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後辈被握着手,动弹不得。

  五条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轻轻和她扣着手相互对视——他只是看着微微仰视着自己的黑发女性无表情的脸上那种微妙的心事重重丶紧张丶茫然却唯独没有厌恶的表情。

  白发男人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而这却引得被自己微妙禁锢住的她稍稍移开视线,却又因为不想逃避而重新看了回来。

  又来了。

  那种有些茫然丶却下意识依恋与羞涩的反应。

  即便是一意孤行丶人生经历与常人相异的他,内心会自然而然産生的情感也并不和正常男人有太大的出入——没有鼓励的爱意是无法单方面继续下去的。

  ……就是因为这样。

  五条悟微微叹气。

  “还以为你是因为想和我见面,所以专门打扮了之後才过来的。”然後他习惯性地已经扯起嘴角,那并不是因为害羞或是想要遮掩自己,不,可能一开始是那种想法——

  只有我一厢情愿的真挚也太逊了吧——如果这样暗示的话,你会不会稍微察觉到呢?会因为猜出这有些沉重而吓人的答案害羞,进而让绯色爬上耳尖和眼角吗?

  明明没有猜对答案。

  但你总是不自觉地表现出微妙的留恋,将那种差一点点就完全解答的问题又丢回给了自己,放任这个空白在被留下的他这里生根发芽,直到成为日常的一部分。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变得越来越没法放手。

  “一开始我超级开心噢?善子。”认为这是约会的不仅仅是我一个。

  但那种下意识表现的解释与答案,他是不会在两情相悦之前轻易给出的。

  你也猜猜看吧?善子。

  “总之……”善子没有试图挣脱五条悟的手,“让那边等太久也不好,还是先点菜吧?”

  她倒不想让自己显得气虚。

  所以像是欲盖弥彰一样,黑发女人转移了话题:“稍微打扮了一下是因为……毕竟如果是要确认这种程度的事情的话,我认为也应该摆出相应的态度才对。”

  而那个已经放弃掩饰的白发男人歪着脑袋,只是在松开猫眼後辈的手的时候还明目张胆地用指节夹了夹她的指节,才放善子坐在自己的对面——

  面对面的模式让善子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是不想逃的想法已经压过了那种怯懦的冲动。

  ……再说要是坐在旁边好像会更糟糕一点。

  五条悟倒是点了一大堆根本不该来居酒屋点的小学生取向配菜和甜品,让人怀疑这位最强骨子里烧着的血也是糖浆。善子倒是履行了自己之前的说法,她没管下酒菜,擡手就让侍应生先给自己先就着度数最高的酒来了两瓶。

  “需要烦恼成这样吗?”五条悟的手指直接从甜品栏的第一划到最後,倒是没有擡头,语气笑嘻嘻的,“因为我。”

  善子倒是非常坦诚——毕竟她和这位前辈可以称得上确实没有什麽可以互相隐瞒的部分:“嗯,出门之前都想过要不要不来,放五条前辈鸽子算了。”

  毕竟人生最低谷丶最被动丶最茫然的时间都是彼此陪伴着一起过去的,反而是两人如现在那样从容的日子并不怎麽熟悉。

  ——不会有更丑陋的模样了。

  因此也没什麽好忌讳的。

  五条悟已经笑了起来,他将菜单还给了侍应生,包厢的门又被关上了:“但是你还是来了?”

  “毕竟好歹这里还有外人。”已经想通了大部分关节,猫眼後辈微微扭头,“既然前辈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我不来,你也会找其它理由找上门吧。”太了解对方就是这样,不需要知道理由,也知道顺着惯性,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到时候会……更糟吧?”

