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雪声似乎渐渐变小了。
又或者是山洞里的两人,因为太过于关注自身的状态，从而忽略了外界的动静。
凌楚楚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意识慢慢变得清明时，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手和脚还是有些没力气,但比起之前那样好了许多。
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脖子和脸颊上,感觉有点难受。
她蹭了蹭唐枝昕的手，宛若乖巧的猫儿,声音软软的开口。
“我是不是…分化成Omega了？”
少女杏眼里装着满满的失落和失望，但不表现出来,极力显得平静一些。
抑制剂真的很有用,但同样的,也让她的情绪一下子跌入了低谷，哪怕伤心,都没了什么残存的力气。
唐枝昕摸了摸她的脸,修长的手在触及少女脸颊时，力度轻柔。
这个动作不含任何旖旎和暧昧,只有单纯的怜惜。
可怜的小漂亮。
她动了动唇回答：“嗯。”
小姑娘的确分化成了Omega.
但唐枝昕心里却并不见多少喜悦，反而替这姑娘感到难过。
凌楚楚用一只手挡住了眼睛，黑暗里轻轻擦了擦眼泪，小声地啜泣。
唐枝昕知道她伤心，什么都没有做，只挪开手,放任这刚刚分化成功的小甜O在自己怀里哭。
她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努力表现得像是一块沉默的岩石,静静给小漂亮依靠。
“唐枝昕…”
凌楚楚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攥住了某人的衣服,抽抽搭搭道，“我好难过。”
也就只有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来打扰的昏暗山洞里，连光都照不到的地方，小漂亮才敢放任脆弱暴露。
她盼了成为alpha多久，现在就有多难过。
她最想做的事情，并没有做成。以前嘴上却还说得那么响亮。
这世界上一定没有比她更丢脸的人了。
而从头到尾，唐枝昕都在身旁看到了她从前说大话的每一幕，她会不会在心里嘲笑自己呢？
凌楚楚呜呜咽咽的哭。
“我本来以为自己肯定能行的…”
不是说只要有坚定的信念，就能分化成alpha吗？
难道是她的信念还不够坚定吗？
唐枝昕沉默地听着小漂亮的哽咽，心里奇妙的涌起了一股内疚感。
她之前说那些的时候，多半只为了逗一逗小漂亮，未尝没有想把和对方的相处变成约会的意思。
那时候没有想过，逗一逗的结果，是亲眼看到小姑娘愿望破灭，靠在她怀里哽咽又不成声地哭。
哪怕不低头看，只靠敏锐的听力听，都能感觉到小姑娘的眼泪成串的从眼眶里掉落，像是湿湿凉凉的透明珠子。
唐枝昕无声的抬手，帮凌楚楚擦了擦眼泪。
满手都是泪珠子，可见这姑娘哭得有多伤心。
唐枝昕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温柔帮人擦过眼泪。
反正…听着怀里小漂亮的啜泣声，她心都揪成了一团，别提有多酸涩和心疼。
“…omega也可以很厉害。”
她试着去安慰小漂亮。
然而怀里的小姑娘，只是抿着唇摇头，两只细嫩的手扒着她胳膊，无助又倔强。
骗人。
如果omega也能很厉害，那为什么大家都会想成为alpha？
凌楚楚伤心极了。
以前别人因为她容貌上的柔弱，就追求她，喜欢她，保护她，她还可以用自己将来一定是个alpha这样的信念，把那些失落和负面的情绪赶走，想着将来用行动去证明自己是个厉害的人。
可是现在…
以前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难道就要一辈子被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吗。
唐枝昕叹气，手扶住少女肩膀，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小漂亮，你的观点不对。”
凌楚楚泪眼朦胧的抬眸，像个小可怜。
唐枝昕摸了摸她的头发。
“为什么…你会发自内心的认为，Omega就是不那么优秀的，会被人比下去的？”
凌楚楚愣了愣，她眨着眼睛，刚才凝在眼睫上的眼泪，又顺着脸颊往下滚了一滴，落在了唐枝昕的掌心。CH
唐枝昕将怀里娇小的少女轻轻搂住，声音轻柔道。
“你学过联盟的历史，应该也知道，联盟有今天，和前人的努力分不开。那你没有注意到那里面惊才绝艳的Omega吗？”
凌楚楚怔住，像是忽然间被点了穴道，一下子茅塞顿开一般。
“我知道！凯琳、依古灵，他们都是Omega！”
