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退场了,谢轩铭作为导师,在导师席上继续冷眼旁观闹剧,等到节目组临时更改名次,把第二名乐队弄成第一,勉强宣布本季乐声为上结束后,他便片刻不停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录制现场。

  谢轩铭本想去后台找季升,但他一下台,走廊上兀然扑出一个人,拦住了前进的道路。

  季升急刹在谢轩铭面前,拍拍胸口,把急速跑来的大喘气拍回去。

  一下台,想见的人便正正撞在自己面前,谢轩铭冷漠神色松动些:“怎么这么急?”

  “你那个手表。”季升问,“劳力士那个,碎了的那个,还在吗?”

  “……在。”谢轩铭不明所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想看一下。”季升抬眼看他,“可以吗?”

  谢轩铭和他对视一秒,同意了:“行。”

  手表在家里,谢轩铭开车带着季升回到别墅,从鞋柜上摸出钥匙,打开书房墙柜,又从墙柜里摸出一张卡和一把钥匙。

  季升看着他一番操作,最后走向地下室。

  “在里面吗?”季升略微惊讶,主卧配备衣物间,衣柜环绕的空间正中,安置一张配饰桌,谢轩铭的皮带手表袖口都被收纳在里面,季升原本以为劳力士也会在那。

  “嗯。”谢轩铭刷开地下室的门,“进来吧。”

  季升走入地下室,架子鼓仍放在正中位置,墙上换了一对新的鼓槌,上次来时没注意,此刻季升才看清,鼓槌的牌子是自己前世惯用的。

  他正打量着鼓槌,谢轩铭转身打开墙上暗格,取出一个盒子。

  他把盒子打开,递给季升:“手表。”

  季升转回视线定睛,表环上镶嵌住的歪斜玻璃与深蓝色天鹅绒内衬形成强烈对比。

  简直是用精美外壳包装一块垃圾。

  年少无知时不懂事,竟然把一块名表糟蹋成这个样子。

  季升看着那崎岖螺丝,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季升还记得此番目的,他接过盒子,挡着光细致观察一番上面荧光材料涂鸦。

  一模一样。

  自己随手画的简笔画,与谢轩铭公司商标。

  看清楚这个现实,季升手一抖,谢轩铭及时上前托一把,才避免手表又被摔一次的命运。

  “抱歉……”季升说。

  “没事。”谢轩铭顺势接过盒子,盖上盖子。

  季升看着他原路送回表盒,细致锁上暗格,推一下确认无误才放心转回身。

  谁会偷这种东西啊。

  季升喉结滚动一下,许多话梗在喉咙中说不出口。

  谢轩铭再一次坦荡地把感情摆在他面前,即使是一块破碎的表,与季升相关,谢轩铭也郑重收纳起来。

  季升想要说服自己是因为是母亲赠予的表,谢轩铭才格外珍重。

  但他三番五次强调,仍是没有底气确认。

  季升欲言又止,谢轩铭倒是有话直说:“你明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哪里?”

  “医院。”

  “你生病了?”季升一愣,语调急些。

  “不算是吧。”谢轩铭说,“就是去拿个药,顺便复查一下……不严重,就是不想一个人去。”

  “这样。”季升说,“行吧。”

  季升以为谢轩铭是有胃病过敏之类的慢性病,谁知道谢轩铭第二日带着他进了医院,直奔精神心理科。

  “在这里等一下。”谢轩铭握着门把手道,“我和医生谈几句话。”

  “哦。”季升茫然答。

  谢轩铭进去了,季升在原地愣一会儿,拘谨在椅子上坐下。

  边上传来一对母女的争吵,准确说是母亲单方面在教训女儿。

  “你啊!学习搞不好,现在居然还搞出什么病来!真是废物到家了!”

  “这位女士,您的女儿不适合听过于激烈的言论,请您……”一旁医生试图劝阻。

  “什么适不适合的,都是矫情!现在的小孩真是脆弱的很,一点都体谅父母,像我们当年……”

  一直垂着头的女儿忽然大哭起来:“又不是我想得病的!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怪我……”

  女孩尖锐的哭声震得季升一阵阵心悸,他收回视线,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不是谈两句吗?

  谢轩铭怎么还没出来。

  季升如坐针毡地待了一会儿,等到女孩在医生安慰下由大哭转啜泣,面前才打开。

  季升一下站起来,谢轩铭拿着病例走到他面前问:“你想和医生聊两句吗?”

  “嗯?”季升茫然,“我和医生……聊什么?”

  “他想和你聊聊我的情况。”谢轩铭轻描淡写说,“我说我没问题,看你。”

  “这样……”季升说,“那聊呗。”

  季升进了诊室,谢轩铭在外面把门关上。

  声响激得季升回头看一眼紧闭的门,耳后传来医生平和声音。

  “季先生,请坐。”

  季升转回头去,医生和蔼对着面前空座比个手势。

  季升向前两步坐下,嗅道谢轩铭香水的草木味:“您知道我?”

