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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齐木楠雄,超能力者。

  说实话,虽然我是超能力者,但世界上很多事我无法控制。

  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是在高一第一次期末考试后。

  排名出来那天,所有人都围在排名榜边讨论“年级第一是神川奈郁”以及“神川奈郁是谁”,无人注意年级第一神川奈郁本人从人群后方默默走过。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年级第一是叫神川奈郁的女生。

  至于关注她的原因……

  “喂,哥们,喂喂,我们去吃拉面吧,哥们,喂喂,哥们,喂……”

  ‘啧。’

  我将在面前摇晃的手一巴掌打开。

  ‘吵死了。’

  我从没见过有哪个人,身上叠满了年级第一、高岭之花诸如此类的标签,明明应该万众瞩目,却无声无息地在班里沉寂下来。

  是因为她拒绝了作为新生代表演讲而掩饰了年级第一的身份吗?

  好像也不是,第二学期开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年级第一,她仍是独来独往,作业从来都是整齐放在桌角等着人来收,也说过话,但惜字如金。

  没错,会观察的这么仔细,并不是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她,而是我开学之初曾经把她视为学习的对象——关于对方如何在这妖魔鬼怪横行的学校独善其身。

  简单来说她究竟是如何做到光环缠身依然不被看见的,作为年级第一,她太低调了。(奈郁:?)

  我很需要相关经验,我身边太多妖魔鬼怪了。

  头疼。

  后来我发现,可能纯粹是体质问题吧,明明都是面瘫脸,但只有我倒霉地被缠上,明明都不说话,也只有我莫名其妙被自说自话的人拉着走。

  所以我放弃观察她,转而将目光转移到我最近发现的与“平凡”二字最为接近的隔壁班男同学。

  第二次注意到她,就是那个下午。

  没错,就是上一章我女朋友和梦原同时铭记于心的那个下午。

  一直记得那个下午的人还有一个我。

  神川心声爆发的那一瞬,我心里也咯噔一声,不夸张,咯噔一声。

  她在多数时候是表里如一的,只有在情绪波动强烈的时候会在心里……“发疯”?光看脸的话完全看不出来。

  自此,我对她的印象除了“天赋异禀的年级第一”外,还多了个“外表冷淡的话痨社恐”兼“潜力十足的超级大麻烦”。

  而,这个超级大麻烦,她,喜欢我。

  如我所料,她对我有了一些听听就觉得离谱的滤镜。

  比如“人缘好”、“情商高”、“温柔有爱心”等等一听就与我无关的形容词。

  她也很聪明,很快就在为数不多的相处中摸清了我的真实性格……带滤镜版,我也差不多明白了她是个什么人设。

  是冷漠的外表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不安,一边害怕却又一边渴望亲密关系(这里指朋友及亲人)的类型。

  这里我想呼吁大家不要在公共场合随意回忆往昔,万一有超能力者在场,听的人也会很尴尬。

  说回正题。

  我也从没见过比她更敏锐的人,我时常怀疑她才是会读心术的超能力者,像我分析她的人设一样,她也把我的人设剖析得八九不离十(滤镜版),周围人的小心思也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当她笃定自己在追星时,我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感觉荒谬。

  谢谢,误解得很好,如果能一直误解就更好了,毕竟哪怕是超能力者在面对满屏幕“喜欢”的时候也难免不自在。

  不过听久了也有点习惯了。

  她的心声吵得像喇叭,但声音全堵在喉咙里,只有我听得到。

  倒也不错。

  误解这件事持续时间不长,自欺欺人对聪明人无效,她在心里承认喜欢我的那一天,我再次松了口气。

  别误会,当然不是因为喜欢……那时还称不上,只是感觉错位的什么东西终于被摆到正确的位置了。

  早说过,从一开始,我就有预感,她会是个大麻烦。

  从我对她偶尔亮闪闪的眼神攻击无可奈何的那天起,我更确信了这一点。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麻烦是以她本人的倒霉为开头,初始是差点被学校的花盆砸到,连我都差点没赶上。

  而差点被砸个正着的她看起来冷静得不像普通人……虽然无论是表情还是心声都这么告诉我的,我还是看出来她在害怕。

  她太会隐瞒自己的心情了,有时候就连超能力者也看不透。

  花盆碎片在她腿上划开一道伤口,不大,但血迹很刺眼,她没感觉到,一路上都在思考花盆掉落的原因,好及时上报学校,以免这件事第二次发生。

  听到她的想法,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人为,但我找了一圈,没有听到可疑的心声。

  只听到她在心里肆无忌惮对我告白的声音。

  …………太大声了。

  还有不要随随便便就假设别人会诈骗啊!

