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包裹上寄件人的那刻,景光的心跟着沉下去。

  他若无其事跑到黑泽身旁,在东西被扔进垃圾桶的前一秒眼疾手快拦住:

  “教官,高明哥给的东西你都不先看一眼吗?”

  他不着痕迹地观察对方。

  黑泽的脸很冷:“既然给了我,我就有处置的权利。”

  两人各执包裹一角,互不相让。久而久之,黑泽的怒火也顺着传过来,几乎灼伤景光的手指。

  他缴械投降,垂下眼帘:“对不起教官,我不该多管闲事。”

  “哼。”

  随着黑泽的冷嗤,包裹“扑通”一下沉到垃圾桶的底部,甚至来不及发出被丢弃的悲鸣。

  “如果你实在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也可以问你哥。”黑泽转过头冷不丁说。

  “!”

  隐秘的心思被拆穿,景光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摆手否认:“不,怎么会。这是你和……高明哥间的私事,我无权过问。”

  只是把哥哥的名字和黑泽放在一起,就让景光的内心酸涩难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嫉妒”吗?明明哥哥是父母去世后,他唯一的亲人。

  强烈的羞耻感席卷了景光,以至于黑泽已经先走一步,他还愣愣地盯着垃圾桶那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既然教官能毫不犹豫扔掉别人送的礼物,那人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景光,连跟在黑泽身后时也不能避免。所以当被蓦地拽进某个角落,背靠着墙,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黑泽、教官?”

  黑泽离他很近,眨眼时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漂亮的阴影,让人产生对方很温柔、易碎的错觉。

  然而这个错觉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因为教官居然毫无征兆出手抓住他那里,恶狠狠地问:“为什么不处理好再出来?”

  “!”

  被黑泽微凉的手掌覆住时,景光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肌肉的跳动。

  他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隔了好几秒才艰难地说:“因为、想快点见到、教官。”

  “就算今天见不到,明天不就能见到了吗?”

  黑泽的提问让景光哑口无言。

  索取“喜欢教官的资格”已经花光他所有的勇气,他不可能再说出“哪怕一秒见不到就开始想念”这种话。

  景光抿着唇,眼神游移,皮肤却一点点泛起红。

  黑泽见状嗤笑一声:“沉不住气的人就算做了警察,也只能被嫌犯耍得团团转。”

  他说着,放开桎梏的手。景光刚要松口气,又听对方说:

  “为了让你长个教训,现在在这里弄出来。”

  “什么!”景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黑泽板着的脸和上课时一模一样:

  “不愿意?那我直接把你调去和今晚守大门的同学替换。”他边说边看表,“这个时间正好。”

  几乎立刻,景光就声音颤抖地哀求起来:

  “不要教官,我知道错了。”

  别说大门是每个学生回寝室的必经之路,就是那里敞亮的一排路灯就有够他受。

  黑泽却抱着胳膊不为所动:“我耐心有限,再给你五秒考虑。五、四、三、二……”

  “我选一!”景光焦急地喊道。

  黑泽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却还贴心地食指抵唇:“你叫这么大声,是想把大家都引过来吗?”

  景光疯狂摇头。

  “那就开始吧。”

  黑泽等了会儿见景光没动作,不耐烦地挑了下眉问:“怎么?反悔了?”

  景光满脸红透,支支吾吾地说:“教官要、一直、这么看着我吗?”

  哪怕他……的时候?

  黑泽不怀好意地勾唇笑了:“这样你不会更快吗?”

  听出对方的话外音,景光不仅脸,身上的每块皮肤都像煮熟的虾红得滴血。

  他好像知道不可能改变黑泽的心意,认命地转过头就着裤子弄起来。

  但做这种事时,感官总是格外敏锐。

  所以即使闭着眼,景光也能清晰捕捉到黑泽的呼吸声,一下下用力敲击他的心房。

  在喜欢的人注视下做这种“肮脏”的事,景光的眼角不由沁出泪水。但身体却不合时宜地兴奋,那里甚至比平时更大。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相互拉扯,几乎把他生生撕裂。

  不能叫,无论如何都不能叫!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好在忍耐向来是景光擅长的,也是表面让他幸存的关键。

  他死死咬住嘴里的软肉,在和黑泽如此近的距离下硬是没让对方听到一声哼。

  黑泽狭长的眼眸掠过讶色。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诸伏景光会被选中进组织潜伏。

  但他却是黑泽眼里整个鬼冢班最不够格的。

  果然像黑泽教官说的,在时刻能感觉对方视线的氛围下,他完成得格外快。

  快到不及平时时间的1/3,情不自禁想和对方解释的地步。

  因为一下太多了,没能被兜住的液体争先恐后顺着裤管滑落,眼看要完全暴露在那人的视野,对方及时扔了包餐巾纸过来。

  析……

  景光手忙脚乱地接住,根本不敢看黑泽的表情,忙不迭弯下腰擦。

  第一张餐巾纸很快湿透了,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沿着这条路到第二个岔口向右转,再一直走就能回你的寝室。”

  黑泽居高临下盯着景光的发旋说。

  “……为什么逼我做这种事?我的喜欢在教官看来是不堪的吗?”

  说到“不堪”二字时,景光的喉结不自觉滚动,紧紧攥着手里的餐巾纸。

  “只是想让你经历些比想象中更大的窘迫。”

  “?”

  景光不解地抬头,隐忍许久的眼泪滑到唇边,被始作俑者勾着下巴飞快地吻掉。

  “!”