如果所有的人才选拔考试都考文课，凭着几乎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凌楚楚很有信心能拔得头筹。
一说起历史，她立刻就充满精气神，好像奄奄一息的小花苗忽然活了过来。
唐枝昕感受着小少女振奋起来的精神，无声弯唇笑了笑。
“是啊，他们都是Omega。”
她没有再说话，凌楚楚却忽然懂了。
为什么过去她在心里从来没意识到，那些留在历史课本上的人有很多是Omega呢？
是不是因为那些有名的人，距离自己太远，以至于她从出生时候就听着他们的传说，先入为主的觉得——他们本来就是厉害的人。
因为太过厉害，所以哪怕历史书上都很少着重笔墨去写他们是Omega。
久而久之，凌楚楚完全将普通的Omega和这些历史上的前辈们区分开来，而不是一视同仁。
唐枝昕的话，似乎一瞬间点醒了凌楚楚。
她从未有这么一刻，如此清晰的认知到，她并不是身体素质弱，而是心弱。
不然为什么会那样先入为主的认定，Omega就是没有Alpha厉害呢。
看着小漂亮恢复了往日的振奋情绪，唐枝昕翘了翘唇角。
“那你现在…有信心了吗？”
凌楚楚怔了片刻，下意识问：“什么信心？”
唐枝昕放缓了声音，把脸送到小漂亮手里，让对方捏，一字一顿道。
“把我这个Alpha踩在脚下的信心。”
掌心的肌肤，触碰到了唐枝昕的脸。
小少女猫儿似的杏眼睁大了一瞬，略有些不自在，但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抵触的避开。
想象了一秒，自己打败唐枝昕后的场景，凌楚楚有一瞬间的心动。
但很快，她认清了现实。
“…我打不过你…”
承认这个事实挺艰难的，但却又比凌楚楚想象中轻松。
生理上的实力差距，并不是她的错。
至少…她的文课比唐枝昕好！
她还是有能碾压唐枝昕的地方哒。
本来很堵的心结，被唐枝昕奇妙的解开了些许。
凌楚楚觉得，唐枝昕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
抑制剂的效果过去之后，凌楚楚精神平复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她有点困倦，眼皮不自觉的耷拉下来，小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
山洞里有些冷。
唐枝昕似乎随时注意着凌楚楚的动静，以至于当她表现出困倦时，唐枝昕自然的伸出双臂，将摇摇欲坠的小漂亮揽入了怀中。
这是她距离小漂亮最近的一个瞬间。
闻着属于Omega若有若无的香气，唐枝昕却只抿了抿唇角，脸色有些苍白。
在她安然搂着凌楚楚的动作之下，是一双被巨石砸过，不断流出血的虚弱双腿。
＊
凌楚楚醒了，茫然的发现，自己好像换了地方。
她被人救回来啦？
被唐家的救援队发现，再到带回唐家古堡救治，这中间加起来也花费了整整一天。
凌楚楚因为刚过了提前分化的虚弱期，前面一直在昏睡，现在才醒过来。
“小姐，这次那么惊险，早知道我不该让你去雪山的。”生活管家颇为自责，不断重复这样的话。
凌楚楚连忙安抚她：“妙妙阿姨的，你别自责。这件事只是意外，并不是你的错。”
可哪怕她这样说，生活管家依然不能平静下来心态。
她围着凌楚楚，担心的喊来家庭医生，急着给凌楚楚做全身检查。
哪怕凌楚楚已经表示，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妙妙阿姨，我好好的呢。”
她听话的做了全身检查后，就眨巴着眼睛看生活管家，有点儿小心虚。
显然她也明白，这次和唐枝昕不顾劝阻去雪山，遇到了那么危险的事情，有多让人担心。
明明去之前，还和妙妙阿姨保证得好好的，肯定不会有危险。
结果她食言了…
这次说话没算话，也幸好命大，被救援队完好的带了回来。
如果当时不是唐枝昕反应快，她们是不是就要被雪埋住窒息啦？
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凌楚楚才生出一股迟来的后怕。
以至于当生活管家小心翼翼打量着她的神情，生怕她因为分化成了Omega伤心时，凌楚楚竟然一点儿没意识到。
“妙妙阿姨…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乱跑的。”
凌楚楚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闯了祸，让生活管家担心了，被长辈这么看着，就有点心虚。
体检报告很快出来了，凌楚楚一切正常，除了信息素有些紊乱的后遗症之外，一切都OK。
这也意味着，在救援队还没到的情况下，小姑娘刚经历过分化，信息素有过暴动。
