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第不知道多少次,因为等待时间过久而被挂掉的电话。

  御幸皱着眉看着黑屏的手机,在消息对话框敲下今天的第十条信息——

  「晓,打你电话一直不接。你怎么样了?看到消息尽快回我,拜托。」

  ——不行,还是换一句吧。

  「晓,我很担心你。回我电话,好吗?」

  删删改改,将编辑好的消息发了出去。在原地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无边的担忧和焦虑如潮水般上涌,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人可能产生的空茫表情。禁赛、道歉、赔偿,明明是子虚乌有的谎言,为什么要堆在那孩子身上?

  ——自己绝不能这样站在一旁看着,必须要做些事情才行。

  ——可他不肯接电话怎么办?

  猛地想到了什么,御幸抬头看向日历表,眼神逐渐变得锐利。随手收拾一下个人物品,他飞快地走出门外,向着办公区跑去。

  ……

  “不行,”石川奈奈看着匆匆忙忙跑来的御幸,冷静地道,“这件事和我们无关。球团不会为降谷晓发声,你自己也不行。”

  “我自己也不行?这算哪条规定?”御幸气得笑了一声,“我会站出来的。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诬陷。”

  石川奈奈深吸一口气:“御幸,你现在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球团。这件事并不像现在看起来那么简单——你或许不知道,但球团的公关部门已经被指示需对此事保持绝对沉默。现在发声绝不是个好主意。”

  御幸的心冷了冷,说道:“……东北金狮也是幕后推手之一吗?”

  “……不是,”石川奈奈艰难地暗示着,“但,保持中立,不能参与。”

  御幸沉默下来,半晌后突兀地说道:“帮我请个假,奈奈姐。”

  “请假?现在?”石川奈奈一惊。

  “嗯。”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一周内……”

  “联盟优胜决定战就要开始了,”御幸淡淡地接话道,“我知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石川奈奈荒谬地看着他:“你知道还请假?”这种关头谁会允许?

  “所以才更要请假。”——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赶在联盟优胜决定战之前——亲自把事情理清。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可能擅自替教练批你假……”

  “就这样,奈奈姐。我中午就去东京。”

  “啊?东京?”石川奈奈傻眼。

  看着来去如风、已经从办公室跑出去的御幸,她起身出门喊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替你请假啊,御幸——”

  ——门外不见人影。

  石川奈奈一边嘀咕着“真是欠了你的”“绝对没有下回”,一边苦恼地缩进沙发里,开始替擅自离岗的某正捕手编假条。

  半小时后,收到假条的球团监督:……

  ——这写的是什么玩意。

  监督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石川奈奈:“这假条是御幸一也提的?”

  石川奈奈咬牙:“对。”

  “家里狗的表弟下崽了,其中一只崽不幸去世,因为家人悲痛欲绝,必须回去探望?”

  “……是!”石川奈奈视死如归。

  监督:……

  ——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御幸他真的很急,”石川奈奈脸色纠结地道,“看在他一直都很拼命的份上,就准了这次的假期吧,监督。那孩子心里有数——他会按时回来的。”

  监督心累地叹气:“就算我说不行,他也已经跑了吧?”

  “……嗯。”

  “唉,算了算了,”监督一挥手,“就这样吧。”

  “等他回来再说吧。”

  ……

  一个半小时新干线从未如此漫长。

  望着窗外迅速划过的风景,御幸的心情乱成一团。

  ——晓也曾经这样坐着新干线,从东京到宫城。那时他面对即将到来的重逢,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

  ——绝非自己当下满满的焦虑不安。但,想必也有与此刻相同的一点点期待吧?

  别急,前辈这就来了,御幸想。

  ——无论如何,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从新干线车站下来,又打车一路直奔藤原凤凰。期间不知道又尝试了几次拨打电话,依然毫无接通的迹象。明白只剩下亲自见到人一条路可走,御幸反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轻轻敲了敲接待室的门:“您好。”

  “我是降谷晓的前辈,御幸一也,也是东北金狮的一军球员。”

  “知道他被周刊杂志造谣霸凌,我想要出面替他作证。但一直都没能联系上他,请您帮忙通报一声,就说——他的前辈来找他了。”

  接待室的工作人员探出头,迟疑地说:“这位先生,球团最近下了指示,不能接待任何来访哦,您还是回去吧。”

