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离婚吗?◎
“你的朋友?”梁晓雨的关注点在这声朋友上, 她记得没错的话,好像大家觉得问题难以启齿时常常会拉一个“朋友”出来顶锅。
但按照她对乔可离的了解,不会做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并且两人关系要好, 有什么话不能聊。
所以最后梁晓雨还是认为乔可离说的是真的, 她真有一个朋友需要解惑。
“重点不是这个。”乔可离心虚地打断, 现在重要的难道不是她后面的话吗?
但梁晓雨仍旧追问:“你哪个朋友啊?”
乔可离:“你不认识。”
“怎么可能,你的朋友我都认识。”梁晓雨心底升起了胜负欲,认为乔可离的朋友她不可能有不认识的。
“……”乔可离眼睛转了转, 随便拉了个人出来,“顾妙。”
“嗯?”梁晓雨眼睛亮了亮,“她啊!那我认识啊!”
所谓的急病乱投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明知道梁晓雨可能没办法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她还是将希望放在了梁晓雨身上。
原以为在她这样说之后, 梁晓雨就能够好好回答她的问题了,但是没想到却听见对方说:“你说顾妙,我想起一件事儿,最近她有去找过你吗?”
乔可离心思在自己的问题上,大概算了下时间, 然后回道:“一个半月前见过。”
自从那次顾妙从她家离开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
实际上自从毕业之后, 她俩就没什么必须见面的理由,顾惜在时, 研究项目的原因, 她不得已也总会和跟在顾惜身边的顾妙见面, 再后来顾惜出国, 临走前拜托她照顾一下顾妙。
说是照顾顾妙, 但想来更多的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心, 担心她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孤单。
但是,一向善解人意的学姐似乎找错了人,顾妙本来就看不惯她,两人相处自然也不算愉快。
所以在顾惜刚离开时,她俩没见过几面,乔可离碍于情谊,偶尔会象征性地约她吃饭。
起初她以为按照两人的关系,顾妙大抵也是不想见她的,但是没想到顾妙不仅没有拒绝,还每次都来了。
她用着学姐的态度问候顾妙的学业和生活,但每次顾妙说话都不算好听,常常让她失语。
生气谈不上,但确实刺耳。
她每个月问候顾妙是出于感谢顾惜对她的好,但如果每次见面都必须面对她的针锋相对,那她觉得大可不必。
所以在第三次见面时,乔可离明确向顾妙表达了自己约她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学姐的托付,如果见面让她感到不愉快了,下次可以不用见面,顺便和顾惜说一声。
顾妙比她小,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个妹妹,说这话时某种程度上也是在照顾顾妙。
不过顾妙并没有同意她的提议,只是反驳她说,答应的事情就应该做到。
之后两人总算能平静地一起吃吃饭,聊聊学业和工作,偶尔梁晓雨也会加入其中,当她被顾妙阴阳怪气时,梁晓雨也不会像她一样无所谓,都会替她怼回去。
梁晓雨从一开始的防备,到后来也发现顾妙只是嘴毒没有坏心思,并没有真的想伤害她之后,也松懈了防备,一来二去也算是成了普通朋友。
所以当她出车祸后,梁晓雨也能够放心将她交给顾妙。
想到这儿,乔可离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许久没见到顾妙,也没听见她的消息了。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问这话了。”梁晓雨神秘兮兮地低着声音。
乔可离心尖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下,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感,回道:“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梁晓雨撩了下头发,撑着脑袋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听得乔可离浑身不自在,她垂眸,手中握着笔在菜单上胡乱勾了几道,然后叫来服务员递给她。
等到心情平静到能够听答案之后才问道:“所以答案呢?”
乔可离此刻想听到的是答案。
不,具体说来,应该是合她心意的附和。
“答案就是——”梁晓雨卖着关子,等到眼前人脸上浮现出不耐之后,食指在眼前摇了摇,“不是讨厌。”
“是喜欢。”
乔可离怔愣。
虽说她确实想到了这个答案,但是从梁晓雨口中听见时却令她难以接受。
她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都恨不得咬死她了,怎么会是喜欢。
明明是讨厌才对。
刚回答的问题被对方反驳,梁晓雨不服:“怎么不可能。”
并且还开始列举一堆道理:“讨厌一个人,只会看见这人就觉得烦,巴不得再也不见,怎么可能会因为见不着而烦恼?”
“为什么不能?”
