靶子顺势倒下、隐藏。

  “反应力不错。”黑泽听背后的男人说,他转过头,举枪射击,子弹擦着对方的脸射穿斜后方的靶心。

  “抱歉。”他手插口袋,漫不经心说,“差点打到你。”

  斯汀格用手指揩去脸上的血,舔唇笑道:“有点意思。”同时眼里迸发出只有碰到想摧毁的猎物时才有的,病态的兴奋。

  第三个、第四个靶子接连出现。

  场内的两人如猎豹警惕地环顾四周,移动的步伐却很顺滑,像在跳一支华尔兹。

  但自由射击考验的不仅是技术,还是持之以恒的注意力。

  黑泽本就因为刚才乌丸的刺激头痛欲裂,这会儿强忍着,额头布满冷汗,注意力也随时间推移,渐渐无法高度集中。

  他赶忙死死咬牙,口腔里逐渐弥漫起血腥味,这也无济于事。他当机立断,利用两个靶子的间隙时间,唤出脑内的系统:“电我!”

  “啊?”

  装死了很久的系统猛地被叫到,还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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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泽恶狠狠地皱眉:我让你电我!”

  说话间,又一个靶子出现。

  黑泽下意识举枪射击,“砰”的一声,子弹射中九环,靶子立刻倒下,根本来不及补救。

  “该死的!”黑泽低声咒骂。

  一旁的斯汀格笑道:“确实该死,你看错颜色了,黑泽警官。”

  “……”

  约十分钟后,比赛结束。

  被射击的靶子一一复位,因为两人的子弹事先被染过色,很轻易就能算出比分。

  乌丸看着深蓝靶位上的黑色弹孔,遗憾地对黑泽摊手:“这下我真帮不了你了,阿琴。”

  黑泽把控制不住颤抖的左手塞进口袋,冷静地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乌丸从斯汀格手中接过把枪,递给黑泽,对着角落面色惨白的伏特加抬抬下巴,“亲手杀了他。”

  “!”

  “!”

  “……”

  黑泽认出乌丸手里的枪,是那把造价昂贵的“陨石M1911”,在这个时光机里,由赤井秀一转送给了他。

  虽然黑泽没怎么好好用过,但至少也应该放在他的公寓,而不是出现在此刻,他原主人的手上。

  乌丸用这种方式告诉黑泽,只要他想做,没有做不到的事。

  噢,或许确实有一件。

  黑泽看乌丸一眼,直接拿着枪越过赤井秀一,走到伏特加面前。

  对方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又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这会儿气若游丝,显出一种和壮硕体型极不相符的可怜。

  黑泽缓缓举枪,对准伏特加的胸口。

  他看过太多人死前的表情—恐慌的、求饶的、后悔的……

  唯独没有一个像伏特加现在这样,对他笑,还配合地闭上眼。

  因为伏特加的墨镜之前掉了,黑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没有怨恨,而是很平静,像在他手上,死得其所一样。

  草!

  这个没脑子的傻X蠢货!

  黑泽在心里咒骂,左手抖得更厉害,几乎握不住枪。

  旁边的斯汀格见状笑道:“怎么了黑泽警官,愿赌服输,你下不了手吗?”

  黑泽没有说话,深深看了伏特加一眼,打开保险栓,改用双手持枪,手指勾着板机,慢慢用力,然后他猛地转身,对准近在咫尺的斯汀格!

  “砰!”

  子弹瞬间贯穿对方的太阳穴,在玻璃墙上留下一个很小的血印。

  斯汀格软绵绵地向后仰倒,定格在脸上的不是惶恐,而是扭曲的笑。大概他刚才在幸灾乐祸吧,但现在看起来,却像他对自己的死甘之如饴。

  枪.口的硝烟散去,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黑泽定定地看着乌丸,手里的枪绕着食指转半圈后,“砰”地砸在地上。

  大家如梦初醒。

  其中要属伏特加的反应最激烈,他在组织里的地位不算高,没怎么见过Boss本尊,但对Boss的狠辣手段颇有耳闻。

  大哥现在违背了Boss的意志,连死都是轻的,很可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而这都是为了他!