  后来我只记得那天的夕阳是粉紫色的,才没被她看出些什么。

  ……搞什么,再说一次,超能力者面对告白也是会不自在的。

  那时我和她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当是个意外。

  直到她在等待过马路时被推出人行道,我才发现不对劲,并从鸟束零太口中得知她被大桥苍介的鬼魂缠上了。

  说实话,我有点恼火……好吧,不止一点,这种不知悔改的人渣,死了还要给人添麻烦。

  总归是一起抓的人,但对方只盯上了奈郁,作为超能力者,我似乎理所应当地要保护她。

  当时我也这么告诉我自己。

  在那之后,她的确陷入了长达半年多的低谷期,似乎世界上所有倒霉的事都发生在她身上。

  我帮了很多,又像什么都没帮。

  情况在她那个可以看见妖怪的竹马夏目贵志来了以后好转了些,他带来的御守完全压制了恶鬼的灵魂。

  夏目不仅带来了御守,还带了妖怪。

  那天下午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破格行为,明明身体都在颤抖但还是抓住了我,明明下过一百次决心不会靠近但还是碰了我的脸,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掩饰夏目的特殊之处。

  对方甚至都没向她坦白自己能看见妖怪,奈郁就主动捍卫起了他保留秘密的权利。

  不可否认,我有些微妙的情绪……除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外,还有些嫉妒,难以想象,这个词居然会用在我身上。

  那是对,同为有特殊能力的人,但是夏目却有一个无条件支持他的朋友的不爽。

  就一点点,我一般不会有这种想法,不然世界早该灭亡了。

  我难得没有躲避而是直直看着她紧张僵硬的侧脸,想,如果是她,如果是我,她也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吗?

  不会吧?毕竟能看见妖怪,和无所不能的超能力,怎么看都是后者更让人不快。

  我不会坦白,就像夏目也不会坦白。

  要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的话,果然还是第二次见到黄濑凉太那人的时候。

  这人也很奇怪,属于我能看透,但不理解的类型。

  第一次在竹内阿姨的婚礼上我就看到他对神川时高时低的好感度了——这里时高时低指的是一般漂浮在“抱有好感”的数值上,偶尔会突然飙升到“喜欢”,又马上回到“抱有好感”。

  然而这个明显对神川有好感的人,却提出要帮她追我。

  我不理解,看起来她也不理解。

  不过第二次在魔术秀见面时,黄濑仍然憨头憨脑地选择了用“激将法”试探我的态度。

  ……该说不说,让他成功了。

  我头一回感受到这种感觉,尤其是看到他在把神川扯进怀里后飙升的好感度时……有种想揍些什么的冲动。

  我觉得我可能是被挑衅到了,却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

  但是意识到了又怎么样,没意识到又怎么样,我并不想为自己的生活再增添些不必要的改变。

  她依然处于兵荒马乱的霉运中,时而感冒发烧,时而路遇劫匪,最严重的一回是她恶鬼附体半夜出走,被一只鸟妖抓走,差点就死掉。

  我救了她,也不可避免地被她看见了脸。

  那是我头一回有了“干脆就坦白算了”的想法。

  但她最终没发现。

  不得不说她偶尔脑回路真的很奇怪,居然因此得出结论自己“陷进去了”。

  我听见她在心里下定决心想追我。

  麻烦。

  ……但不知为何她没有行动。

  不是失望,而是我都已经做好准备见招拆招了,有点可惜而已。

  哦,还是有点行动的,比如圣诞前的那次意外的通话。

  她在电话中发出圣诞邀约并且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时,我感到好笑的情绪大于了觉得麻烦。

  她真的,还蛮可爱的。

  (但我否认母亲说我“笑得这么开心”这件事。)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我同意了她的邀约。

  但这不代表我会接受粉色的围巾,大红色的围巾也不行。

  ……原来是织给芬达的。

  还是一整套。

  打扰了。

  我一向不喜欢过圣诞节,这样那样的原因我就不说了,今年圣诞节多了个“齐木空助回来了”的理由。

  偏偏挑在这个时间点从天而降,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不会干什么好事,因此在他看向神川时,我反射性挡在了二人中间。

  果然,在他发现神川是他的粉丝(?)后,就连她更喜欢谁都成为了比赛的项目。

  毫无意义的比赛,即使她是那家伙的粉丝,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这有什么好比的?我不懂。

  只要齐木空助在国内的日子,就少不了比赛,各种各样的比赛,烦得不行。

  当天晚上下起了雪,我听到芬达呼救,虽然用千里眼看到无事发生,她只是找了个地方等下雪,但我还是过去了一趟。

  于是我也跟着看了一场雪。

  问我这次是因为什么?哦,可能是不想和齐木空助比赛吧,不可以吗?