“我给你的抑制剂用了？”生活管家看着凌楚楚，轻轻叹气。
小漂亮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什么，脸有些红。
“…嗯。”她咬唇回答。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那些在山洞里的画面。
她和唐枝昕像是相依为命的小雪怪一样，在山洞里相互依偎着。
如果不是有唐枝昕，她肯定撑不过去。
似乎是一起经历过了生死，特别能增加两人之间的羁绊，凌楚楚现在想起唐枝昕，不再是以前那么抗拒和抵触。
她甚至觉得，唐枝昕是个挺君子的Alpha，至少没有趁人之危。
“妙妙阿姨，我想去看看唐枝昕。”
小姑娘知道，唐枝昕这次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而生活管家听了这话，脸上却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神色，眼里也浮现了几丝迟疑。
凌楚楚只以为她还在责怪自己之前乱跑，所以对唐枝昕没有好印象，不想让她们接触。
她便好声好气的解释。
“多亏了唐枝昕，我才能好好的。”
“妙妙阿姨，是我想去看小雪怪，才会让唐枝昕带我去那里的。”
凌楚楚还不至于将这件事情全部扔到别人身上，推托责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副着急模样为唐枝昕辩驳的时候，显得有多笨拙和娇憨。
至少生活管家可从来没见过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小姐，对别人有过这么强的维护之情。
她哭笑不得，唇角抽了抽，才道。
“…等明天吧，明天我再带小姐去探望她。”
凌楚楚眨巴着杏眼：“今天不行吗？”
她想现在就去看唐枝昕。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儿担心。
生活管家沉默了片刻，才对她道。
“她没有回唐家古堡，被接去别的地方了。”
本来想瞒着小姐，暂时不说的，可是被凌楚楚这双清凌凌又干净的杏眼一望，生活管家就不由自主的心软。
平心而论，她一开始对唐枝昕的印象并不是太好。
少年人有些锋芒毕露，做事情又攻击性太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小Alpha对自家小姐的觊觎。
只不过雪山一行，当生活管家和救援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景象，足以颠覆生活管家过去对唐枝昕所有的父母印象。
那个平日里张扬到耀眼的Alpha，一双腿几乎被血染尽了颜色，却依然牢牢将凌楚楚护在怀里，甚至将身上的外套都脱了下来，盖在凌楚楚身上。
——一个能在生死危机面前，用身体去护住小姐的人。还能让谁去质疑，她的情愫是否是真。
生活管家说了唐枝昕受伤的事情，却不想，凌楚楚反应有些激动，几乎是从床上跌了下来。
“她受伤了？”
小漂亮担心极了，杏眼一下子就盈满了水汽，摔到地上被生活管家扶起来时，脸都苍白了，只顾着追问。
“怎么会受伤呢？”
凌楚楚有些不敢置信，在山洞里的时候，唐枝昕表现得多淡定自如啊。
她甚至还和往常一样，坏坏的用奶糖逗她，还想方设法说一些话哄她让她振作。
唐枝昕那时候就受了伤吗？
凌楚楚自责起来，努力回想在山洞里的点点滴滴。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楚原本的想象。
唐枝昕并不在唐家古堡，她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接受治疗。
古堡里的人，对于唐枝昕到底受了什么伤，讳莫如深，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凌楚楚。
这让本来死里逃生生出点放松情绪的凌楚楚，心中猝然重重的一跌，像从高耸入云的山顶一下子落到低谷。
她想知道唐枝昕是怎么了？
到底受了什么伤，为什么会转移到别的地方？
刚分化成功，凌楚楚其实还处于虚弱期，需要好好的休息一阵，可眼下她心里装着的都是唐枝昕的安危，哪里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试图通过星脑给唐枝昕的终端发消息。
然而消息发出去之后，却显示并未接收，仿佛终端对面的那个人不存在了一样。
一种莫名的恐慌攥住了她，令小漂亮忍不住想哭。
“我想见唐夫人，她在吗？”
凌楚楚忍着慌乱，想去拜访一下唐夫人，好打听一下唐枝昕的具体情况。
