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一叶【完结】>第62章 破茧

  窗外打着雷雨,一道雷劈下来,将胡雪衣惊醒。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长出了口气,将毛巾打湿,起身换下了床上那个人头上的、已经有些发干的毛巾。

  做完这个动作,她重新坐了回去,仰头看着窗外的雨。

  这场雨从魔神大典结束那日起就一直在下,完全不见停。只是前几日还没有打雷,今天上午突然打了起来,魔道离的个个心神惶惶,据一位有些年纪的老人说,是因为魔将已出,而巫女未出的缘故,群魔无首,自然要吵闹。

  按说魔道每二十年会培养一名巫女,然而近年来一直没有足够天赋的能够担此重任,也因此让上一届巫女硬生生扛了许久,直到她前几年香消玉殒。

  一道惊雷将天光照亮了半边,床上的巨锤动了动身子,原本放在他头上的毛巾掉了下来。

  胡雪衣以为他醒了,便小声喊他,却始终得不到回复。

  巨锤已经沉睡许多天了,从那日魔神大典结束起,他便一睡不醒。他的精神似乎沉到了□□最低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像窗外的雨一样,落在地上。

  门外忽然有一阵细微的响声,胡雪衣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直到是谁后,便不再多注意。

  北寒虬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有回,只道:“还没醒。”一边说着,一边将方才掉在地上的毛巾捡起来洗了洗,重新给巨锤放了回去。

  魔神大典当日,北寒虬的尾巴尖被人砍掉了,换作人形算是他膝盖以下的小腿位置。那天不顾伤没好,一瘸一拐地来找巨锤,气的青岚连夜把他绑在了轮椅上。

  自从那天北寒虬从巨锤胸口取出那针眼般细的冰锥后,北寒虬第二天便来了,他坐在轮椅上也能一把将门推开,兴冲冲的要来和巨锤喝酒,却发现他依然沉睡着。窗逐雪和冥也是一样睡着,只有北寒虬醒了过来。

  北寒虬也不接话,自己将轮椅推到了床边,将一只脚踩在床头的小柜上,弯腰垂眸看着巨锤。

  他的伤也还没有好全,额头上的角高低不一,其中一只是被巨锤撞掉的,胸口也包着纱布,看上去不比巨锤要好多少。

  北寒虬的本体其实不是蛇,而是传说中一种长着角的小龙。头上被撞掉的角虽然还能再长,但由于角的生长本身就是一个比较长时间的过程,加上他伤势太重,使角长得格外慢。

  大概是今天雷太大了一些,北寒虬被撞掉的角有些疼,没忍住嘶了一声,却不想胡雪衣听见,又把那声痛咽了回去。

  北寒虬小声冲巨锤抱怨:“都怪你。”

  胡雪衣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二人。

  前几日北寒虬来的时候总是话也不说,就静静待在那里、看着巨锤。胡雪衣今日难得有些兴致,多看了他几眼。

  他从面相上来看其实更加贴近阴郁少年的类型,满头乌黑的卷毛,眉头微微皱着,睫毛很长,眼尾上挑,平日里看着人的时候总有些玩世不恭,但当他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总让人莫名觉得他有些深情。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巨锤的脸,甚至伸手拽了拽巨锤耳旁一缕翘起来的头发。

  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只是后来巨霖出生了,她有意识后,喜欢住在清净一些的地方,巨锤总是顺着她的,所以二人才分开。小时候北寒虬很瘦小,也没什么力气,总是被魔族其他孩子欺负,都是巨锤护着他。他也总喜欢黏在巨锤身边,小时候还喊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哥哥,长大后就不太喊了。

  只是有时候,北寒虬闯了祸,让巨锤有些不高兴,他才会私底下黏糊糊地喊他这个旧称,向巨锤服软。

  胡雪衣看着北寒虬,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白守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想笑。

  北寒虬以为她是在笑自己,有些炸毛,又不想吵着巨锤,硬生生忍了回去,重重哼了一声,故意将巨锤的鼻子捏住了,再次小声重复:“都怪你,哥哥。”

  可就算他这么做,巨锤还是没有醒来。反而是北寒虬怕巨锤被他捏的背过气去,没沉住气,先一步松开了手。

  胡雪衣上下打量着他,从头到脚,直到她看到,北寒虬的脚腕上,除了有一圈红绳系着的银铃外,还印着一只蓝黑色的蝴蝶。

  与当初入侵琉璃岛,残害她家人的人一样。

  胡雪衣瞳孔猛地一缩。

  她为什么......会忘记这件事?她怎么能与这些魔族相安无事?