  她睡着了。

  我在想要不要把她送回去,以免再次感冒,毕竟超能力者也治不了感冒。

  上次以后,我时常会有“要不就坦白”的想法,大概是夏目也坦白了,说实话,我完全做好了暴露身份的准备,如果她发现不对劲,我告诉她真相。

  因此解除透明化也不是不行。

  在我即将碰到她的那一秒,她忽然醒了。

  看来这次也错过了机会。

  她迟迟没发现我的秘密,而我,也没想到齐木空助留了后手——他把超能力抑制器做成了珍珠发箍的样式,送给了神川。

  这次让他得逞,还真给我添了些麻烦。

  问题不大,虽是超能力者,我也从不想要依赖超能力。

  但是笨蛋三号黄濑凉太,该怎么说,嗯……他执着于在我面前展现出与神川的亲近,以试探我的态度。

  但凡我真的表现出异样,他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心情。

  也就是拥有所谓的“危机感”。

  因此我什么反应都没有,任由他自己脑补,我为什么要提醒他?我没有那么好心,而且说真的,我看他挺不爽的。

  ……收回我的话,这个头箍真的问题很大。

  女生实在太难懂了。

  神川猜到了什么,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以她的头脑,猜不到比较奇怪。

  俗话说事不过三,更何况有了夏目的前车之鉴,我知道她多半会选择装傻,太麻烦了,我就告诉她真相了。

  反正她也不会说出去。

  我告诉她我能读心,她吓了一跳。

  我听不到她的心声,不知道她因什么而沉默,老实说,哪怕她猜到我的不同,八成也猜不到能做到心灵感应这个程度,会排斥是理所应当的,是我想当然了。

  ……好吧,我想多了,她没有在意心灵感应这件事本身。

  而是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喜欢我。

  她在搞什么,这是重点吗?

  气氛太奇怪了,话题戛然而止,我也回了房间。

  事先说明,这绝对不是落荒而逃,是神川说她困了,我总不能强行留在那儿吧。

  回程的飞机上,我听见女生那边在讨论六神通的电视剧,最近很火,我母亲似乎也在追。

  ……这剧本到底谁写的?

  她们问神川怎么看,我看到神川看了我一眼,没看清楚眼神,因为直接透视到了头骨。

  她声音很小,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被我听见,但我还是听见了。

  她说可能是男主角没那么喜欢女主角。

  虽然我没看清,却突然幻视她委屈的表情。

  说真的,良心有点痛。

  没过多久,鸟束零太打电话告诉我能消灭恶鬼的大师回国了,我心情有些复杂,一边是就要摆脱恶鬼的解脱,一边是感觉到有什么事就要改变的不安。

  连我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潜意识从何而来。

  但超能力这件事都如实说明了,恶鬼的事更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我是这么想的。

  坦白有超能力也没改变什么,告诉她她被恶鬼附身又能有什么影响?

  但是有。

  以摆脱恶鬼的那天为分界线,事情往我意料之外的方向变化了,她在我生活中的存在感猛然降低。

  似乎是特意的。

  有那个头箍,我感知不到她的想法,总之她的表现正常,甚至一度以为神川讨厌我的梦原都看出我俩“和好”了。

  在几次观察后,我发现她只有在人前会叫我“齐木”,单独见面的时候反而是“齐木同学”,恶鬼剥离后,甚至没什么单独见面的时候。

  加上偶尔在她遛狗“偶遇”时,我从芬达的心声中听到的“换爸爸”,以及某次遇到竹内阿姨时对方心里的“可惜”。

  我发现了。

  原来神川在慢慢修正因恶鬼而偏离的生活轨迹。

  ——没有恶鬼的话,我和她也许就是普普通通的同班同学,也许依然会通过梦原相熟,但不会有那么多接触。

  这是所谓“正轨”。

  明白她的意图后,我忽然意识到,她是正确的,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她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不需要我用超能力救场,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到普通同学的社交频率。

  挺好的,事情回归正轨,最大的麻烦也不再是麻烦了,我的生活应该会清净许多。

  ……………………

  所以谁能告诉我她到底在想什么?!

