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条逃生路已经走过一次,很多人都掉以了轻心,在最后关头,某位队员操作失误,触发了甬道里的陷阱,引起了不小的伏火,滚滚热浪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刺眼的火龙,瞬间便将整条通道吞噬殆尽。

  所谓伏火,其实源于现代的化学作用,古人将沼气或可燃物还有磷粉分置,若两种物质相结合,就会造成巨大的火焰。一旦此类型的机括被触动,使得它们发生混合,即刻会暴发出灼灼烈焰,足以吞没所有的盗墓者,以及古墓里的一切。

  惊魂未定的回到地面,吴邪望着茫茫戈壁唏嘘不已:“在荒漠底下埋藏了千年的古城,原本有机会重见光明,却因为我们鲁莽的破坏,从此之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人看到了。”

  从他身边路过的司月,状似随意的接口:“不一定,那些伏火只是烧毁了通道,古城不会轻易受到波及,你要是想故地重游,等下个闰年的日月同辉吧。记得我说过的话,一起看到日月同辉的恋人,都会相守一生,到时别忘了带你的心上人一起来。”

  “……”吴邪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那抹淡出红尘的身影上。

  司月离开后,王胖子和张起灵走了过来,前者揽住吴邪的肩膀,感喟道:“天真,难得有一座古城,跟你的八字这么相合,日后你想旅行度假,可以参考一下那女人的建议。”

  吴邪笑着揶揄:“胖子,你不会还惦记着藏宝密室和那些七彩萤石吧?”

  被人说中了心事,王胖子的脸上有些悻悻的,吴邪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黑色的小石头,放在胖子的手上:“这是我从无妄城里带出来的,你好歹留个纪念吧。”

  王胖子只瞥了一眼,就还给了吴邪,哭丧着脸嫌弃道:“这是什么,黑黢黢的,跟我的五彩夜明珠,怎么相提并论?”

  张起灵从吴邪的手中拿走了小石子:“这是……”

  吴邪坦言:“我只知道这叫玄石,其余的一概不知。”

  张起灵摩挲着指间的石块,眉间微凝:“这不是普通的玄石,而是镇魂石,玄石里最为珍贵的一种,能使灵台保持清明,而且根据持有者的不同,还可能会诱发其他的功效。我想梵音铃和血咒对你没有影响,就是多亏了此物,在落星河的墓道里,你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录像,应当也是这枚石头的缘故,谁给你的?”

  “司月,司月给我的。”吴邪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王胖子听闻这石头如此稀罕,立马就后悔了,张起灵则直接把东西放回了吴邪的口袋:“这玄石跟你有缘,往后就随身带着吧。”

  吴邪成心气胖子:“刚才说了给你,你不要,现在傻眼了吧!”

  王胖子哼哼唧唧的不说话了。

  回到塔中,诸方人马各有伤损,安静公司是最倒霉的,文森在古城里失踪,江子明生死未卜,少了领头人,伤亡惨重的佣兵,基本上就原地解散了。放置着二响环的盒子,几经辗转落到了吴邪的手里,但是他没有密码,又不敢轻易尝试,只想着回到家后,找个开锁高手破译试试。

  曲终人散前夕,陈娇和白茹同时出现在吴邪的面前,他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唇边噙着一抹淡然的笑,静待对方开口。

  白茹默默注视了他半晌,才说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假的吧?”

  吴邪笑笑,并不做声,白茹敛眉:“那你为什么没有揭穿我?”

  吴邪想起了吴二白早前说过的一句话,便原封不动的照搬给了白茹:“有些骗局,还是不要那么容易拆穿,否则达不到想要的结果。”

  白茹撕掉了脸上的□□,露出了底下真实的容颜,吴邪莞尔一笑:“原来你才是陈娇,那这位是?”

  他指了指陈娇身旁,有着相同面孔的女人,陈娇避重就轻的敷衍了一句:“她是辅助我的人。”

  对方没有撕掉□□,显出真容,吴邪也不强求,只是说道:“看来咱们之间的赌约,是我赢了。”

  假陈娇对吴邪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真陈娇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心中一时思绪万千,忍不住喃喃低语:“我时常在想,咱们这些九门中人的命,为什么会这样,一举一动都仿若被人安排好了似的,不但如此,还要终日带着面具,逢人虚与委蛇!”

  对方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着实让吴邪不太适应,他勉为其难的笑了笑:“命这种东西,你非要去问个为什么,不觉得太矫情了吗?”

  陈娇静默了少许:“吴邪,你就从来没担心过张起灵会跟着我离开吗?”