  “谢先生经常和我说起您。”

  “……心理医生能把与病人的谈话转告其他人吗?”季升有些怀疑。

  “谢先生同意的部分可以,谢先生不同意的部分,不行。”

  “哦……”季升点头,问,“他是什么病?抑郁症吗?”

  “这部分谢先生不愿说。”医生微微颌首,“大概是怕您担心。”

  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

  季升皱下鼻子。

  “那他这个情况,严重吗?会出现……什么极端想法那样……吗?”季升往前挪下椅子问,“这个可以说吗?”

  “可以。”医生说,“谢先生目前的情况稳定,只要按时服药,保持良好心态,正常作息,就不会出现什么状况。”

  “这样……”季升垂下眼,在心中默默回忆近些天有没有惹谢轩铭情绪失控。

  很不巧的是有,更不巧的是次数还并不少。

  季升闭眼默叹一声,心道造孽。

  “季先生,我之所以找你谈话,是因为在谢先生的潜意识里,你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说重一些,你有能力左右他的心理状况。”医生严肃道。

  “……”季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那我应该怎么做?”

  “您其实不必刻意做什么,毕竟您也没有义务为谢先生做什么。”医生话锋一转,“但谢先生作为我的病人,我到底希望他可以早日康复。他这种情况,有信任亲近的人在身边安抚是最好不过的,但季先生您也知道谢先生他家里的情况……”

  季升沉默地听着医生娓娓道来。

  医生最后说。

  “其实您也不用刻意做什么,陪在谢先生身边就可以了,如果能在他情绪失控时安抚几句,那再好不过。”

  “我尽量。”季升起身,“我大概明白了,谢谢医生。”

  他犹豫下,最后没有问出,如果自己做出让谢轩铭受伤失望的选择,会产生什么后果。

  大概率不会发生什么喜闻乐见的事。

  季升本能回避得知这个结果。

  他拉开门,兀然发现谢轩铭就在门前,进门的位置。

  “你没去拿药吗?”季升一愣。

  “等你。”谢轩铭说,他又露出那种细微的小孩子脾气来,“都有人陪,不想一个人去。”

  “……那走吧。”

  排队时季月明打来电话,说自己明天回老家,一个多月后才回来,叫季升别等端午了,今晚回家里吃饭。

  季升挂掉电话,对上谢轩铭探寻目光。

  “我妈。”季升动手把他帽子往下盖盖,遮住那双标志的眼,“晚上有空吗?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

  “阿姨邀请的吗?”

  “没,我邀请的。”

  “哦。”发丝压到眼睛里了,谢轩铭撩也不撩,只眯眼,萨摩亚似的看季升,答应道,“行。”

  晚上季升和谢轩铭进门的时候,季月明正在切菜。

  她原本是鼓手,手臂肌肉结实有力,奈何在床上躺了一年,蛋白质脂肪都流掉不少,胳膊上没剩多少肉,握起菜刀来都哆嗦。

  季升见她手抖得不行,实在担心,赶忙过去把人拦住,自己上手帮忙。

  但季升从来没做过饭,握刀都握不稳,切起菜来自然抖得比季月明还厉害,刀刀都冲着自己手指剁去,的亏他反应速度不慢,不然早见血了。

  谢轩铭在一旁皱眉看不下去,见季升哆嗦着剁了几下后过断接过菜刀,继承了切菜的伟大事业。

  他这样倒也给季家母子留出时间,上次相认之后,母子二人还没机会坐下来谈话……而这两年里发生的变化、产生的问题,也确实需要交流解决。

  季月明和季升在餐桌旁坐下,季升刚忆起自己上一次坐在这,还是刚出道带谢轩铭盛空知来家里时……他刚有些出神,便听季月明开口。

  “空知的事……我知道了。”季月明叹口气,有些黯淡地说,“真让人伤心啊。”

  她是看着盛空知长大的,也曾把这家庭不幸的小男孩当亲儿子疼,可谁知盛空知居然能做出这些事,实实在在令人寒心。

  季升本来已经放下,听季月明提起又有些不是滋味,他拍下季月明的手,轻声道:“别想了。”

  “好啦好啦,不想他了。”季月明一甩头,振作起来,“倒是你,不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季升笑。

  “你和他不是谈过吗?”季月明口出惊人。

  “咳咳……”季升被口水呛道,咳嗽出声。

  季月明坐直,用力拍打他的背,没好气道:“小子,你能瞒住其他人,能瞒住我这个当妈的吗?你放心,你妈我很开放,对同性恋没什么偏见……只要你找个不违法犯罪还对你好的,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季升缓和些,揉两下嗓子,不知作何反应地小声道:“谢谢妈。”

  “不谢。”季月明收回手,冲厨房努努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压低声音道,“我看这孩子就不错。”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季升一口气没上来,又咳了个惊天动地。

  作者有话说:

  除了小季,全世界都在磕小谢X小季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