  要不趁她睡着偷偷丢掉那个碍事的发箍算了。

  嗯?你说我慌了?慌什么?不存在,纯粹好奇……顶多有点点焦躁,我称之为超能力戒断反应。

  ……啊。

  她果然是我的超级大麻烦。

  第四次见到神川和黄濑一起时,我本来打算视而不见的,毕竟神川也决定“回到正轨”,我没什么不配合的理由。

  然而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我还是走了进去,并且和他们拼了个桌。

  久违地看到神川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计划被我打乱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之后她灵活调整了策略,这回也不特意保持距离了,要么说她的心思难猜呢,上次我还能看出点端倪,这次我真没头绪。

  说我为什么要猜她的心思?你不觉得你问得太多了吗?

  ……

  咳,不小心弄清楚她的想法了。

  在长沢町被她牵着逃命的那个晚上,我无意中发现她醉倒在客厅。

  其实本来只是想用千里眼看看她的情况,毕竟再次遇到了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形妖怪(并且把它揍了一顿)。

  我说,神川也是有点腥风血雨的体质的……这点和我同病相怜。

  总之,我发现之后,就直接瞬移过去了。

  哦,神川不知道,那只胖猫对我早有察觉,但我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保持缄默,于是在我出现的时候,那只胖猫“啧”了一声撇开眼,晃晃悠悠地进了屋。

  它在想。

  【嘛,看来是不用叫夏目起来了。】

  …………倒是挺自觉。

  我走近去看,她果然已经醉倒了,侧脸压在桌面上,露出来的半边脸上凉席印出来的痕迹和酒精带来的红晕交织在一起。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反应,醉得很彻底。

  没办法,我只能把她抱进卧室,将她安置好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指被握住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

  我回头看,她果然双眼清明。

  再经历一次,我依然怀疑她是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了,直到她委屈地说:“口渴。”

  “为什么不帮我倒水?”

  好。

  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

  看来是在梦中……或者可能是耍酒疯?

  然后我真的给她倒了水,送到她嘴边,她喝完水以后,凑到我面前,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说:“猫咪老师……你今天长得有点像齐木。”

  “……”

  “唔……真的好像!”

  “……神川。”我张嘴提醒。

  近视也不至于把人看成猫吧?还有,太近了。

  “齐木?”她仔细盯着我看了会儿,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眉眼弯弯地笑,惊喜道:“是你啊!”

  我的评价是有点傻,所以才跟着笑了一下——就一下。

  她用气音,神秘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我点点头,从容等待她的“秘密”。

  “我真的,很喜……唔。”

  “知道了。”我迅速捏住她的脸颊,阻止她的语出惊人,她无辜地眨着眼,嘴巴被捏成了小鸡嘴。

  从容不下去了。

  很熟悉的句式,原来那半截没说完的话是这句。

  早就知道了。

  但是,这么重要的话,不应该现在说,万一她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啊,良心又在隐隐作痛。

  这么看来,我大概也是她的超级大麻烦吧,心里平衡了一些。

  结果是她真的断片了。

  但自那以后,我时常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第二次是在烟火大会的那天晚上,俗话说事不过三,第三次的话我就……就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她约我出来的那天,我以为“第三次”真的来了,说实话,蛮紧张的。

  如果她告白的话,我要做什么反应?要在一起吗?可是做朋友是一回事,超能力者真的能谈恋爱吗?都说关系再亲密也要有私人空间,在我面前所有人都无处遁形……哦,她有超能力抑制器。

  我又想多了。

  原来是生日惊喜。

  看吧,她都这么努力隐瞒了,依然没有瞒过我,超能力者没有惊喜。

  ……有的。

  她告白了。

  打的我措手不及。

  事先做好的心理准备全都白费了,酝酿好的情绪和严肃氛围也因她不合时宜的心声毁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她的激将法比黄濑凉太成功百倍,怎么会有人还没开始就想着结束的?

  我们当然在一起了,毕竟我也喜欢她。

  就是希望她不要后悔,不过后悔也没用,甩掉超能力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开始了,就别想结束。

  而时间回到现在。

  此时此刻。

  醉酒的某人缓缓睁开了眼。

  “好渴。”她耷拉着眼皮,委委屈屈,“为什么不给我倒水。”

  我叹了口气。

  就知道。

  好吧,不说了,我要去给我的超级大麻烦倒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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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的一个等式

  超能力者的

  绝对不是=没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