  这一切出乎景光意料,他呆呆地凝望眼前的男人,直到对方皱着眉说:

  “你把我的鞋弄脏了。”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黑泽鞋面上可疑的液体,手足无措想要擦,对方却抢先一步抽出张纸,料理干净后塞进口袋,留下句“别错过查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景光蹲在原地,用完最后张餐巾纸,确保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才用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腿缓缓离开。

  他沿着黑泽说的路走回寝室,没碰到一个人,连路灯都少得可怜。

  今天之前,景光甚至不知道有这么条秘密又方便的羊肠小道。

  另一边,琴酒光明正大走在路灯下接受学生们恭敬中带着畏惧的问候,脑内系统忍不住搭话:

  “原来……你喜欢的是弟弟啊?”

  琴酒眼里掠过一丝嘲讽:“谁告诉你的?”

  “因为你亲他了呀?我从没见过你主动亲任何人。”

  “你知道‘好警察’和‘坏警察’吗?”

  在审讯中配合的两个警察一人凶神恶煞,一人温言细语,嫌犯在对坏警察产生恐惧的同时,也会不自禁依赖好警察。

  对诸伏景光来说,他的逼迫是“坏警察”,最后的吻则是“好警察”。确保对方不会因为羞愤退学或想不开。

  其实在琴酒看来,诸伏景光绝不是潜伏的最好人选。对方的羞耻心太重,一点小事就会方寸大乱。

  要不是没在组织中和自己搭档过,恐怕活不了一天。

  琴酒无意改变诸伏景光的命运,不过—

  “从我手里出去的人必须是最好的。”

  他脑内的系统沉默好几秒才说:“虽然我经常没法理解你的教学方法,但我想我该学着接受这种差异。”

  琴酒勾唇笑了下:“不对我用电击了?”

  “除非你再对他们动杀意!”

  杀意啊。

  *

  景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道场里和黑泽打斗的场面,一会儿是自己恬不知耻和对方索取“喜欢的资格”,一会儿又是在角落被逼做那种事。

  到现在景光依旧不明白黑泽为什么吻他,却不自觉抚摸嘴唇,感受对方的余温。

  黑泽的吻快过蜻蜓点水,感觉也有些粗糙,因为对方唇上布满了创口。

  “创口……”景光低声呢喃。

  他拿下蒙在脸上滚烫的枕头,失焦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

  果然还是好奇哥哥送的东西,为什么黑泽看都不看一眼就扔进垃圾桶?

  虽然打探那两人间的隐私也值得羞耻,但相比他在黑泽面前做的要好太多。

  景光利落地爬起来,穿好衣裤,戴上手表。

  现在是后勤人员处理垃圾的时间,同学们应该都回寝了,如果这时候去找,还能在查房前赶回来!

  *

  景光的预计出了点差错。

  因为后勤组怕下雨,提早开始工作。

  他赶到时,几个桶里的垃圾都汇聚到一起,数量之庞大远超形象。

  后勤的人看到他过来,脸上见怪不怪—

  这群年轻人每天应付训练就精疲力竭,把不该丢的丢了也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他们甚至捡到过警官证。

  要知道这东西可比毕业证书更重要。他们把证件还给当事人的第二天,对方就被退学了—

  不是每个通过考试的人就一定适合做警察,警校更多时候就像筛子,把那部分不能胜任的提早“丢弃”了。

  景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没有用武之地,他暗自松口气,马不停蹄地找起来。

  *

  同样为了躲开预报的暴雨,教官们比平时更早查房。

  黑泽走到二楼,看萩原研二的房间隐约透出光亮。

  他皱着眉敲门。

  这是一种约定俗成,只要在听到敲门声后乖乖熄灯,就不会被记过处分。

  但门意外开了。

  萩原穿着白T和宽松的灰色运动裤一脸歉意地出现在黑泽面前:

  “抱歉教官,你来得正好。我在练拆弹碰到点问题,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看看?”

  黑泽不假思索道:“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但我被爆处组提前录取之后总是很焦虑,每天都睡不好。”

  萩原边说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他之所以在同学间广受欢迎,就是会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示弱。

  黑泽瞥他一眼,冷着脸走进房间。

  萩原趁对方打量他事先放在床上的模拟道具,悄无声息关门上锁。

  “今天我去找小阵平,正好撞见他在换裤子。好像是在晚训之前,教官知道怎么回事吗?”

  黑泽转过头,视线不经意从门锁掠过,定格在萩原脸上:

  “这种事你应该直接去找松田确认。”

  萩原爽朗地笑笑,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看不明晰:

  “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黑泽教官对他们比对我更用心?”

  *

  忽然的闪电划破夜幕,天空下起豪雨。

  连后勤组都不得不回办公室披雨衣,景光却还没放弃寻找。

  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身上,被黑泽重创过的腰一阵阵发冷。

  去而复返的人看不过眼,边拽他的胳膊边问:“你在找什么啊年轻人?难道是求婚用的戒指?”

  在警校学习的人并不全是学生,还有一部分是在职工作者,所以结过婚有孩子都不奇怪。

  景光头也不抬地用手比划:“我在找这么大的一个白色盒子,长方形,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不重。”

  毕竟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景光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出最关键的信息—无论是寄件人还是收件人。

  没想到对方很快反应过来,“那个的话,黑泽教官前不久来拿回去了。”

  “他……拿回去了?”

  诸伏景光抬起头失神地重复,眼框下密集的雨水一时间竟让人误以为是泪。

  *

  与此同时,黑泽被以和刚才在道场针对景光如出一辙的姿势压制着。

  刺眼的闪电照亮苍白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出现在头顶上方的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萩原自然地歪头笑了下:“知道啊。教官教的,想要就自己去争取。”

  随着两人的对抗,橘粉色的唇膏从黑泽裤袋掉出来,顺着床沿一路滚到萩原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