  好像自从被迷阵侵袭,她忘记了许多事。

  这迷阵不知道为什么,隐约间好像让她忘记了许多事。

  前两日胡雪衣擦脸的时候,看着水面上的这张脸,以及左眼下的痣,胡雪衣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忘记白守溪的样子了。倒也不是真的完全忘记,只觉得脑海中白守溪的脸越来越迷糊了......她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她在这个迷阵中待得太久,自己本身快要忘记白守溪的模样,还是这具身体其实见过白守溪,“她”在逐渐忘记白守溪的样子?

  胡雪衣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握紧成拳。

  北寒虬冷冷道:“看够了么?”

  胡雪衣这才发现自己出了神,从北寒虬的角度来说,自己一直在盯着她看。但胡雪衣并没有搭理他,目光反而更加肆意地打量起了北寒虬,不自觉盯着他脚上的银铃看。

  雪白的银铃,系在北寒虬的脚腕,跟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叮铃声。

  没有得到回复,北寒虬也没有恼,反而把脚放了下来,推着轮椅到了门口,道:“你跟我来。”

  胡雪衣从屋子里取了伞,因为只有一把,一人一半,因为北寒虬位置稍低一些,胡雪衣下意识将伞偏向了他几分,又想起什么一样,将伞收了回来。

  等到了一座大殿里,北寒虬才幽幽道:“谢谢你。”

  胡雪衣以为他说的是伞的事,勉强收回神道:“不客气。”

  北寒虬顶着满头因为从伞上滑落而流下的水,咬牙切齿道:“我太谢谢你了。”

  胡雪衣没有搭理他,认真地上下打量着这座大殿。说是大殿,其实很粗糙,墙壁没有经过好的打磨,像是将原石直接拿了过来,垒成一座堡。只有一面比较平整的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刷了一层雪白的漆一般的东西,中间画着一个翠绿色较长的物体。

  胡雪衣想要看清中间画的是什么,于是问道:“蜡烛,在哪里?”

  北寒虬摇了摇头,偌大的大殿,一只蜡烛都没有,胡雪衣只能借着隐隐的月光,观察那个东西。有一张空白的黄符飘到了胡雪衣手边,她抬眼看了看北寒虬,就看见北寒虬插着手,高傲地冲着她抬了抬下巴。

  胡雪衣拿着黄符看了两眼,是很普通的黄符、符道入门用的那款,也不知道北寒虬是从哪弄来的。她咬破指间,潦草地画了几笔,温暖的火光立刻亮了起来。

  墙上的东西仿佛动了一下,胡雪衣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翠绿色的茧。

  胡雪衣手刚放上去,想要看清下面写着的小字,那个翠绿色的茧却动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中间破出。

  北寒虬立刻有些激动,死命撑着身子,似乎想从轮椅上站起来——然而他做不到,他膝盖以下还是麻木的。

  原本是墙上的死物,活过来之后,竟然也从墙壁里钻了出来。那是一只蓝色的蝴蝶,从翠绿的茧背后破开,抖了抖翅膀,落下一地蓝色的鳞粉。它的鳞粉照出的光,竟然能够照亮整座大殿。

  蝴蝶展开了翅膀,转过身子,触角碰到了胡雪衣的额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等......等一下!”是巨锤的声音,他不知道怎么醒了过来,身上的纱布被雨一淋,紧紧贴在肉上。大概是动作太大的缘故,血透过纱布渗了出来,和雨水混在一起。

  胡雪衣回头看到他向自己伸手,却被北寒虬拦住了。

  之后,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胡雪衣意识迷糊之间,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

  “醒醒,醒醒。”

  她觉得很困,脑袋靠在很软的东西上,舍不得醒来,所以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睁眼。

  那人还在坚持不懈地喊她:“醒醒,快醒醒,师尊。”

  听到最后面那两个字,胡雪衣猛地一睁眼——却被透过树叶射进来的强烈的日光刺痛了眼睛,再次闭上了。白守溪见到她醒来,十分欣喜地喊:“师尊!”

  胡雪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了,白守溪适时地递上了水壶。胡雪衣接着喝了两口,道:“我睡了多久?”

  白守溪道:“三刻。”

  三刻?

  胡雪衣想到自己在迷阵中度过的几日,越发疑惑了。

  然而不等她多想什么,白守溪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谁在那里。”

  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是当初那名红衣少女。

  随着她的脚步,铃铛的叮铃声也响了几回,在林中十分清脆。

  如今她也长大了许多,整个人五官也长开了,但是样貌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至少已经和白守溪没有那么多的相似,只是左眼下的那颗与白守溪如出一辙的痣,以及眼底的紫光,诉说着她的身份。

  少女道:“如歌,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倒是和白守溪十分相似,一样的清冷,在胡雪衣听来,十分陌生、却也十分熟悉。

  白守溪看着她许久,才道:“好久不见,如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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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会改成中午十二点整更新,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