“就是不能,这不叫烦,”梁晓雨顿了顿,思考半晌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更贴切的来说,应该是思念。”
乔可离张了张唇,大脑一片空白,理智上她觉得梁晓雨说的不对,可又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她,过了许久才想出一句没什么杀伤力的话:“如果是思念,那见面应该开心才对,怎么会针锋相对。”
“这很简单啊,应该她在挣扎反抗,在自我融洽,可能是理智上告诉自己不可以喜欢这个人,但是感情上又控制不住地被这人吸引,喜欢和讨厌同时存在并不违和。”
梁晓雨自认为这段时间的心理学纪录片没白看,讲出来的话都头头是道,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如果不是看乔可离的样子还是不相信,她此刻都会为自己欢呼鼓掌。
乔可离突然很后悔。
她或许不该来这一趟。
这个答案让她难以接受。
梁晓雨是第一个告诉她喜欢和讨厌同时存在不矛盾的人。
不得不承认,年少时,她曾被这样的情绪所困扰。
是对巧克力,也是对祝今禾。
她讨厌祝今禾的张扬闪耀,同样也会不自觉地看向那道光。
喜欢与讨厌在她看来是两种矛盾的情感,为了不被失控的情绪裹挟,她极力地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
并且很主观地将这个答案定性为讨厌。
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也从未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她认为是,那就是。
感情会操控人的情绪,做出不理智的选择,不受控制的感觉不好受,将自己放在低处去喜欢年少时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于她而言更不可能。
“你猜错了。”乔可离很认真地再次反驳。
“……”梁晓雨叹了口气,服务员正好将菜端上桌,她抬头看了眼,等人走了之后才继续说,“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这样的感情,但是感情本来就是不受控制的,不管怎样你应该面对事实。”
乔可离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从梁晓雨说这是“喜欢”之后,她的心跳就不断加速,跳动声震耳欲聋,感觉她的胸腔都快被震碎了。
在梁晓雨眼神注视下,乔可离无处遁形。
就在她准备摊牌,寻求更多办法时,听见梁晓雨的叹息声——
“我知道你一直将顾妙当妹妹,很难接受她喜欢你的这件事情,想告诉她对你的针锋相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讨厌,但是你怎么不尊重她的感受呢?她既然敢说出来肯定是因为想清楚了,既然这样你利索地同意或者拒绝就行了。哦不对,不好意思忘记你是已经结了婚的人了。”
乔可离思绪突然卡住了,缓慢地抬头眨眼:“什么?”
她说谁?
“你不是帮顾妙问的吗?”梁晓雨笃定是这个原因,继续说,“自打她知道你领证之后,三天两头来询问我你今天离婚没,我再傻也能猜到了。”
乔可离顿住,眼神茫然,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梁晓雨一边说着一边翻开自己的手机,找到聊天记录,递给她看:“我真无语,在我聊天框每天打卡签到。”
乔可离定睛去看,发现上面一溜烟下来全是差不多的对话。
顾妙:【乔可离她离婚没。】
梁晓雨:【人家恩爱得很,别一天天诅咒她。】
顾妙:【她离婚没。】
梁晓雨:【没有没有,说多少遍了。】
……
顾妙:【离否。】
梁晓雨:【否。】
相差不大的内容交流下来,最后变得意简言赅,甚至只用标点和符号就能够交流。
顾妙:【?】
梁晓雨:【×】
乔可离皱着眉看完了两人的聊天。
这和喜欢沾边吗?难道不是希望她离婚?
梁晓雨接着说:“看到没,就关心你什么时候离婚,起初我也觉得她是在诅咒你,但是后来我就发现了,她并不是在诅咒你,而是在等你离婚然后出手。”
梁晓雨声音极小,问她:“我是不是很厉害?根本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就猜到了。”
喜欢?
顾妙吗?
从两人认识起,顾妙就喜欢给她甩脸子,但真正伤害她的事儿倒没做过,反倒之前在她被研导女儿为难时帮过她。
“你确定,这是喜欢?”乔可离喃喃自语。
“确定肯定。”梁晓雨回答得非常自信。
过了会儿,梁晓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在破坏一个家庭,于是又语重心长地说:“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你和祝今禾不也谁也看不惯谁嘛,哦不,主要是你看不惯她,她对你挺温柔宽容的。”
乔可离喉咙被堵住了,感觉现在的自己身处大雾里,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想前进也不知如何后退,像是卡在了一个缝隙里。
“我对顾妙不也挺宽容?”
“是挺宽容,”梁晓雨又觉得她说得对,“那这么看来,祝今禾和你倒挺像,采访一下,你对顾妙什么心理?”
