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生日前一天,季升仍需要在清晨赶商务。

  考虑到盛空知也是难得休息,季升在睡前定了无铃声的闹钟,打算自己早起去赶商务活动。

  设定好时间,季升放心睡下了。

  可才清晨,他便迷迷糊糊被急迫的低低人声吵醒。

  “……我在哪里过夜关你什么事?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

  “……你为什么要来?那个局是你弄的?”

  “……你来干什么?你又不认识他……”

  争吵声从洗手间传来,隐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季升撑起身看一眼手机,距离闹钟响起还有一个小时。

  几句后,盛空知忽然激动。

  “对,我是谈恋爱了,你满意这个答案了吗?别再我打电话!也别跟我车了!”

  声音中止,过了好一会儿,厕所门打开,盛空知从里面探身,满脸阴沉的出来。

  他抬眼,愕然看到季升坐了起来,愣一下,收敛表情问:“吵醒你了吗?”

  “嗯……”季升打个哈欠,揉着眼问,“这么早干嘛呢。”

  “没干嘛,处理一点私事而已。”盛空知躺上床,含糊其辞道,“睡吧,还早呢,能再睡个回笼觉。”

  “哦。”季升随着他一同躺下,睁眼看着天花板,不再问了。

  他觉得有些困惑,他是和盛空知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竹马,后来又更近一步,成了亲密无间的恋人。

  “私事”这种词汇,要放在以前,绝对不会出现在两人对话之间。

  而季升现在却惊讶地发现,“私事”出现了,而更令他震惊的是,自己居然一点探究的欲望都无,平淡地接受了盛空知藏住一个秘密的事实。

  好像盛空知有私事这事无比正常。

  和他昨晚明了自己不愿与盛空知更近一步发展一般正常。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再睡过去之前,季升心中隐隐察觉,自己和盛空知之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层厚重的隔阂。

  看得见、触得着。

  打不破。

  上午的商务结束的早,之后半天没有行程,季升回酒店睡了一会儿,起来随手洗把脸,问盛空知什么时候去聚会。

  他问完,坐在床边的盛空知沉默一会儿,一反昨日的怂恿,开口问:“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我没不想去。”季升把额发撩到后面,低头看盛空知“不是去见粉丝吗?为什么不去啊。”

  盛空知避开他的视线:“我是觉得你明天还有行程,这么赶会不会太累了些……”

  “我不累。”季升打断。

  盛空知又安静会儿,说:“那行吧,我换个衣服就出发。”

  聚会的场所在一家介于酒吧和夜店之间的消费场所,季升没成名前时常是这里的常客,不过他一般出现在台上的位置,表演场所也远没如今这酒吧舒适。

  坐在卡座上,从观众视角看舞台表演,是很新奇的体验。

  季升看表演正看得入神,盛空知带着几个陌生人到来卡座。

  里面有几个熟面孔,季升回忆一下,把他们和几年前在台下激动跳跃的观众对应起来。

  确实是青出的粉丝,都是老粉了。

  几位粉丝见到季升都很激动,开始还有些腼腆地缩在边上,季升主动搭话几句后就放开了许多,围上来有说有笑地和祝季升生日快乐,也唏嘘几句过往追现场的日子。

  “所以什么时候办巡演。”粉丝中一位绿毛激动地问,“我太想再看一次青出的现场了!”

  季升笑容消失一瞬,马上又恢复灿烂:“明年吧,明年会有全国巡演。”

  “是原班人马吗?小谢和老谭苏苏都会参加吗?”

  “当然!”

  绿毛老哥满意地后退了,季升一圈粉丝走完,目光一转,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孩。

  女孩从进来就带着口罩,至始至终靠着门边,没靠近人群。

  季升走过去:“你好。”

  女孩没有说话,视线从过长的刘海里穿出来,看向季升。

  季升问:“是青出的粉丝吗?”

  “不是。”女孩说。

  “那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女孩沉默一会儿,说:“我是盛空知的粉丝。”

  “盛空知的粉丝就是青出的粉丝,青出是一个团体的。”季升温和道。

  女孩“啧”了一声,很小声,但还是被季升捕捉到。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那边绿毛挥手喊道:“季哥,玩牌吗?”

