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宫内,楚鸾许久未曾召见白亦,险些忘记还有影杀门这把利刃,今日特意吩咐宁澜传书,将其唤来皇宫之中听令。

  白亦轻车熟路来到朝华宫内,身着太监服侍,装的有模有样,他年少时在影杀门中历练,给楚鸾做过多年护卫,后宫之中每一条道路,他都不会忘记。

  “属下见过太后。”白亦单膝跪地,拱手作礼,他此行来未带任何手下,只一人觐见,完全猜不透此行为何目的。

  楚鸾正在殿中用膳,听到来人行礼问安,吩咐宫人将纱帘打开,悠悠说道:“一路赶来必定风餐露宿,坐下用膳吧。”

  “来人,添副碗筷。”

  “太后娘娘不可,属下怎能与主人一同吃饭,这不合规矩。”白亦言拒道。

  楚鸾却掩唇笑起来,调侃道:“你倒是把规矩记得牢,既然如此,就奉茶吧。”

  茶余饭后,殿内诸人被屏退在外,只留下宁澜一人在旁侍奉,楚鸾手中摇着一柄金丝绘凤团扇,倚在软塌上歇息。

  白亦放下茶杯,直言道:“太后将属下唤来宫中,有何吩咐?”

  楚鸾道:“本宫确实有一件要你去做,这件事,是本宫思量很久之后才下的决定,为了不留后患,需你亲自出马,将楚容解决。”

  “什么?!”白亦眸中露出一丝震惊,随后立刻化作平静,“太后,你真的要杀了他?那可是您的亲弟弟,属下还需再三确认。”

  楚鸾道:“啧,瞧你这幅吃惊模样,怎么,难道你比本宫还不舍?也难怪,本宫这弟弟向来心软,就算曾在楚氏对你有过恩惠照顾,可你始终是楚氏的死士,听命于本宫。你呀,永远入不了他的眼,也站不到他面前。”

  “身为一个影子,一把利刃,就该做自己分内之事。”

  “楚容自从失忆后,全然向着祁洛,袒护祁洛!连本宫的劝说也不听,他何时如此违逆过本宫,再这样下去,必成后患。”

  白亦微微低头,看不清思绪:“所以,太后便忍痛除掉他?”

  “自然。”楚鸾道,“虽然心痛不舍,但马上本宫就会有一颗新的棋子,只要丝音成功爬上龙床……为了不让楚容影响丝音,坏本宫大计,他已经不能留了。”

  白亦道:“太后打算何时让属下动手?”

  楚鸾道:“就这几日吧,越快越好。”

  ……

  御书房内,楚容同楚丝音打点上下,踏踏实实在殿中做事,好巧不巧正好碰到苏清桐前来送今日份的折子,双目相对,各怀心思。

  楚容身为打赌打赢的一方,自然挺胸抬头,反正他们俩也不是第一次暗暗较劲了,何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苏清桐放下折子,本想直接黑脸离开,突然调回脚步,停在楚容身侧道:“没想到,是你赢了,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楚容道:“没什么得意不得意,我不过想好好活着罢了,连苏大人这种从不同流合污的清流人物都知道讨好皇上,我一个奴不得更卖力些。”

  “倒是伶牙俐齿。”苏清桐看向楚丝音,询问,“你就是陛下亲自挑选侍奉在侧的宫女?”

  楚丝音道:“是奴婢运气好一些,并非陛下刻意挑选。”

  苏清桐道:“陛下今日说想吃鱼,恰好兰贵人送来一份鲫鱼豆腐汤,你现在就去摆上桌,陛下散朝之后会直接来御书房批折子,顺带用膳。”

  “是。”楚丝音走到桌前,将散发热气的食盒打开,果然是一份热气腾腾的鱼汤,想必刚送来不久,她端着鱼汤,香味扑面而来,顿觉一阵恶心。

  “呕……”一声碎响,兰贵人的鲫鱼豆腐汤全部打碎在地,楚丝音趴在地上干呕,面色难看。

  “放肆!”苏清桐立刻斥责道,“你竟敢打翻兰贵人送给陛下的鱼汤,还敢对御膳作呕!”

  “音儿!”楚容连忙上前安抚,拍拍她的脊背,紧张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会作呕,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病了?!”

