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贵妃从景仁宫走后没多久, 御花园里就发生了一阵混乱,众人只听得噗通一声,荷花池里溅起了水花, 惊叫声四起, 是有人落水了。
曹玥收到消息时, 连眉头都没挑一下:“落水的是谁?”
安凝幸灾乐祸道:“是小钮祜禄氏,温贵妃同族的堂侄女。”
“是她啊。”曹玥恍然:“本宫记得她,脾气挺大的。”
教导秀女们规矩的嬷嬷每日都会前来景仁宫禀报秀女的情况,曹玥从中听到消息最多的, 除了她极为关注的准太子妃瓜尔佳氏外, 就属这位落水的小钮祜禄氏最为瞩目。
不过她令人瞩目的一不是自己的才情容貌,二也不是自个儿的家室, 而是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气。
听教导嬷嬷说,这小钮祜禄氏无论对着谁,总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看谁都不顺眼, 尤其是喜欢与瓜尔佳氏针锋相对。
好在瓜尔佳氏不愧是康熙早早就考察好的太子妃,性子沉稳能忍, 教养得体, 否则就她们两人,都不知道能闹出多少让她烦心的事儿来。
安凝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同样是出自钮祜禄氏, 温贵妃平日就不显山露水的……”
话正说着, 安凝忽然一拍脑袋,惊道:“对了, 与小钮祜禄氏一同落水的,还有方才冲撞三阿哥的秀女田氏。”
安凝一惊一乍的, 吓的曹玥心直跳:“有话就不能一次说完,非得说一半留一半?”
安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奴婢这不是听到小钮祜禄氏落水,太过兴奋了,所以就忘了田氏也落水这茬事儿了。”
曹玥狠狠瞪了安凝一眼:“罚你今天不准去小厨房偷吃点心。”
安凝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刚要替自己求情,安顺又进来了:“娘娘,温贵妃派人来了,想请您去御花园一趟。”
曹玥换了个姿势歪着,哼笑道:“本宫去做什么?落水的两人,一个是温贵妃的堂侄女,一个是温贵妃的棋子,怎么着都与本宫没有半分干系。你去让人回话,就说此事本宫不便插手,让温贵妃自行处置便好。”
她才不去插手温贵妃那些糟心事儿,没的惹了一身腥。
安顺笑了笑,恭敬道:“奴才方才也是这般同来传话的宫女说的,只是那宫女却道,娘娘您与温贵妃娘娘一同负责选秀,如今秀女在御花园出事,您若是不露面,怕是说不过去,所以……”
曹玥闻言,都惊呆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温贵妃自个儿算计出来的结果,自个儿倒是想推的一干二净,让本宫给她圆场子?”
安凝撇了撇嘴道:“还不是温贵妃心里没底气,皇上不如看重您一样也看重温贵妃。若是温贵妃受宠,她怕是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您的身上。”
这些年来,只要宫里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清楚皇上的态度,虽然是同样都是贵妃,同样掌管宫务,但是两位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孰轻孰重,宫里的人还是能分辨的清楚的。
所以也就导致了温贵妃说话没有曹玥说话好使,日子久了,两人原先还有意维持和谐的关系,也在这些众人的区别对待和言语中破裂了。
曹玥依旧是懒洋洋的,连动也不想动,这天儿都快正午了,正热着呢,再往顶着太阳往御花园跑,不是找罪受么。
刚欲摆手让安顺出去应付温贵妃派来的宫女,曹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勾起了唇角道:“荣妃在哪儿?”
安顺回想了一下,肯定道:“三阿哥又回了延禧宫,到现在还未出来,荣妃娘娘自然也是在延禧宫。”
那会儿三阿哥丢下三福晋去延禧宫,正好从景仁宫门前经过。
曹玥眼珠子转了转,抬手搭着安凝递过来的手腕站起身:“去叫人告诉荣妃,本宫请她去御花园赏花。”
温贵妃想利用她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她干脆直接把荣妃也叫过去好了,有荣妃在,温贵妃再多盘算,也不一定能如愿。
安顺应了一声,亲自去了延禧宫请人。
等曹玥收拾妥当,安凝亲自撑着伞替曹玥遮阳,走出景仁宫时,荣妃已经在景仁宫外候着了。
荣妃身边的宫女同样也撑着一把油纸伞,只是荣妃素来怕热,才出来这不到一刻钟的时候,额头上就已经溢出了薄汗:“昭贵妃安,昭贵妃今儿好兴致,怎的想起顶着太阳邀臣妾去赏花?”
