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所言, 若是没有任何制衡手段，这样的竞争定会让家族动荡，不过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 那就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了！”
听到小孙子的话，顾云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些，他怔怔的愣了一会,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半响才开口说道, 语气显得有些低沉。
张了张嘴，即便心中有着说不尽的疑惑，可看着自家祖父这个模样, 顾明泽也只能是皱着眉头，把疑问压在了心底。
虽然平日里他与祖父之间, 说话挺随意的，但是两人的地位差距还是太大，对方一句话就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虽然有着血缘关系，但深知自家这位祖父到底有多心狠的他，并不是太看重这点亲情。
这会既然已经明显的察觉到了祖父的不悦，顾明泽自然不会再那般不识趣的, 硬生生的追着祖父去问这些事情。
“泽儿啊，祖父今日与你说这番话的意思，你应当也明白, 相比于你的弟弟，祖父心里其实还是更喜欢你，也更想把这传承千年的家族交到你的手上……”
见小孙子望了自己一眼之后, 就懂事的不再提这件事情，顾云书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看着面前容貌俊秀, 酷似自己当年的小孙子，顾云书难得的不再总是说些虚话套话，而是带着些真心实意的说道。
两个孙子，一个不过六岁，一个更是只有三岁，这个时候自然比不了什么才华能力。
可小孙子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又长得与自己当年那般相像，甚至就连处境，性格也是那般相似，他这心自然很难不有所偏向。
这会他之所以提前这么早，就跟小孙子说这些，其实就是打着让小孙子及早，望着顾家合格继承人的方向走，好让他将来能够顺理成章的去偏袒一下小孙子。
自家祖父的这点心思，顾明泽一开始不明白，现在即便对方已经全都说出来了，可他仍旧是搞不懂，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不管是真话也好，还是假话也好，即便现在已经知道了顾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厚，他也再没那个信心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比得上。
可顾明泽的想法却仍旧是没有变，就算是顾家再好，那又如何。
成为继承人不也还是要受制于祖父吗，等祖父去了，或许还要受制于那个便宜父亲，虽然瞅着现在祖父的意思，这家业像是要隔代传承的感觉。
但不管怎么样，这终究是没有自己来得自由，而且别看祖父说得这般简单，可如果他真的选择走这条路，那这中间别提有多难了。
顾明泽一向是个怕麻烦的人，他给自己安排的道路，很是清晰明了。
科举做官，到时候以自己脑海里的知识，造福一方，立下功劳为自己娘亲提高身份。
这是一条只要努力，就能看得清前景的道路，远比争什么继承人的位置要来得靠谱的多。
更何况，在了解顾家的历史之后，顾明泽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觉得顾家有那么些可怕，就算是不用竞争的给他，他都不愿意去接手这个家族。
后代子孙的事情他想不了那么多，也没有那么深谋远虑的能够订下这种执行了千年的计策。
他就只希望自己以后的家庭能够和和睦睦的，他可不希望自己将来要面对儿子互相争斗的局面。
只是自家祖父都已经这么说了，顾明泽也没有办法直接出言反驳，他就只能是沉默着不说话。
至于说对方会不会误以为他默认了，那顾明泽就不管了，反正只要他自己不想，别人总不能摁着他去做。
“泽儿，你自小在祖父身边长大，你的想法，祖父很清楚……”
见小孙子沉默着没有回应，稍稍一想顾云书就有些明白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小孙子又接着说道：
“泽儿啊，你虽然也是庶子，还是处境尴尬的庶长子，但因为有你祖母护着，有祖父我护着，所以庶子的痛苦，你还真是没有经历过多少……”
“不过你母亲就不一样了，她是妾室，妾通买卖，地位卑贱，即便她是良妾，那也一样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而你，就算是有一天你出人头地了，你位极人臣了，可你若不想外面物议沸腾，你请封的就只能是你的嫡母……”
顾云书以前从未与小孙子说过这话，因为那个时候，他觉得小孙子还小，而且庶子的出身，他自然而然的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会自然而然就有着想要争夺的心思。
可有些事情，他却忽略了，那就是小孙子与他当年的处境，并不完全一样。