  她勉强找了个中性的措辞。

  “嗯,今天本来打算借着帮你搬行李和整理东西的理由就赖着不走的。”那个人渣前辈倒是一点都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打算,“不过以上的事情没有考虑噢?毕竟必须要善子同意才行嘛。”

  “……哈。”猫眼後辈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语气里倒是一点惊讶都没有。

  对面的白发前辈已经不打算将墨镜重新戴上,他只是双肘撑在桌面上,用一手手背托着自己的下巴:“毕竟确实要隐瞒那些老爷爷嘛~”然後五条悟的苍天之瞳才定定地打量起对面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现在神色却已经安定下来的猫眼後辈,“不过,不担心吗?跟我一起的时候喝醉的话。”

  善子等着酒,倒是并不着急真正袒露心声。

  “不累吗?”她看了一眼五条悟挂在心口的墨镜,“稍微戴上的话不是会舒服一点吗。”她擡了擡下巴。

  白发男人已经轻巧的拒绝:“现在并不是我应该遮掩的时候吧。”他语气模棱两可,“毕竟真相与真心总是让人疲惫的噢?”

  “您现在看上去已经很像是个老师了呢,五条前辈。”善子倒也渐渐跟上了他的步调,那种因为久别重逢的陌生渐渐消失了,“不过,把自己打扮成个羽毛球倒是让人理解不能。”以前不是爱死了自己那张脸吗?明明是个知道自己很帅的自大狂来着。

  五条悟听着她说不清是感叹还是夸奖的话,喝了口茶,倒是跳过了夸奖,只问後面半句:“诶~所以是从那里暴露的呀?”

  “嗯。”

  然後善子才回答了五条悟的问题。

  “可能……”黑发女人也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黑色的猫瞳在思考的时候有些放空,“不担心……可能是因为我信任五条前辈吧。”她歪着脑袋,“因为前辈非常傲慢。”

  “诶~善子要当面说我的坏话吗?”

  “是夸奖噢。”已经和对面的前辈认识了十几年,善子也懒得跟他玩那些无用的社交辞令,“因为您是不屑于玩那种低级的手段的类型——要行动的话,那过程也得符合自己的心意才行。不,不如说您本身就是为了做合自己心意的事情所以才达成那种成果吧,五条前辈。”她这麽说,却没有在向五条悟确认这‘理解’的正确与否。

  因为想要这麽做,并且有这个实力,所以达到了那个成果。

  “我可是在背着你耍手段噢?”

  托着下巴的後辈另一只手指肚轻轻敲着桌面:“比如?”

  “哪有告诉猎物自己的捕猎手段的呀~”五条悟摊开了双手,“才不要告诉你。”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你来我往,但比起谈心,更像是玩着某种互相心知的语言乒乓,将模棱两可的言语丢向对方,试图让对面先表露出内心的动摇。

  “可是您的目的已经暴露了吧。”

  “不是说了吗?当成错觉也可以噢~”

  “那五条前辈会停下来吗?”

  “才不会。”独断专行的那位前辈稍稍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他懒散地斜着身子,语气里一丝犹豫也没有。

  善子早料到这种答案:“所以,我已经起了警戒心的话,告诉我也无妨吧。”

  “可是。”五条悟话音慢了下来,“善子已经落进我的陷阱里了吗?”

  “但目的是真的吧。”就算那中间混杂着不那麽纯粹的意图,“你我都不是会撒那种一确认就会被发现,无谓谎言的类型吧。”

  五条悟笑了:“要应付老爷爷这部分确实也没有说谎就是了。”他语气理所当然,“我要的东西又不是建立在谎言上的海市蜃楼——说到底,毫无真实的感情本身也没有任何价值吧。我要那种冒牌货来干什麽?”