  一股难以克制的罪恶感涌上心头,伏特加像条狗拖着昏沉的身躯爬到黑泽脚边,捡起枪。

  他用最卑微的语气对乌丸祈求:“大哥一定是觉得杀我会脏了手,我会自行了断的Boss,求求您不要计较。”

  伏特加当然没得到乌丸的任何眼神,对方正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黑泽。

  黑泽也没看他,让伏特加觉得自己像是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死。

  自己死了,大哥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他咬了咬牙,用仅剩的力气举枪对准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呼—”

  预想中的鲜血淋漓并没有出现,拂过伏特加皮肤的只是一阵稍微有些凌厉的风。

  原来枪里有且仅有一颗子弹。

  “……”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乌丸语气低沉地发话:“赤井,趁我改变主意之前,把这个碍眼的家伙从我面前带走。”

  “是。”赤井低头,恭敬地应道。

  他目不斜视走到黑泽身边,连拖带拽把伏特加从地上扶起来,扛着半边肩,艰难地迈步走了。

  伏特加这个家伙一看就没谈过恋爱。

  但赤井明白,乌丸从头至尾都没有置黑泽于死地的想法。

  哪怕对方把组织里现任枪法最好的男人杀了。

  只是,想到两人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赤井秀一不禁握紧了拳。

  *

  赤井和伏特加走后,乌丸踩着一地血朝黑泽走。

  黑泽见状,迎上去,双膝跪地,用自己的袖子帮忙擦拭对方鞋面上的污秽。

  乌丸的皮鞋本来是一尘不染的白,经过刚才的洗礼,沾了不少血,甚至还有粘稠的脑部液体。

  他居高临下,盯着黑泽金色的发旋,微敛的眼眸闪烁危险的光。

  “没想到你最在乎的,居然是伏特加那个蠢货。”

  黑泽的动作没有停顿,边擦边说:“以前在‘外面’,藏本总是炫耀男朋友对他很好。既然先生对他好,对我为什么总是故意折磨呢?”

  明明是极易被误解成“嫉妒”的话,但因为黑泽的语气实在太平了,听上去倒像是在指责乌丸无理取闹。

  乌丸当然也察觉了他的这层意思,当即弯腰狠狠捏住对方的下巴。

  黑泽没有反抗地抬起头,四目相对时,乌丸不屑地说:“对猫和狗,我向来都很纵容。”

  “但您还是杀了他。”

  听到这话,乌丸的眼里跃动起火焰,灼灼地盯了黑泽会儿,才凑到耳边,深沉地说:“我是替你杀的,不是吗?你痛恨他在‘外面’的时候出卖了你和诸伏高明。如果不是他,你根本不用进组织。”

  乌丸说得没错,在外面的世界里,原本黑泽和诸伏高明是很普通的大学生。

  只是因为高明在某次解剖课上发现被用作练习的流浪汉遗体头部都有细小的圆孔。

  高明把这件事告诉黑泽,想邀请他一起调查,没想到黑泽却劝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借着酒精发生过关系,高明对黑泽的道德要求也从“朋友”不自觉上升到“伴侣”—

  对,他就是那种和人睡过一次就想着负责的老古板。

  因为这件事,两人大吵一架,冷战数日。

  黑泽本打算置之不理,后来才发现高明已经独自去和保管遗体的老师说明情况。两人约定在某天夜里见面,好好进行调查。

  为此,黑泽不得不找到高明,假意和他和好,又趁他不备,一棍子把人敲晕。

  黑泽直觉这件事不简单,也隐约猜到,如果不是个例,高明很可能已经被事件的筹划者盯上了。

  逃避不是办法,只能正面应对。

  到了约定时间,黑泽穿着高明的衣服赴约。如他所料,那位总是慈眉善目的保管老师并未出现,等待他的是不知从何处来的数枚子弹。

  当时的黑泽还不像现在这么敏锐,只能勉强躲避子弹射中致命部位。

  短短几分钟,他身上就多了好几个伤口,血如泉涌。

  就当他以为要命丧在此时,藏本真知—他和高明共同的“新朋友”笑容怜悯地从暗处走出,拿着正在通话的手机对里面说:“麻烦先暂停一下~”

  藏本端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到黑泽面前,用鞋尖踢踢他的下巴,故作惊讶:“怎么是你呀?高明人呢?”

  黑泽吃力地抬头看着他笑,语气里不掩嘲讽:“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真的很烂。”

  所以在脱离童星的年纪后,才会沉寂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藏本是什么反应呢?