唐家古堡的管家，听了这话，神情复杂道。
“夫人不在，她最近都不在。”
“凌小姐，这段时间古堡招待不周，有怠慢的地方，你别介意。”
凌楚楚失落的张了张唇，没能说出什么来。
她可以感觉到，整个唐家古堡似乎在唐枝昕出事以后，似乎都在瞒着自己什么。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是不是唐枝昕…受伤很严重？
生活管家见小主人这么不开心，心里也难受起来，很心疼。
“小姐，新城那里快开学了，不如我们先回去？”
新城每次开学都会有开学测验，这次似乎有了改革，除了必考的文课之外，还会加入一定程度的武课。
以前武课是所有新城学生的短板，凌楚楚当然也不例外。
可是现在，在被唐枝昕突击训练了这段时间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有很大的提升和进步，真的回去参加测验，心里也没有那么虚了。
哪怕…哪怕她已经分化成Omega。
可是想到要离开，凌楚楚心里就很纠结不舒服。
唐枝昕现在的情况，自己还不知道，怎么能做到直接甩手走掉？
于是凌楚楚头一次任性的选择了违背大人的安排。
“我不想走…妙妙阿姨，唐枝昕还没回来，我想等她。”
在某方面，小漂亮一直是个有点儿小倔强的少女。
她看着柔弱娇气，长得也是精致无害的模样，仿佛一个需要人精心养护着的瓷娃娃，可是内里却像一朵长了刺的小玫瑰，有自己的坚持。
唐枝昕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确定对方的情况，她是不会这样仓促离开的。
这是凌楚楚给自己找的理由。
生活管家看她难得这么执拗，没有办法，只能答应。
只是连着好几天，凌楚楚都没有再看到唐枝昕的身影，就连唐夫人也不在唐家古堡，显得整个古堡一下子很空荡寂静。
果然如唐家管家说的那样，古堡里的主人不能回来了，这里只有她这个客人在。
怎么都联系不上唐枝昕，让凌楚楚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只能想办法去和戚霜蓝琪打听。
“你们有唐枝昕的消息吗？”
找到雏鹰基地时，凌楚楚看到了聚在一起的戚霜和蓝琪。
这两人最近似乎在忙，脸上黑眼圈浓重，一脸没有睡好的困倦。
看到小漂亮出现在这里时，两人都愣了愣，似乎很意外。
但随即，两人都想起来，当初这基地成立，还是小漂亮投资了大半的钱，所以雏鹰基地的编号里，小漂亮是放在第一位的。
她能直接越过安保措施进来，没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
戚霜和蓝琪似乎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下意识避开了凌楚楚看过来的关切目光。
她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在私底下和小漂亮相处。
凌楚楚并没有发觉这两人的异样，连日来的担忧，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她甚至顾不上去为自己分化成Omega失落，满心满眼想着唐枝昕的事情。
“戚霜，你们最近有见过唐枝昕吗？或者，有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
凌楚楚并不是会主动社交的性格，她甚至算是比较内敛的性子，可是这会儿因为着急，小跑到了戚霜蓝琪跟前，仰着脸问话，显得急切又生动。
这和戚霜蓝琪印象里的小漂亮很不一样。
小漂亮一直都是好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取这么个名字，还被她们恋恋不忘这么多年了。
可是好看的同时，小漂亮却也是有点儿小高傲的，就像城堡里的小公主，永远都带着矜持，就连笑起来都会注意形象，永远温和有礼。
可是现在的凌楚楚，着急起来甚至没有注意到和她们之间的距离，站得那么近。
两人都已经知道，小漂亮分化成了Omega。
这一点变成直观的现实，放在面前时，显得如此有冲击力。
少女眼眶有些红，似乎是悄悄哭过，长发微端打着卷儿，柔嫩的脸看着吹弹可破，杏眼一眨，就有一股明媚和天真。
戚霜和蓝琪齐齐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有些被美到发晕。
老天诶，她们一直都知道小漂亮好看，可是分化成Omega之后，小漂亮身上似乎又多了一种气质，叫她们这些Alpha根本不敢直视对方，生怕露出什么窘状。
谁都知道老大现在对小漂亮有多在乎，她们就是再心动，也知道保持距离，不应该流露任何非分之想。