他当年那是完全的无依无靠，不努力的拼命往上爬，有一天他可能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但小孙子不一样，虽然庶子的出身，难免让他受了不少的委屈，也让他明白该上进的道理，但与他当年那股子心气还是差得远了。
可情况不一样，顾云书总不能把自己当年的经历，再原模原样的套在小孙子的身上。
别说他舍不得，与自己当年那般相像的小孙子，再经历一遍自己的那些痛苦，就算是他能舍得，这也根本就不现实。
所以顾云书现在，自然就只能是用一些尖锐的话语，让自己的小孙子认清现实了，至于小孙子会不会因此而怨恨自己，那他并不在乎。
“祖父，我并不在意他人言语！”
虽然顾云书的话有那么点刺耳，但这些年那些人私底下说得有多难看，顾明泽是很清楚的，正是因为清楚，知道的多了，他也就不觉得这话怎样了。
相比于那些人骂的，祖父不过就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只是对于那最后一句话，顾明泽却是不得不反驳了一句。
他这么拼命努力，为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若是他真的能有到那一天的时候，又怎么会为了世俗舆论而委屈自己娘呢。
“好，就算是你不在乎，可你娘呢，她能不在乎吗，她能不在乎，因为她自己，会给她儿子带来什么样不好的影响吗，你觉得她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吗？”
被小孙子的话给噎了一下，瞅着这低头有些倔强的小孙子，顾云书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
虽然说顾家并不是非要小孙子继承，就算是激起了小孙子的斗志，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是什么样。
可这一代就这么两个人，如果小孙子没有了斗志的话，那只嫡孙一个人，没有了竞争，岂不是又跟他爹一个样子了，那顾家以后不是完了吗。
“祖父，我娘会不会接受，那孙儿并不清楚，这些事情都是未知的，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可是孙儿有一点不明白，为何祖父一定要孙儿去争呢？”
被顾云书这喋喋不休的劝说，弄得有些烦了，顾明泽抬起头来，很是认真的看着自己祖父，一脸不解的问道。
是，他承认，自家祖父说得那些话有道理，他脑子里若是没有那么多现代带过来的，穿越了这个时代几千年的知识，那他也不敢这么自信。
可祖父这般劝他去与那位异母弟弟相争，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就算不分嫡庶，只论能力是顾家的传统，可也没有硬要人家去争的吧，这想要放弃难道还不行了吗。
“泽儿，能者居之，一向是顾家的传统，也是顾家能够传承至今的保障，祖父不能把赌注都压在你弟弟一个人的身上，你可明白？”
被小孙子问得愣了一下，顾云书坐在椅子上半响，才深深的吐了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
想他当年，为了这个家主之位，那可是费劲了心机，使劲了手段，怎么到了自己小孙子这里，竟然变成会被嫌弃的东西了呢。
“孙儿不明白，如果祖父不想把赌注压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为何您就只有父亲一个儿子呢？”
虽然心里说着不在意，但刚刚顾云书那些刺耳难听的话，对顾明泽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
若不然，他也不会脱口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事实上，这句话一说完，顾明泽就有些后悔了。
在府里待了这么久了，谁不知道祖父是独宠祖母一人，为了不影响到祖母和父亲的地位，压根就不让其他妾室有孕的，这话他实在是有些不该说。
“泽儿，祖父并不是想把赌注就压在你父亲一个人身上，而是……祖父没有办法……”
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小孙子一眼，顾云书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那埋在自己心里已经多年的秘密，忽然有了些想要说出来的想法。
或许是把真正的自己，藏在躯壳里藏的太久了，这想法一冒出来，就有些难以压制下去。
“什么意思？”
本来正有些忐忑的打量着自家祖父，想着到底该说些什么，把话往回圆一圆的顾明泽，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什么叫做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办法，祖父不是为了祖母吗，难道这并不是自愿的，是被祖母硬逼着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