  好像气急败坏,踩着他的头,语气也变得阴毒:“说什么做朋友,其实你和高明一直都在心里看不起我吧?”

  后来,电话里的声音阻止了藏本对他无休止的折磨。

  那人说:“你忘了先生的话吗?如果今夜来的不是诸伏高明,就把人带回组织好好培养。”

  “……”

  这就是黑泽阵进入组织的全部过程。

  当时命悬一线的他为了活下去,没有任何多余的选择。

  从某种意义上,通知狙击手暂停射击的藏本确实救过他的命,但从另一种意义上,也是藏本的告密,让他完全失去了寻常生活的资格。

  “寻常”在身边的时候,总是感觉很轻微,等到失去,却发现多么难能可贵。

  黑泽沉浸在回忆里,怔忡的目光望到乌丸旁边的尸体时,才恍然想起,那个诚实传达Boss命令,在藏本手里救了自己的人,正是他之前组织里最好的狙击手,他的师傅—斯汀格。

  “……”

  下巴上愈演愈烈的疼痛迫使黑泽回神。他对上乌丸不满的脸,期待地问:“那在外面的世界,您也是为了我才杀了藏本吗?”

  乌丸眼里掠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黑泽完全不掩饰对藏本的憎恨,同时也对面前的男人失去了些兴趣。

  如果黑泽也像藏本,或者他之前的那些小玩意儿,一点恩惠就迫不及待爬上.床,那还有什么乐趣?

  但毕竟,他还没真正上过对方,于是耐着性子点点头说:“当然,我的阿琴和藏本孰轻孰重,根本不用考虑。”

  显而易见的谎言,黑泽也没拆穿,反而更虔诚地凝视乌丸。

  乌丸闭了闭眼,敛去里面的轻蔑,从西装内侧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盒。

  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根Choker。

  Choker是纯黑的,高级皮革质地,周围零星打着几个银色铆钉,靠近喉结的位置镶嵌一颗鹅蛋大的祖母绿宝石。

  乌丸看着黑泽的眼睛,动.情地说:“我在美国的珠宝拍卖会上一看到它,就想起你,特地买了下来。喜欢吗,阿琴?”

  黑泽虽然没说话,但主动仰起脖子,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乌丸了然地笑笑,轻手轻脚替他戴上,正好遮住之前的掐痕。

  黑泽的皮肤白又薄,被截然相反的颜色衬着,就无端生出想要虐的欲.望。

  对乌丸这种喜欢掌控一切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所以,他故意把搭扣嵌进最里面的位置。

  黑泽的脖子虽然纤细,但被这么紧紧束着,还是难受地喘不过气。

  乌丸趁他张大嘴时,重重地亲上去。

  几乎立刻,他们就找到了车上那种要和彼此缠绕到死的感觉。

  不得不说,哪怕黑泽刚才的表现让乌丸很失望,吻技还是一等一的好。

  在乌丸的观念里,接吻和做X就该这样,是你死我活的掠夺,是释放野性的活动。

  为了永远保持这种热烈,他才花重金研发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

  他们越吻越深,身体更加滚烫,偶尔为了变化角度停下对视时,彼此眼里也燃烧着亟待被填饱的欲望。

  两人的吻渐渐往下绵延,身上的衣服不知不觉脱了。

  乌丸用足以掐断黑泽腰的力气紧紧搂着他,像是要把对方融入自己的骨髓。

  正当他沉迷到忘我时,忽然“砰”的一声,右肩传来剧痛。

  从伤口飙出的鲜血溅了两人一脸。

  乌丸不可置信地捂着肩膀,朝黑泽望去,只见他握着枪,眼里原本的潮湿粘腻褪去,恢复成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是故意的?”

  黑泽笑笑,顺势解开脖子上造价昂贵的Choker,露出一大片因为勒得太紧而泛红的皮肤。

  “对啊,我这人最讨厌被威胁,就算是先生您也不可以。”

  他说着,强势地挪开乌丸捂着肩膀的手,在伤口用力戳戳沾了许多血。他一边侵.略性极强地盯着乌丸,一边伸出舌头把血都抹在上面,在乌丸忍痛抽气时,握着对方紧绷的脖子送上深吻,然后抵着男人高挺的鼻子,笑意慵懒问:

  “先生,请问您现在还想和我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