  吴邪自信满满的扬起嘴角:“要走的人留不住,不属于你的人,你也带不走。”那欠揍的神色,怎么看都有装逼的嫌疑。

  陈娇死死盯着吴邪,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良久才道:“我对你依旧没什么好印象,张起灵跟着你,实在是糟蹋了,你最好看住他,别让我有可乘之机。”

  吴邪心道,这女人还真是贼心不死,难怪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看来陈家这趟来古城探险,果真不是为了“财”,而是为了“才”。不过那个职业失踪人员,他可看不住,总不能真听胖子的,弄条玄铁链子,把人拴在身边吧。

  不论心里如何腹诽,他的脸上笑容可掬:“还是不劳你记挂了。”

  陈娇走后,梁湾也前来道别,吴邪自动坦白:“蚊香没能从古城里出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梁湾有稍许的怔然,随后说道:“也许你不相信,但蚊香不是我派来的,他会有这样的下场,根本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

  吴邪实话实说:“汪家人积恨难消,想找我报仇,我能理解,但是你们一直揪住张家不放,我就无法认同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继续与张家敌对,这场旷日费时的争斗,早该了结了,事实上,自从你破坏了汪家的运算部门以后,一切就已经结束了。”梁湾低叹一声,语气里尽显无奈:“尽管我是汪家族长,但你也知道,我跟你一样,不过是半路出家,又没有你的手段和狠辣,说话压根没什么分量,才盘算着借你的手铲除下异己。而且这次有汪家人卷入其中,我不想再激化家族与张家和九门的矛盾,只能跟着过来,你知道吗,我不过是想让族人,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吴邪垂首浅笑:“若真能如此,我替张起灵谢谢你。”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完全化解掉汪家同张家延续了千年的战局,但至少我不会去觊觎张家的机密,更不愿与张家为敌。”梁湾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就像你说的,我本来也不是这条道上的人,还是规规矩矩的当个行医救人的大夫吧。”

  吴邪由衷的感叹:“你能这样想,是两个家族的福气!”

  梁湾抿唇轻笑:“张起灵能遇见你,才是他的福气!”

  临走以前,梁湾特地多逗留了片刻,正色道:“吴邪,我要提醒你,据我所知,这回汪家过来的人,不止蚊香,还有一个是我也没见过的神秘人。貌似在家族中的地位颇高,身手怎样我不清楚,不过这个人很危险,纵然咱们都想安稳度日,可难保不会有人兴风作浪。”

  吴邪愣了愣:“另一个汪家人不是江子明吗?”

  被吴邪这样一问,梁湾也有些呆怔:“老实说就连对方是男是女我都无法断定,不过我认为绝对不是你说的那个佣兵队长。”

  吴邪使劲回忆了一下,某个画面不期然窜入了脑海,兴许梁湾是对的,那个人并不是江子明,毕竟他没有看到对方的发丘指。但这样一来,他又糊涂了,江子明既不是汪家人,那他们的仇怨从何而来,对方又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他推测梁湾口中的那个人,八成就是打伤声声慢,有着颀长手指的人,也很可能是诱导声声慢,陷害他们进入龙火伏尸房间的人。可不论心中作何猜想,他的面上无波无澜:“多谢忠告!”

  另一边,陈娇与吴邪谈完之后,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单独去找了不远处的张起灵,于对方身侧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在小哥转身离去前,单刀直入的问道:“那个柔弱得像水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好?”

  张起灵停住了脚步,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道:“你别忘记,在严酷的寒冬,没有形态的水,也会变成最坚固的冰。”

  “张起灵,吴邪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为什么我就不行?”陈娇的声音中有几丝急切,还有一点不甘。

  张起灵缓缓转过身,目光沉静的直视着对面的女人:“吴邪很平凡,他只是一个无论多么恨你,都希望你可以活下去的普通人,他不懂杀戮,不懂超越生命的财富,只懂得活着二字的价值。”

  与梁湾分别后,吴邪就瞥到了正在同陈当家交流的张起灵,但他也仅是瞄了两眼,没有过去打扰。他们这群兄弟之间的羁绊,并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够理解的,那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哥们儿情义,而是经年累月积累起来的,是通过一次次生死考验磨砺出来的,是早已超越了绝大多数感情的一种存在。

  司月也隶属于文森的队伍,夹喇嘛的东家都不见了,她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在吴邪找她之前,她先一步找了过来。吴邪明白她有许多话要说,而且身上还有不少秘密,便主动配合了她的行动,刻意避开了其他人。

  不等司月开口,吴邪先发制人:“你是司空家的人吧!”疑问的言辞,却用了肯定的口吻。

  司月的眸色微滞,继而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吴邪浅浅的弯了弯薄唇:“无妄城里那些古老的文字,以及鲜为人知的秘辛,恐怕只有从小跟古书典籍打交道,司空家的人才会知晓。”

  司月嫣然一笑:“重新认识一下,司空月。”

  “当初你为何要易容成陈娇带我入诡楼?”吴邪趁机问出了,长久以来困扰他的疑问。

  “这你也知道?”司空月俏皮的扬了扬眉:“既然你这么精明,那你说是为什么?”

  吴邪试探性的开口:“你扮成陈娇,还故意漏洞百出,是为了提点我西藏的那个女人有问题?”