  “请通融一下,即使不允许我进去也无所谓——至少请替我联系一下降谷晓。”

  “请您叫他出来见我一面。看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

  工作人员为难地道:“这,您的要求真的没办法满足……”

  自从报道一出,所有采访、面见降谷晓的预约都被直接取消,球团已经明令禁止任何人靠近他一步——这也正是眼前大门空无一人的原因。

  ——可如果这位号称东北金狮球员的御幸先生,一直在自家门前这么等下去,也绝不是什么好事。

  思来想去,他拿起电话,悄悄地联系球团内线——

  “有位名叫御幸一也的先生来访,想要见到降谷老师。”

  “嗯,对方无论如何不肯走。”

  “……他说想要替降谷老师作证。”

  “……好的。”

  放下电话,工作人员小声对御幸道:“先生,请您在这里等一下。”

  “球团已经知道您来访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请降谷老师出来见您。”

  御幸松了口气,轻声道:“谢谢。”

  ……

  “御幸一也来找你了,降谷,”藤原理人干巴巴地道,“现在就在球团门外站着。你要去吗?”

  降谷眼前一亮:“一也前辈吗?”

  “嗯,”藤原理人看着他的表情,顿觉头疼,“说是要替你作证。你要去的话,告诉他别做多余的事。”

  “哦,”降谷乖巧回答,“所以,理人前辈,您什么时候把手机还给我?”

  ——自从事件发生后,他的手机就被藤原理人以“少接触有害信息”的理由收走,期间除了向北海道的父母和东京的爷爷报了一次平安外,就再也没拿回过手机。

  “看进度,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还给你。”毫不妥协。

  “我真的没事的,”降谷低声说道,又抬起头,“您考虑得太多了。我不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受伤。”

  收掉手机,无非是一种物理上与外界信息彻底切断的方法。害怕自己看到那些谩骂而感到伤心、避免自己被外界洪流狂轰乱炸。

  可他的心一直是那样坚定顽强,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初中在棒球部时,被孤立的人明明是他,他却从来没有因此气馁过,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墙投球——那些反向捏造的“霸凌”,又怎么可能伤害到他?

  “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藤原理人淡定地说,“反正暂时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发言的机会。等证据收集好后,一齐在发布会上对外公布就是了。”

  降谷看着从未停止震动的自己的手机:“……好吧。”

  “那我出去了,理人前辈。”

  藤原理人朝他点了点头,眸光向眼前震动不停的手机淡淡一扫。

  ——68个未接电话,来自御幸一也。

  ……

  终于看到忧心已久的人影,御幸有一瞬的失声:“……晓!”

  降谷的眼睛睁大几分:“一也前辈。”

  ——没想到前辈居然真的来了。

  他加快脚步向着门口走去,却看到门外的御幸正向自己不管不顾地冲来。

  即使跑到身前也不曾停下,御幸一把抱住降谷,降谷惊得一颤。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终于见到你了,晓。”

  积聚的不安和担忧一瞬涌入眼眶,御幸有些哽咽地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害得我担心了一路,生怕你因为承受不住陌生人的谩骂侮辱而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消息也不回,甚至连已读都没有。你怎么这么狠心?”

  被眼前人紧紧地抱住不放,降谷静静地听着御幸的抱怨,某种突兀的想法正一点点成型。

  “我知道你没有做过那些事。你放心,前辈会出面为你作证。我们晓怎么可能霸凌别人呢?”

  “但你无论如何都该向我知会一声。你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消息给你吗?你连一个字也不肯留给我。如果不是我直接跑来见你,你还打算把我晾在一边多久?”

  降谷:……可是我拿不到手机。

  但,比起马上向前辈解释“自己没有手机”这一点,降谷歪过头看向御幸的侧脸——他似乎能在对方眼角看到一丝水痕。

  身后手臂环绕的力度仍然同刚开始见面时一样,甚至有越圈越重的趋势。因为被这样紧紧地抱着,身体也变得暖和起来。

  ——脑中似乎有盏灯在此刻亮起。

  “一也前辈,”降谷的眼里带着笑意。

  “……你果然是喜欢我的吧。”

  沉浸在碎碎念中的御幸,陡然一僵。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