  善子没能马上回答,即便她还不太清楚自己的态度,却也能理解前辈的想法:“本来就是因为会心情愉快才渴求感情,如果为了得到,反而让自己心情糟糕就完全失去了感情的意义了吧……”

  所以。

  根本不用担心这位前辈玩低劣的手段,也不用思考他会未经许可就行动。

  事实上他从以前一直就明明每次都问过她的许可才……

  思考到现在的黑发女人却突然顿住了:“是这样啊。”酒还没有来,所以善子只能双手握着身前的茶杯,遮掩似的喝了一口,“……好像才发现您很珍惜我的事实。”

  分明就是个根本不管别人想法的人渣混蛋。

  从以前开始就是那样。

  在他绕着弯子地问着许可的时候就应该察觉的。

  “所以,善子今天一直情绪有些低落是因为这种事情?”五条悟注意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诶了一声。

  侍应生敲了敲门,开始上菜。

  所以两人那种微妙而粘滞的话暂时变得委婉了一些。

  “一部分吧。”而後辈已经点头在酒杯里加上冰块,“毕竟能够被轻巧提起的过去只是因为里面没有沉重严肃的感情。认为它已经过去,把共同回忆作为轻浮且本能的往事轻拿轻放……”她这麽说着,语气有些沉重,“能够这麽做的前提是两边都不在意吧?五条前辈。”

  但如果觉得‘已经过去’的人只有自己的话,这样轻浮的态度就只会变成对他人的伤害而已。

  “善子偶尔真的很会为难自己诶。”五条悟喝着蜜瓜苏打,嘴角微微扯平,没有笑,却也不是多麽严肃的神色,更像是一边回忆一边思考,“因为觉得对我不公平?”

  女性後辈没有否认:“毕竟如果在您的心中确实存在如此深重的感情,我却装作不知道,轻浮地提起放下的话……”

  “又不是想着你所以活不下去的那种感情啦,十年诶。”那位前辈已经吐起了舌头,“只是偶尔会思考那种程度的。”他伸出手比了个尺度,“毕竟我们两个都不是那麽重视感情的人。”

  “——但是会给您带来伤害吧?”

  “少反省一些人生会比较简单噢,善子。”

  侍应生已经摆满了大半个桌子退了出去。

  而那位猫眼後辈只是直接否认:“我不是喜欢反省的人。”真要应下这种事情的话,平时被她戏弄得团团转的那些同事和老爷爷们会哭出来的,“我想……只是因为可能会受伤的人是前辈吧。”

  所以忍不住就産生了犹豫——

  和十年前的那个时候一样。

  五条悟没有搭话,只是双手合拢,搭在了自己岔开的腿上。

  而善子已经完成了思考。

  不。

  她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最浅显的道理,所以——才选择这样的面貌来应对这件事情。

  “不管今天最後结果怎麽样。”以女性约会的评定标准来说算得上是全副武装的黑发女性语气平静,“这是我们最後一次以见面了吧,五条前辈。”她轻轻叹了口气,“作为‘朋友’的情况。”

  在赴约的那一刻,她已然清楚自己注定会失去一个‘朋友’。

  ……所以。

  比起作为朋友。

  她选择了作为异性的面貌来赴了约。

  五条悟倒是又重复了一次:“或者善子想要当做今天的对话不存在也是可以的噢,我说了的吧?把那全当做错觉也可以。”

  “然後无视前辈的心情和想法吗?”善子想也不想,“明知道你会做偏向我的选择,明知道会徒劳地增加留恋却强行待在你的身边,享受着被人珍视的便利擅自在他人身上制造伤口吗。”

  “但是想要的话。”白发男人倚在椅背上,已经露出了有些傲慢的神色,“这种程度的风险还是需要冒的吧。”那不是个疑问句,五条悟没有笑,表情有些冷淡,但搞不好反而是这个男人最舒服的模式,“被善子伤害也没关系噢?”

  那种不把伤痛挂在心上的狂气是一回事。

  但另外一边。

  善子语气有些发闷:“……五条前辈不要这麽信任我比较好。”

  “我倒是觉得你还是不要对男人那麽温柔啊?善子。”白发的前辈一条胳膊搭在了椅背後面,“而且,你想不明白吧?不管是为什麽偏偏因为不想伤害我所以擅自开始了反省,包括过去为什麽会産生迟疑——你分不清楚吧?它到底落在友情还是爱情这条光谱上的哪个位置。”