  “可以啊。”季升还未回话,盛空知便先笑着抢答了,“玩什么?”

  “德州扑克?”一个人提议,“青出纪录片里不是常玩这个吗?”

  所谓的青出纪录片,就是苏镜拿二手相机随手拍出来的,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小视频里,德州扑克出现频率确实不低。

  “我可以。”盛空知转头,“小升来吗?”

  “赌博游戏啊……我玩的不好。”季升说。

  他说得是实话,季升牌技奇差,以前和谢轩铭打德州扑克从来都是输得连裤子都不剩,被逼着唱歌跳舞喊哥哥的……可丢人了。

  “就随便玩玩。”绿毛笑道,“生日嘛,凑个热闹。”

  盛空知顺势过来,带着他离开角落,在沙发上坐下。

  “这就对嘛!”绿毛把点的饮料推到他面前,“生日就是要热闹些。”

  坐都坐下了,季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势加入牌局,刚才和他对峙的女孩占据不远处沙发一角,默默拿了份牌。

  她坐下,盛空知身体肉眼看见地僵硬一瞬,季升余光瞥下,拿起饮料喝两口,不动声色放下了。

  含酒精的,很酸,季升不喜欢,应该不会尝第二口了。

  牌玩得很不顺,季升运气不错,拿到的底牌赢面都不低,可角落那女孩不论拿什么牌都硬要和他抬杠,两人一来一往,时常到所有人弃牌了还再往上加砝码。

  的亏没赌真钱,不然这打法是奔着破产去的。

  几局下来,旁人也意识道两人间僵硬的对峙了,逐渐安静下来,牌桌气氛诡异。

  当季升和女孩再一次杠到最后,盛空知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轻声说:“小升。”

  季升动作顿一下,底牌往前一推:“弃牌了。”

  说罢,他起身往外走,“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们玩。”

  季升从洗手间出来,开水冲下手,抬眼不意外看见女孩的脸出现在镜子倒影中。

  “朋友。”季升冷静说,“这是男厕所。”

  “无所谓。”女孩耸肩,“又不是没去过。”

  还真是经验丰富,季升擦干净手,转身直白问:“你是私生吗?”

  “空知和你说的吗?”私生面色平静,默认了季升的说法。提到盛空知,她眼底隐隐闪过一丝阴翳,“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的网剧是怎么到手的,又或是他是怎么抢走你的一位的?”

  “老盛没提过你,但谁撞了我们保姆车,我还不至于记不住。”季升轻描淡写地说,“至于剩余的,我没有兴趣听你扯。”

  “真的吗?”私生歪头,“是没兴趣,还是怕知道我和盛空知关系匪浅呢?”

  季升被这话逗乐了:“朋友,妄想症要治。”

  他双手插兜,认真中带点嘲讽道:“你觉得我是该信一个罪犯,还是认识十八年的竹马?”

  私生终于被他激怒,站直开口:“你们关系真好。”

  她重重咬着字,脸上掩盖不住的嫉恨,“不过你真的相当讨人厌,可以请你离你竹马远一点吗?很碍眼!”

  “……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话呢?”季升轻轻歪头,“被官博点名控诉的知名私生粉?”

  “至少我让空知记住了我。”私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话语里带着点得意。

  “那还真是了不起。”季升讽刺,他顿一下,“我挺好奇的,你这么跟着盛空知,目的是为了什么?和他谈恋爱?你不会觉得,盛空知会喜欢上一个跟踪狂吧?”

  他顿一下,意味深长加上一句:“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他心有所属了?”

  季升不过随口一试,私生表情却彻底变了,狰狞混着仇恨挂上她面颊,季升讶异地挑眉:“你还真知道……”

  但估计不知对象。

  不然不太可能这么心平气和站着和自己谈话了。

  “别说没用的。”私生面色阴沉,“我今天来目的有二,一,警告你离盛空知远点,别蹭他热度吸他血……”

  “不太可能做到。”季升干脆利落地否认,“我和盛空知是队友,抬头不见低头见,该离远他的不是我,是你这种心理变态的私生粉。”

  私生并不在意他话语中的刺,自顾自地开口:“二,我要知道盛空知昨晚在哪过的夜?”