  司空月不置可否,吴邪也不再追问,笑着说道:“不管怎样,这回要多谢你,一次次的出手相助。”

  司空月忽而发问:“你知道为什么诡楼从来不插手江湖纷争,道上却没有人敢开罪诡楼吗?”

  吴邪微眯着眼睛:“据说诡楼的背后有一股神秘势力?”

  司空月看向远方,双眼泛着阴厉的光:“没错!因此我可不是为了帮你,有人调换了诡楼里的资料,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追回失物,并给予罪有应得之人该有的惩罚。”

  吴邪琥珀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转:“他们调换的内容,就是关于魔鬼之眼的,对吗?”

  司空月耸了耸肩,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答非所问:“诡楼自创立以来,从没有过如此重大的失误,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吴邪随口问道:“魔鬼之眼当真存在吗?”

  司空月凝视了吴邪须臾,答道:“存在!魔鬼之眼实际上是某一政权,为了保护自己的王城,而设立的防御机制,可惜当日的文明,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没无音,但保护措施却遗留至今。”

  “什么政权?”对方的话,成功的挑起了吴邪的好奇心。

  司空月含糊其辞道:“与无妄城相近的历史时期,存在过的一个政权,这也是为什么,旁人会轻信此二者之间有所关联。”

  吴邪意味深长的轻勾唇角:“假扮成陈娇,救我们离开龙火伏尸陷阱的人也是你吧,你为什么特意引我去看那条壁画长廊?”

  司空月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那无妄城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吴邪的心里始终有个疑影,这个问题的答案于他来讲至关重要。

  没料到司空月极为坦然的顾左右而言他:“你还真是爱刨根问底,这点和我调查出来的一模一样。”

  吴邪换了个问题:“蛊簋里的黏液剧毒无比,我却安然无恙,是那颗陨石的缘故吗?”

  “将凤凰血置入蛊液里,能中和掉里面的毒性。”司空月的这个答复尚算坦诚。

  吴邪的眼中隐现担忧:“溶液失去了毒性,那只蛊王呢,不会有事吧?”

  “你还真奇怪,居然会担心那条毒虫。”司空月的眸光有几许复杂。

  吴邪摸了摸鼻尖:“怎么说它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恩虫,人家本本分分的呆在蛊簋里,又不出来为祸人间,只要人类不去惊扰,只会安安静静的自己生活,况且活得长久,又与人无害的生命,都很不容易,值得我们敬畏。”

  司空月如实回答:“只是暂时性的,时间一过,仍会剧毒无比,安心吧,它只会比你活的更久远。”

  司空月临行前,复又说道:“对了,有人让我转告你,蛊簋里的蛊王,喜欢你血液里的毒素,可忌惮你的麒麟血,非但不会钻入你的身体里,还会把你体内的剧毒吸出,并且释放一种信息素,遏制分解你体内残余的毒素。不过这种做法治标不治本,只能起到缓解你身上毒性的作用,却不能完全根除,你以后还是少糟蹋点自己的身体吧。”

  “让你告诉我这些的人,是那个假小花吗?”吴邪连忙说道:“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二叔队伍里有个当地人向导,叫穆拉尔提,当初我误以为是声声慢的耳力,加上二叔在奇门遁甲方面的高深造诣,才能比其余人更早抵达城主府,如今看来应该是穆拉尔提的功劳吧?阴了小花和黑眼镜的也是他,换句话说,他存心引导小花和黑眼镜,看到了描绘着枢纽密室入口的壁画。又易容成小花的模样,带我进入密室,还把我扔进了蛊簋,救了我的命,可他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离开古城?”

  “谁说他没出来?”司空月的神情戏谑。

  吴邪微愣:“跟咱们一起出来的?”随即若有所悟:“他是蓄意引发伏火陷阱的那个伙计吗?”

  司空月三缄其口,吴邪忙不迭的追问:“他到底是谁?在九宫格里,从蚊香手中把我救出来的人,也是他吗?他为什么帮我?”

  司空月避而不答:“倘若有机会,你见到他,自己问吧!”

  吴邪发自肺腑的慨叹:“其实这回我二叔最大的后手,既不是小哥也不是黑眼镜,是你跟假小花吧?”

  “这你得回去问你二叔。”撂下这句话,司空月头也不回的走了,还举起右手挥了挥,以示作别。

  吴邪扬声问道:“今后怎么找你?”

  “你知道的,长沙诡楼!”司空月的声音幽幽飘来。

  安静公司的佣兵和其他九门中人相继离开,吴邪直接或间接的获得了一些情报,这阵子一直想不通的好多谜团,都有了答案。但此次旅程除了让他的身体有所好转以外,还给他带来了诸多全新的疑云,也让他了解到,始终有那么一些人,几股势力,潜藏在黑暗中,妄图伺机而动,想必未来的日子,恐将再难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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