  善子只是嗯了一声,对这部分仍然没有厘清。

  五条悟答得倒也非常坦诚。

  毕竟很多事情,总要等到过去很久才能看得明白。

  “那个时候,我认为亲密关系就是得到——只要你露出了喜欢的表情,那就是感情的结果。”所以就那样行动了,“但是你只是被我的情绪带着跑而已,是这麽回事吧?善子。”他语气平静,倒不觉得那是什麽丢脸的事情,“不过你误会也是很正常的,毕竟青春期DK就是很肮脏嘛。”

  作为教师的那白发男人笑了:“那个时候被善子稍微碰到就会一塌糊涂诶。”

  “……我倒不想知道那麽多异性的密辛,五条前辈。”善子哭笑不得,倒是松了口气。

  所以。

  正式地将它问出口吧。

  把所有的困惑和细枝末节全一起丢进水里,让杂质全都沉淀下来——不再兜着圈子,因为担心自作多情的自己太过狼狈而用漂亮话装点自己的本意。

  五条悟举起自己的苏打饮料,明知已经再也做不成‘朋友’,善子还是犹豫了片刻才将酒杯轻轻碰了上去。

  ——估计是酒精的作用吧。

  心跳微妙地加快了,脸也发烫了起来。

  但也多亏了酒精,多少遮掩住了她的不自在——不管是面色还是神情都很好地被醉意覆盖在了下面。

  先问的人是善子:“所以,是因为……?”

  这多半是个明知故问,但作为重要的‘仪式’,她姑且还是带着有些犹豫开了口。

  “一开始就看到你了,毕竟我的眼力很好嘛。”并没有戴着墨镜,他冰蓝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对面的猫眼後辈,“几公里以内就能感觉到善子的咒力波动噢?一开始就是为了找你去的。”这麽说着,五条悟语气里带上了抱怨,“我连开场白都想好了,结果直接没有把我认出来啊,你。”

  他眯起了眼睛,筷子倒是没停下,捡着盘子里的点心丢进嘴里,一边口齿不清地絮絮叨叨。

  善子倒是理所当然,她直接灌进了一大口酒精:“您的无下限本身就会隔绝一部分气息,而且还是那种发型,一开始认不出来也太正常了吧,而且那种开场白肯定又是什麽漫画游戏看来的耍帅用油腻台词吧。”但她回嘴归回嘴,五条悟的态度没有那麽执着或是沉闷,多少还是让善子松了口气,“所以那之後散场的见面,果然也是前辈的安排吧。”

  “想找你一起对付老爷爷们是真的噢~”白发的前辈态度十分自然,“内情也没有骗你——但选择那种方式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想见面而已噢。”

  猫眼後辈张了张嘴。

  五条悟倒是笑嘻嘻地:“怎麽,比想象中要更纯情一点吧?”他托着脸,可能是因为放弃了掩饰,反而非常坦然,“我自己都被吓到了诶。”

  这种情况。

  到底要怎麽用简单的荷尔蒙解释呢?

  只有善子根本说不出什麽话,却也没法在面对这个自己挑起的事态面前逃开,只能祈祷面前的酒杯能把她遮掩起来。

  对面的五条悟好像喝得更多,他的行动上并没有靠近猫眼後辈,精神上却好像在无限地逼近。

  “毕竟……我最开始也以为自己是会往那边想的。”他语气直接,“毕竟,比起你觉得没办法和我继续以朋友相处,我的想法恰恰相反诶?善子。”

  五条悟喝了一口蜜瓜苏打。

  他冰蓝色的眼睛对上了餐桌这头,善子的黑色|猫瞳。

  “‘做朋友’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在我的预定里面。”那个白发前辈答得理所当然,“从一开始。”他说着说着倒是笑了起来,“今天你要是回答因为要去跟别人见面所以费心打扮成这样的话——我百分之两百会嫉妒得要死噢?善子。”

  他就差把‘到底要怎麽样做朋友啊?’刻在脸上了。

  “……明明都是那麽久之前的事情了。”猫眼後辈从耳朵到脖颈都被酒精带得绯红,眼睛却没有移开,“会不会只是执着呢。”

  毕竟是‘没有得到’的执念。

  留到现在也是可能的吧?