只不过…任凭谁对着面前的小漂亮，都没法不心软。
蓝琪嘴巴快，在看到凌楚楚因为担忧自家老大露出的愁容时，已经抢先回答道。
“老大还在住院，最近不回来了。”
戚霜将她胳膊肘一撞，后者立刻捂住了嘴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这样一说，不就暴露了老大和她们保持联系的事情么，还暴露了老大受伤的事情。
果然，凌楚楚杏眼睁大，急促道。
“那…她住院的地址你们知道吗？我想去看看她…”
小漂亮心里有些懊恼，她应该早几天过来找戚霜她们的，这样就能早点打听到唐枝昕的消息了。
蓝琪有点结巴：“那个…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戚霜见她连谎都不会说，叹了口气，抢在她跟前对凌楚楚道。
“老大也就那天和我们发了个消息，后面就没回过我们了。她具体在哪儿住院，我们也不清楚，不方便打扰她，最近联系不上。”
这话说完，她眼睁睁看着小漂亮原本充满期待的清亮眼睛，一瞬间黯淡下去。
就真的心里一紧，感觉负罪感很强。
不过想到老大的叮嘱，有些谎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还不能露馅儿。
戚霜强迫自己不露出半点破绽，硬着心肠道。
“不然…小漂亮，你先回新城吧。等到老大出院了，她肯定会主动联系你。”
话说到这里，望着凌楚楚的神情，戚霜心都颤了。
绝了，她感觉自己跟个绝世大恶人一样，企图为难一个可怜的无辜清纯少女。
明明人家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想关心一下老大，联系不上老大了，太过担心。
老大为啥对小漂亮忽然这么冷淡啊，避而不见就算了，还不许他们透露任何消息。
哪怕戚霜平时比较理性，不像蓝琪那么容易冲动，这会儿看着凌楚楚水盈盈的杏眼，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立刻反水唐枝昕，把一切全盘托出。
听着戚霜这么说，凌楚楚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一下子失去了光芒。
她咬了咬唇，声音很轻：“是她…这么说的吗？”
小楚楚怎么都没有想到，唐枝昕会不想见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在山洞里的时候，唐枝昕都还护着她，会哄她开心，把唯一的奶糖让给她，陪着她度过初期最难熬的分化。
为什么现在却对自己避而不见？
她明明可以给自己发一个消息回复一下的，哪怕是像对戚霜蓝琪那样。
越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心里就越是难受。
本来，本来她没有那么在乎这些的。
过去的十年里，凌楚楚都没有那么在乎过某人。
在她的记忆里，唐枝昕永远都是更主动更大胆，然后也更过分的那个人。
她甚至来不及拒绝第二次，唐枝昕就会再次坏坏的凑到她身边。
“那你们能告诉我…她受了什么伤吗？”
凌楚楚抿着唇，小声开口问。
至少要让她弄清楚这一点吧。
唐枝昕在那场雪崩中救了她。
于情于理，她多关心对方一点都是应该的。
凌楚楚语气近似乞求，她让人无法狠心拒绝。
天啊。蓝琪是真的绷不住了。
见凌楚楚这样小声说话，魂儿都飞了一半，她抢在戚霜跟前，对凌楚楚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真的，你别担心，小漂亮。”
要不是还记着这是自家老大的心肝疙瘩肉，蓝琪是真想好好安慰一下小漂亮。
小漂亮以前像个漂亮又骄傲的小孔雀，有些矜持和傲娇，然而现在，当这些小骄傲消失，变成纯粹的温柔和担心时，就跟美人精心编织的温柔乡一样，直接让蓝琪有些魂不守舍的找不着北。
小漂亮头发长长的，乌黑柔顺，脸蛋又白白的非常清秀，眼睛像是两颗黑珍珠，唇瓣微微抿着，唇肉泛着红，怎么看都像是需要人精心守护的娇嫩花朵一般。
谁舍得伤害这样可爱柔弱又漂亮的花朵啊。
大概是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凌楚楚看着很沮丧，低着头，碎发微微在白皙耳畔垂落了几根，瞧着清秀可人，还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姿态。
这哪里是蓝琪能顶得住的。
“咳…”
蓝琪都有点忍不住，想伸手抱一抱可怜的小漂亮了。
然而她手指还没动，一旁的戚霜已经眼疾手快挡在了蓝琪面前，不让她继续盯着凌楚楚看。
开玩笑，基地里的全息监控这么多，老大那儿但凡看一下星脑，就能注意到这里的每一根头发和细节。