  楚丝音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就是闻到那鱼汤味,觉得又腥又恶心,一时没忍住竟然打碎在地。”

  苏清桐上前道:“你胡说,这鱼汤哪有你说的那般腥味,存心狡辩。”

  “你……”楚容跟着脸色难看起来,心想,不会这么轻易就有了吧!不过是在九曲台的露水情缘,竟然怀上了,可是,静王还没来向祁洛要人啊。

  这万一露馅,该怎么解释……

  楚容道:“苏大人莫要为难她,毕竟她入宫后一直都跟在我身边做事,出了差池,我替她担着,陛下回来要打要罚,任凭处置。”

  楚丝音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其他宫人将此处收拾干净,她就跟站在刑场一样,等候处置,平日里瞧见苏清桐,便觉得是个清风明月的人,一身诗书气,谁料,也这般咄咄逼人。

  楚容道:“别想太多,陛下是个明事理的人。”

  楚丝音点点头:“嗯,没事,你别露出一副惊讶表情。”

  楚容感叹,怕是你知道一击命中的话会更惊讶。

  ……

  祁洛回来时看到屋子里阵阵死寂,一个个像是等待审判一样,开口询问了因果,不由大笑一声:“不过是一碗鱼汤,也值得清桐这般较真?”

  苏清桐道:“倒也不是,但那鱼汤是兰贵人送来的,所以……”

  祁洛道:“无论谁送来的,都不过是碗汤罢了,难道还能因为一碗鱼汤去杀人不成?苏卿是不是整日里看书,看得有些腐朽了。”

  苏清桐惭愧道:“陛下玩笑了。”

  祁洛道:“既然你们都在,那便赏你们一人一碗鱼汤,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吩咐之后,果然没多久就看到御膳房送鱼汤来。

  “好香,朕今日就想喝这个。”祁洛坐在桌案前慢慢品尝,指着他们道,“别光看着朕,你们也喝,御赐的,不准浪费。”

  楚容和苏清桐一前一后喝完,就剩下楚丝音了。

  “唔,呕……”楚丝音喝了两口,又泛起干呕。

  “对不起陛下!奴婢御前失仪,扰了陛下兴致,还请陛下责罚。”楚丝音捧着鱼汤一脸委屈,为什么她会如此反应,明明别人都喝得很香,难道自己真的有病?

  祁洛道:“看来你确实不喜欢鱼汤,朕也不能强人所难,起来吧,不喜欢就别喝了。”

  楚丝音道:“谢陛下宽容。”

  这一切看在苏清桐眼里,羡慕陛下对谁都如此宽厚,可这个宫婢的反应也着实奇怪,看起来不似生病,也不像月事,反而是孕中人才有的反应。

  如此种种只不过是他的猜测,陛下怎么会宠幸一个宫婢,可是,这宫婢的反应不会有假,而且相貌也十分出挑。

  或许,这宫婢是真的有孕!

  楚容心中焦虑,想迫切的寻个明白,借由头带楚丝音回到宫人住所,反正御书房里又不止他们二人,苏清桐肯定会留下来帮衬,也用不着他做什么。

  “走这么快干嘛?”楚丝音满是疑惑,被带到屋子里,还关上了门窗,“小舅舅,这是做什么,说悄悄话吗?”

  楚容问道:“你这个月来月事没?!”

  “啊?”楚丝音难以启齿,扭捏道,“你一大男人,问这个也太奇怪了。”

  楚容道:“别管那么多,先回答我。”

  楚丝音摇摇头:“没有。”

  楚容又问道:“那上个月呢,来没来?”

  “上个月,好像也没来。”楚丝音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了,露出难以言喻的惊恐,“我……难道我有喜了?”

  楚容道:“这下可怎么办啊,静王到现在都没来讨你出宫,若是你挺着个大肚子,旁人该怎么想,必定怀疑是陛下宠幸了你。”

  楚丝音急的快要哭出声:“怎么办,要不要找御医啊?”

  楚容道:“咱们这身份,怎么可能找御医,你身为宫女却怀有身孕,你不想活了?我掐指算了算,你两个月都没来月事,与静王在九曲台的事恰好在两月前,如此,便是两个多月的身孕。”

  “我完了……小舅舅我完蛋啦!”楚丝音哀嚎一声,担忧道,“今日我反应这般大,以苏清桐的聪慧和细心,定是看出什么了。”

  “怎么办,静王是不是把我忘了?他不要我了?”

  “不可能!”楚容坚定道,“祁沐不是出尔反尔不守信之人,他亲口答应我,会向陛下讨你回静王府,甚至连名分都由你看着办,他绝不可能说谎,定是被大小琐事绊住手脚,待我书信与他,再做定论。”

  楚丝音这才得到一丝安慰,摸摸肚子:“都怪那该死的绫妃,坏女人,不然,我也不会……”

  楚容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你要做的是好好保重自身,你现在可不是孤身一人,懂吗?至于绫妃,肯定会有报应的!”

  “小舅舅说得对!”楚丝音爬在桌子上,“我好像,又饿了……”

  楚容道:“等我去给小小侄儿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