  “那个时候——其实五条前辈也并不是‘完全’喜欢我吧?”犹豫了很久,善子才开了口,“看取的情绪是不会有错的,虽然我本身的感知非常模糊,但是……”

  她并不是傻瓜。

  那个时候——

  “就算那确实是喜欢。”善子轻轻叹气,试图梳理清楚自己感受到的感情,“我的位置也很接近于……求生的时候,会被留到最後抛弃的东西那种位置吧?”

  她有些迟疑地发问——内心不自觉涌上的却是微妙的羞耻。

  那个白发男人却想也不想地否认了:“才不是那种吧——估计是会留到最後然後带着你一起死才对。”五条悟歪着脑袋,冰蓝色的目光此刻传递来的却并不是冰冷。

  而是微妙的热气。

  “也许一开始可能是想得到你的情绪要更多一点的那种感情,估计就是没太搞清楚丶有些莽撞的初恋吧?”貌美丶能够理解自己的女性後辈,相似的出身,唯一的异性,“所以善子你要说有没有执着的要素,怎麽可能没有啊?但後面……”白发前辈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五条悟只是语气有些阴沉地抱怨了起来,“为什麽偏偏要在那里等啊?”

  “前辈看到了啊。”还以为他没发现呢。

  “回校之後,发现初恋的通关奖励是放了很久的常温的可乐,真的超级难喝诶。”

  “明明甜的你就可以吧?五条前辈”

  “才不是吧,对上善子的话,我可是很挑剔的。”

  他没有回答善子的问题,而是开始反问:“我们最差的结果也只是变成‘陌生人’或者是不怎麽联系的‘同事’之类的关系吧,反正又不是同一个会社,也不需要朝夕相对——”

  善子张了张嘴,没能立时回答。

  白发前辈的话语却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她心理上微妙的反抗——直往耳朵里钻。

  “为什麽要害怕听我的答案丶为什麽要担心对我造成伤害丶为什麽要犹豫呢?善子。”五条悟的面上露出了细微的笑容,像是引导着她的想法,“因为,最差的结果分明也只会是那样吧。”

  他没有继续讲下去。

  因为那是猫眼後辈应该给出的答案。

  而善子没能马上回答,只是握着自己的酒杯,像是思考也是倾听。

  “搞不清楚是朋友还是恋人——分明觉得我是异性。”五条悟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所以,该问的是你吧,善子——如果我所有行动都只有一个原因的话,那你又是为什麽呢?”

  用真话换来的当然应该也是真话。

  善子一时却根本说不出来,那个时候因为过度的看取所以混杂了太多五条悟的情绪——那并不是谎言。

  但要在这个时候轻飘飘地回答‘我不知道’未免太过轻视对面的白发前辈了。

  五条悟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要拒绝的话,要问的问题只有一个吧?”从摘下墨镜开始,男人就完全放弃了掩饰自己那种藏在微笑下面的强势,“只要问我有没有喜欢你,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後再拒绝我就可以了。”

  爱情的起因丶过程丶结果,和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

  拒绝的人才不需要知道那种事情。

  那麽。

  询问这些事情丶了解五条悟的想法丶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後,又有什麽意义呢?

  而善子无法否认这里面哪怕任何一点。

  “……是有的。”原因。

  猫眼後辈将手提包里的戒指盒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即便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是处于哪一边,而现在的自己到底站在什麽位置。

  明明是十年前在那个贩卖机之前就已经放弃继续纠缠的答案。

  因为即将要离开,作为力量的‘附庸’和没有独立反抗能力的‘叛逆’的自己,既没有那个时机,也没有那个立场去厘清那种感情。

  再深想下去只会産生无用的诅咒而已——

  “那些犹豫和迟疑动机……我想,可能……”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明确的用语,“对我来说,五条前辈也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我的立场,可以共同保守秘密的同伴,所以就算搞不懂心里的想法,我也不想放手。”宁愿把它就这样定性,凝固成琥珀里的昆虫,“我不想失去五条前辈。”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可能的恋人那边。