乔可离情绪缓缓平静下来。
她在挣扎犹豫的,其实对祝今禾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幼稚,不爱搭理。”乔可离将对顾妙的态度慢慢讲了出来。
梁晓雨长长地哦了声:“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祝今禾肯定不是这种心理。”
乔可离看了眼她,没说话。
梁晓雨莫名觉得乔可离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于是她急忙改口:“我感觉祝今禾应该是在意你那种。”
乔可离现在不是很想听见祝今禾的名字。
让她心绪很乱。
她是一个很念旧的人,简单的情绪会让她消化很久。比如意识到,她可能不是讨厌祝今禾,而是喜欢。
近十年的认知被颠覆,乔可离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承认喜欢,也就意味着,要将可以刺向自己心房的尖刀给了对方,她不敢赌。
乔可离正想着事情,握着刀叉的手指僵硬,切了好一会儿才将牛排切开,她还没品尝,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手中的叉子也应声砸到了餐盘上。
响声吓了梁晓雨一跳,她问:“怎么了?”
乔可离看了眼消息,面无表情地将手机熄了屏,微微蜷缩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犹豫和慌乱。
此时收到祝今禾的短信,就好像心思被戳破,被当面抓包。
为什么要喜欢祝今禾?
是因为习惯,因为日久生情吗?
是不是因为待在祝今禾身边久了,习惯了她的存在,或许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只是一种错觉,是因为讨厌产生在意的错觉,从而以为是喜欢。
直到现在,乔可离依旧在做主观判断。
年少时,她觉得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是祝今禾。
长大以后,她觉得任何人都不行。
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的,不受伤害地过完短暂的几十年人生。
所有的相聚都会有离别,交付真心的代价是会被背叛,会被抛下。
就像她妈妈一样。
从始至终,乔可离坚持的都是要爱自己胜过爱别人,后来她明白,这样的人不应该玷污爱情。
和梁晓雨拍完合照,直到离开乔可离也没有回复祝今禾的那条消息。
在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还命令她不能在外面吃太饱,记得回家陪她吃。
她意识到,不知何时,她和祝今禾的关系已经进步到即便对方用命令的词语和她说话她也不会感到任何不适。
甚至心底最先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听话,想回家陪她吃晚餐。
她自诩聪明,偏偏今天犯了傻,不该去追问答案,又或者说没有从梁晓雨口中听见想要的附和时,就应该阻止或是劝服自己。
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作茧自缚,自我纠结。
乔可离离开餐厅后打了辆车,回到了之前自己租的房子,没有回祝今禾家。
她需要时间冷静。
她不是个勇敢的人,相反她习惯否定。在别人看见幸福时,她看见的是背后的不幸。大学选修心理学时,老师说她看上去积极乐观,实则却很悲观。
在一起会分手。
相爱的结局是背叛。
两个互不在意的人,即便绑在一起也不会受伤,她提醒祝今禾,但是没想到自己先越了线。
但她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上次回来是半个月前,家具上落了灰,刚进门有股灰尘味道。乔可离走进卧室,停在了书架前,目光注视着上面的某本无名册。
那时她之前做的标本。
是,狗尾巴草确实好看,捡起来也是顺手的事情。
那时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意祝今禾随手捏的狗尾巴草戒指时,她没有选择再次扔掉,而是从旁边摘了更多的狗尾巴草。
回到家后,用制作标本的理由说服自己,将这枚戒指永远定格。
她从未细究过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是当所有人离开,她下意识地原路返回捡了起来,被朋友询问时又下意识地找了个理由。
祝今禾。
如今找到缘由,念起她的名字时,她的心尖都像是荡起阵阵波浪。
乔可离对着台灯发了很久的呆。
她沉默许久,才低下头看向手机,第一条是梁晓雨的消息,说她到家了,还发了朋友圈让她记得点赞。
往下是祝今禾的新消息——
【在哪儿。】
【不说话我去找你了。】
【你和梁晓雨一起的?】
【乔可离。】
【说话。】
乔可离突然意识到缘由。
或许是因为,她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了,她的催促,她的关心,就连身上的温度都让她无意识地眷念。
乔可离开始害怕。
她盯着界面许久,指尖微动,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她却花了很长时间才打出来。
【祝今禾,我们能离婚吗?】
作者有话说:
离离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察觉到喜欢对方时第一反应不会是马上去追想办法让对方喜欢她,而是害怕受伤想要推开保护好自己,所以需要她自我挣扎一下。挣扎完肯定会主动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