让老大亲眼看到蓝琪对小漂亮生出觊觎，那不是送人头么。
戚霜还是有点儿理智在的，自认为没有蓝琪这么容易被迷住。
于是凌楚楚最终离开雏鹰基地时，都是失落的。
小少女在生活管家的陪同下，微微垂着脸，一步一步的离开。
清瘦单薄的背影看着真的很惹人爱，个子比起这帮Alpha们，真的是娇小到柔弱。
蓝琪望着凌楚楚离开的身影，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点什么。
“哎…”
她不由发出一声轻叹，望着一旁的戚霜，感叹道。
“老大真心狠啊。”
小漂亮这样可爱的姑娘，要是能主动过来关心她，她肯定快乐到要上天了好吗！哪里舍得让人家伤心和失望。
戚霜一把捂住她嘴巴。
“不想活了，还是皮痒了？”
不知道老大会看星脑监控么？
蓝琪翻了个白眼。
行呗行呗。
她敢打赌，老大以后肯定会后悔。
惹了人家姑娘关心，却又这样避而不见，让人家这么伤心。
毕竟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人小漂亮的面，好好的说清楚呢。
*
联盟一间私人的疗养院。
单人病房里，唐枝昕静静坐在床边，看着面前投放的光幕画面，一直很沉默。
唐夫人进来时，正看到光幕里小漂亮离开的背影。
“既然放不下人家，为什么不让人过来看你？”
唐枝昕垂眸，并不和唐夫人说话。
唐夫人见女儿不跟自己说心里话，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没什么办法。
她这女儿从小就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太过独立，性子也有点儿野。
小时候喜欢当街区孩子里的头头，还愣是像模像样弄出来了一个基地。后来进了皇家学院，也是学院里出了名的风云人物。
哪怕唐夫人很少主动去打听女儿的事情，也能知道唐枝昕在外头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这样的人，要么不对人上心，要么就…
老唐家也是专门出痴情种。
唐夫人望着唐枝昕，忍不住道。
“现在不解释清楚，就这么不理人家，别到了以后再后悔。”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脆弱的。
似乎是某个字眼戳中了唐枝昕，她缓缓抬眸，红发依然耀眼，但那双丹凤眼却没有平时有神采。
“让我挟恩图报么？”她不是这种人。
何况…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在小漂亮面前说出什么。
等唐夫人走出房间，唐枝昕才重新看向星脑。
上面堆积了很多未读消息。
属于小漂亮的头像，正一闪一闪。
头像是唐枝昕之前抓拍的一张照片，小漂亮手里拿着小教鞭，一只手叉着腰，娇美的小脸绷着，像只生气的小兔子，粉嫩又软乎。
光是看到小漂亮的照片，对唐枝昕来说，就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她会马上回忆起和小漂亮相处的点滴。
这一个月，胜过往常的十年。
生活一下子多了色彩。
喜欢上一个人的滋味，也美好到叫人疯狂。
只不过…偏偏那么不巧。
唐枝昕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毯子轻轻盖在了腿上，遮住了受伤的部位，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只有她知道，雪崩造成的伤害，的确损害到了这具身体，哪怕用了最好的治疗仓，自己的反应能力也比从前下降了一截。
她也许再也不能去星际战场，加入特战队成为指挥官了。
唐枝昕眼底闪过些许黯然。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见小漂亮。
在她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强大Alpha时，她有梦想，有追求，有对于未来美好的想象，所以她能没脸没皮的追着小漂亮。
可当她落入低谷，遇到了挫折，发觉未来不再是从前想象的那样，不再是一条理想中的康庄大道，少年人被点燃的爱情，也似乎跟着一下子失去了光。
没了骄傲，似乎也就没了勇气再去奢求别的东西。
她只想一个人再静一静。
*
这个长假快结束了。
凌楚楚在古堡的日子，也到了尾声。
她始终没有等到唐枝昕的消息。
被生活管家带走的时候，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宛若失去了水分的小苗苗，瞧着脆弱又稚嫩，没了之前的那股昂扬朝气。