  而後者。

  那些询问,和对五条悟想法的追寻的动机。

  对自己诚实起来的话。

  善子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轻松。

  猫眼後辈将戒指盒推到了餐桌的中间,却并不是要把它还给五条悟——更像是展示。

  “无法把前辈纯粹地作为朋友看待,不清楚你的心意和想法的话,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过于亲近的态度産生误会丶又因为朝夕相对産生不必要的感情而让姿态变得狼狈……”

  可能是酒精确实让她放下了很大一部分自我防护机制和理智,善子有些醉意的目光对上了五条悟。

  “这样的想法。”即便是酒精也无法完全遮掩那种羞怯,“我确实不能将它断言为‘没有’。”

  还没有发展出具有排他性的感情……

  不,那种事情其实她也无从确认——毕竟眼前的这位前辈那个性格,就已经足以赶走大部分具有潜在恋爱可能性的对象了。

  对面的那个男人没有对她的话马上做出反应,五条悟的嘴角扯得平平的:“所以。”

  “也许是的。”猫眼後辈点了点头,“不想在前辈面前变得狼狈丶”

  五条悟却已经打断了她的话——

  白发男人直接叹了口气。

  “所以~那是可以开始的意思吗?还是拒绝呢?善子。”他根本没有给善子留有继续绕圈子的豁口,白发蓝眼的男人只是歪着脑袋,“毕竟答案已经很明确了不是吗?只是两个选项的话,对你没有那麽难吧?”

  “不,我没有同意的意思。”猫眼後辈只是叹了口气,只是继续解释,“所以,因为不想失去前辈,才丶”

  “明明就算最後是最差的结果,我们也不会像是过去那样,成为‘大家的新问题’了吧?”他却用善子曾经拒绝的话反问了,“毕竟就算闹掰,你我都是能够理性判断到底选什麽是对当下有利,不会受私情影响才对?”五条悟直接站起了身。

  而且——这还是自己选的。

  要知道答案。

  不要假装那只是个错觉。

  而白发前辈已经来到了身边,善子微微仰头,想了想还是没有制止他向自己伸出手:“我们已经不可能成为朋友了,善子。”

  能够走的路分明只有一条。

  手被抓住了,指节扣在了一起,五条悟的手轻轻环过了她的後腰,把猫眼後辈捞了起来,只是禁锢在高个前辈和包厢的墙壁之间。

  那位前辈的声音犹在耳边——

  “你的手在发抖诶,善子。”他问,“所以——那是不清楚自己对我的想法,却害怕会太喜欢我的意思是吧。”不是疑问,那位前辈的语气一如既往,非常狂妄丶有些傲慢,但又因为强得让人烦躁而带着点令人信服的笃定。

  无法撒谎。

  黑发女性只是回看着五条悟冰蓝色的眼睛:“感觉开始的话——”害怕没办法抽身,她轻轻叹了口气,说了老实话,“好像会完全陷进去。”

  她看过太多反例,虽然认为自己并不会完全失去理智。

  “但是如果得到之後再失去,可能就连现在的——”

  而五条悟只是长长地吐了口浊气,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明明是我一直在喜欢你诶,善子。”然後白发男人啧了一声,“……明白了,这样的话,这次除非必要,都不让你看取好了。”

  他直接弯下了头。

  白发前辈给出了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选项。

  “如果讨厌就把我推开。”

  而猫眼後辈只是在脑袋压下来之前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如果没有拒绝呢?”

  他笑了起来。

  “说着那麽可爱的话……十年份的量可能稍微会有些辛苦吧?”

  那是两人之间最後的话语。

  被我自己土到了(跪下)

  成年人的快言快语!

  也是两个人的想法吧,总之就是狗血(非常抱歉)但是平铺直叙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