曹玥微微一笑,权当没有听出荣妃话中的不满:“今儿御花园里百花齐放,正是赏花的好时候,若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再想看到这副景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本宫不忍荣妃姐姐错过此等场景,只好亲自相邀。”
“那臣妾倒是要多谢贵妃娘娘想到臣妾了。”
自个儿人都已经出来了,荣妃自是不会再打道回宫,只是口中发发牢骚罢了。
交谈了几句,两人各自乘坐肩撵,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御花园去。
曹玥耽搁了许多时候,等她和荣妃到御花园时,落水的两人早就被救了上来,又送去了绛雪轩换了衣裳,围观的人也聚在绛雪轩。
绛雪轩里人多了,嘈杂声也就大,曹玥和荣妃并未被人注意到,还是安顺扬声通报后,众人才惊觉,纷纷行礼请安:“奴婢给昭贵妃娘娘请安,给荣妃娘娘请安,两位娘娘万福金安。”
温贵妃从绛雪轩正屋的主位上起身迎了过来,亲热的握住曹玥的手臂,眉眼间一片忧愁:“妹妹可算是来了,妹妹若是再不来,本宫可就要亲自去请了。”
曹玥也不挣脱,顺着温贵妃的力道,被她拉到主位上,两人一起坐下:“本宫顺道邀请了荣妃姐姐一起,所以耽搁了片刻,还请温姐姐见谅。”
温贵妃方才甫一听到荣妃的名号时,眼皮子就是一跳,这会儿做好了心理准备,面上没有任何异样:“无妨,妹妹来了就好,荣妃妹妹坐吧。”
荣妃在奴才搬来的圈椅上坐好,曹玥扫了屋子里的众人一圈后,淡淡的叫了起:“都起来吧。三福晋怎么也在这里?”
只见正准备往荣妃身后站去的三福晋不慌不忙的屈了屈膝,笑盈盈道:“回昭额娘的话,妾身想着难得入宫一次,便来逛逛园子,只是没想到逛个园子,也能看到两位秀女落水,事情尚未处理完,妾身倒是不好离开,只得等到了现在。”
原本这事儿算得上是后宫之事,她一个小辈,是不好留在这里的,可谁让她还未看到田氏最终的结果,让她就这么离开,她自然不愿。
荣妃知晓这个道理,借机训斥了三福晋两句,三福晋也作势领受,旁人就不好在说什么了。
温贵妃睨了三福晋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吩咐紫烟把小钮祜禄氏和田氏落水的经过讲述一遍。
紫烟站出来,语句清晰道:“半个时辰前,钮钴禄秀女与田氏秀女于荷花池相继落水,周围还有瓜尔佳氏秀女,西林觉罗氏秀女,齐佳氏秀女,郭络罗氏秀女,以及……三福晋也在场。”
说到三福晋时,紫烟的语气明显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据钮祜禄氏秀女道,她本是在荷花池旁,却不知为何,田氏秀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自己被田氏秀女推了一把,再然后,钮钴禄秀女就落了水。”
“田氏秀女却说,她并非有意,而是自己也被人推了,才会害的钮钴禄秀女和自己相继落水。可是奴婢问过在场的各位秀女,她们都说田氏秀女落水时,身后并无人在。”
因为钮钴禄秀女的姓氏,紫烟连说话都是偏向钮钴禄秀女说的,她话中的意思,不就是田氏秀女在说谎?
可是田氏秀女是温贵妃的人,紫烟如此说,岂不是把田氏秀女推到了众人面前,温贵妃还打算用田氏秀女吗?
曹玥拧眉:“两位秀女落水的地方,都命人检查过了吗?”
紫烟点头:“回昭贵妃娘娘的话,我家娘娘到时就命人检查过了,却未检查出任何痕迹。”
三福晋低着头,摸着袖子里藏着的余下的珍珠手串,隐藏起眼底的那抹笑意,能检查出来就怪了,她丢下去的那颗珍珠,早就随着她们二人落水时,一起掉落进荷花池里了。
荷花池那般大,寻两个人易如反掌,可若说寻一枚珍珠,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没有证据,田氏秀女又把钮钴禄秀女推入了水中,哪怕当时被救上来的及时,到底也是被那些低贱的太监们看过湿透了的身子,毁了名声。
她倒要看看,在自己同族的堂侄女和自己的棋子面前,温贵妃更愿意保哪一个。
田氏秀女闻言,本就哭的梨花带雨的面容更是多了几分可怜,跪趴在地上,身子看着极为羸弱:“不,不是这样的,贵妃娘娘,真的是有人想害奴婢,把奴婢推下水的,奴婢一时不察,才连累了钮钴禄秀女,还请贵妃娘娘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
她当时脚下打滑的时候,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可那东西既然没有留下痕迹,她若是说了出来,对她也没有任何帮助,倒不如一口咬定有人推她,说不准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温贵妃看她哭的可怜,声音不觉软了些:“你口口声声有人推你,可旁人却说什么都没看到,你也没有证据,要本宫和昭贵妃如何信你?”
田氏哭泣声一顿,泪眼朦胧的抬头:“娘娘明鉴,各位姐姐为了保全自身,闭口不言,不为奴婢作证,奴婢能理解。可是……可是奴婢是待选秀女,不能因为奴婢一个人的事儿,连累了钮钴禄秀女不说,将来还会连累奴婢家里,奴婢……奴婢实在是委屈。”
曹玥指尖点着桌面,沉声道:“听你的意思,莫非你知道是谁推的你?”
田氏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在发抖,眼神怯怯的,不自觉的往荣妃身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