似乎来一趟旧城，不仅失去了分化成Alpha的可能，还失去了一些别的。
戚霜和蓝琪知道凌楚楚要走了，还特意过来送了送。
上次在雪山，说起来也是倒霉，只有唐老大和小漂亮被困在山洞，遇到了些事情。
她们其他人反而因为靠近建筑物，躲过了一劫。
戚霜看着凌楚楚无精打采的样子，欲言又止。
“小漂亮，老大肯定会去找你的。”
她的语言有点儿苍白无力，但依然在尽可能的安慰凌楚楚。
老大这段时间像是变了个人，对基地里的事情也撒手不管了。
要不是前面视频的时候，他们看到过老大，恐怕这会儿要怀疑老大是不是被人魂穿夺舍了，才会性格和以前变得截然不同。
这不，连小漂亮要走这件事，都不能把老大炸出来了。
蓝琪想的比戚霜一向要少，见凌楚楚不开心，她就走过去把一堆礼物送到人手上。
“给，小漂亮，这些礼物你都拿着。”
反正，除了柳沫没有送礼物，上次雪山跟着一起出来玩的人，全都特意为小漂亮准备了礼物。
要不是他们拦着，有几个最活跃的alpha估计就要来追小漂亮了。
那可不行。
小漂亮可是她们老大的未来女朋友。
蓝琪对这一点，格外的明确和警惕。
老大不在，那他们就是帮老大看山门的，哦不，是看着压寨夫人的，绝不让任何人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凌楚楚看着戚霜蓝琪送过来的礼物，只是微微扯了扯唇，笑不出来。
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没有出现。
唐枝昕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凌楚楚离开旧城，坐在飞行器上，望着越来越远的唐家古堡，心里依然装着挥之不去的委屈和担忧和疑惑。
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星脑终端。
她和唐枝昕的聊天记录，依然停留在她发出去的消息上，对方没有回复过任何一条。
“妙妙阿姨，我该怎么办？”
小少女难得流露出了脆弱和迷惘。
她觉得自己的心劲儿，似乎也跟着分化成Omega一起碎了。
她来旧城的时候，是想和唐枝昕取经，看怎么样才能变成像…唐枝昕那样厉害的Alpha的。
可是现在…她不仅分化成了Omega，失去了往日的目标，就连唐枝昕也不理自己了。
长到十八岁，凌楚楚才尝到这种苦涩和难过的滋味儿。
努力好像没有用。
在雪山的山洞里，唐枝昕安慰自己的那些话，好像也跟着失去了力量。
那些能够在教科书上留下名字的Omega，哪一个不比自己厉害。
她算什么呢？
她根本就没有力量去成为这样厉害的人。
生活管家看着这样的小小姐，心疼到说不出话来，心里对原本救了自家小姐的唐枝昕，也多了几分迁怒的责怪。
“小姐什么也没有做错。继续过你喜欢的生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就好。”
她也不是没在旧城待过，这里的人是什么性格，她出生在这儿怎么可能不清楚。
唐枝昕本来就和小姐不是一路人，要不是家主赞成，她是肯定不愿意让小姐和唐枝昕单独相处的。
现在这样也好，小姐已经分化了，以后接触的人，就应该是那些守规矩懂礼貌的，而不是旧城那些野蛮的粗鲁Alpha。
长痛不如短痛。
生活管家想到这里，本来要为唐枝昕说几句好话，去劝劝凌楚楚的心思也淡了，转而开口道。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本来也不是这里的人，只是来看看而已。现在也好，早点回去，小姐你的那些朋友们可是一直等着你呢。”
凌楚楚没有说话，嫩嫩的手指抓着一张已经起了褶皱的奶糖糖纸，缓缓将它铺平打开，眼眶微微红了。
唐枝昕，大坏蛋。
干嘛不理人嘛。
她也不要理唐枝昕了。
*
再回想那接近一个月，就像一场梦。
想起来不太真切，但到底是镜花水月一般过去了。
除了…
凌楚楚常常会点开星脑，去看某人有没有发过来什么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可是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啊。
唐枝昕明明说过…
小漂亮闷闷的，咬着唇不说话，哪怕被往日的朋友围着，大家都问她分化成了Omega是什么感觉。
小楚楚抬眸，神情有些恍惚。
“什么感觉吗？”
凌楚楚捏了捏指尖，轻声道：“心里有些难受。闷闷的，喘不过来气。”
这就是她成为Omega后，上到的第一课。
一个曾经在危险的雪崩中，对你以命相护的人，忽然间避着你了。
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