  “啊?”季升诧异,“你问我?”

  虽然不想承认,私生不情愿地说:“你确实是最可能知道的人。”

  “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季升嗤笑一声,往外走,“盛空知在哪过夜都和你没关系,别一天到晚想着窥探别人隐私了。”

  厕所比较闷,季升觉得有些缺氧,抬脚往外走去,没迈两步就被私生拽住。

  季升抽一下手,私生劲道却出奇地大,没抽出来,他不想在公众场合和一个女孩拉扯,便停下脚步,加重语气道:“松手。”

  “盛空知昨晚在哪里过的夜?和谁?”私生咬牙问。

  季升皱起眉:“这位女士,说起来我来也有两个目的,第一,不要纠缠盛空知,不然我们公司会采取法律措施,第二,这是我的生日聚会,请您离开现场。”

  “我会走的。”女孩仍死死拉着他,“你告诉我,我就走。”

  季升被她气笑了:“行。”

  “盛空知没出去,他在我房间休息的,你可以走了吗?”

  他手一抬,用力甩开。

  季升原本以为告诉私生盛空知在自己这过夜的信息能短暂让她平静,谁知道听闻这个消息后,她反而更加疯狂。

  “原来是你……”私生面色变动着,毛细血管爆裂,赤红上脸,很是骇人。

  她猛地抬眼,死死盯住季升,尖叫道:“我就知道是你!贱人!婊子!”

  她猛地扑过来,疯了似的一口咬住季升的手臂,一阵剧痛,季升条件反射猛地把人推开,应激下没注意力道。

  私生重重飞出去,撞碎了洗手台玻璃。

  季升后退半步,低头见胳膊溢出血,惊怒道:“你……”

  他话没说完,地上那颤抖的一摊忽地蹦起来。

  私生披头散发地向季升扑来,重重把人撞倒在地,仓促中,季升只见她手中寒光一闪,冲着自己面额而来。

  季升条件反射地伸手格挡……

  接下来的事季升有些记不清了,他记得自己倒在地上,无数的红从手中绽出,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

  紧接着盛空知带着人冲进来,大吼着把女孩拉开,颤抖着把他拉起来。

  吼的什么季升记不清了,右手的疼和麻木占据了记忆的全部。

  接下来就是救护车和医院,手术室的灯光亮得刺眼,打的全麻,季升撑了一会儿,沉沉睡过去。

  醒过来,医生来说了些什么,盛空知坐在床脚。

  医生嘴张合着,盛空知眼眶通红。

  季升记得自己很不冷静地让他们出去,还摔了一个枕头。

  他还记得自己大哭了一场,嘶吼的声音半个医院都能听见。

  不知多久,季升叫累了,缩着身子睡过去。

  睡梦中疼痛和痛苦依旧阴魂不散,病房外的吵闹喧哗也依旧传入耳廓。

  再睁眼,谢轩铭坐在床边,脸颊肿着,嘴角破皮了。

  季升睁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缓缓做起来,没力气喊也没力气喊人,只由着谢轩铭红着眼把他扶正,开口问:“这是剧组的特效妆容吗?”

  “不是。”谢轩铭轻声说,“我和盛空知打架了。”

  “你和他打干什么?”季升想笑,但没成功笑出来,他刚想说什么,就见谢轩铭往前挪挪,小心翼翼地捏住起纱布下垂落的指尖。

  “这……”

  “神经断裂,骨头也错位了……短时间应该没办法打鼓……”季升顿一下,说,“长时间大概也……”

  他有些说不下去,谢轩铭也听不下去。

  谢轩铭抓着季升的手,一点点躬身弯下去,额头贴在他露出的,冰凉的手背。

  麻药过去了,季升因为疼痛颤抖,谢轩铭也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墙上钟都响了,宣告零点越过。

  季升扯下嘴角,这次成功了。

  “别哭啊。”他无奈地笑一下,手指试探地一动,忽略万千针扎的疼痛,抹去谢轩铭面颊上的湿润。

  “我已经很难过了,你哭只会让我心情更糟糕……不如祝我句生日快乐吧,也让我开心些。”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两更

  明天回现实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