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和李浮尘听到少年口中的话语,异口同声:“狼主?!”

  狼主”这个称呼是北方少数民族首领的称谓,当今朝堂与突厥联姻和睦,好端端的,断臂峰上怎么会冒出突厥人?!

  裴擒陌见状,在沈羿脑中讶异:“不对劲,定是有人假扮突厥人的身份陷害本座!本座从未踏出过中原,怎么会无缘无故得罪过一批养狼的!”

  沈羿:“我觉得也是。”

  连中原的武林第一人都不敢轻易招惹那突厥首领,裴擒陌更不会蠢到去以卵击石。

  而且此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和人际极差,又过得随心所欲,上次看见崔二楼冒充他的弟子,居然也笑得出来,所以,就算是真的有人冒充他的身份在江湖中四处拉仇恨,也并不奇怪。

  可是李浮尘并未细想,真当那两个少年来自突厥,拱手道:“两位小友,贫道与身旁这位剑客并非是天罡宗余孽,乃是静水观与梅花剑庄的……”

  “呸,管你是谁!”那拿着弓的少年手握箭矢打断他道,“你话这么多,那便先射你罢!”

  嗖的一声!

  李浮尘慌忙以剑抵挡,熟料右手却被箭震得发麻,被迫后撤几步。

  脑中下意识回忆起方才那箭矢射中老槐树时,箭身几乎全部没入,只有羽尾露在外面,便足以察觉到少年射箭的威力之强横。

  “不错嘛,挡下来了,就是不知你旁边这个看上去病殃殃的剑客能不能接得住!”

  另个少年拿箭对准沈羿。

  可他话音落下,沈羿纵身一跃跳到树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过箭矢,随后将早已在手中备好从包裹中拿出的五枚流星镖投掷过去。

  两名少年身法不似平时见过的功法,反应速度奇快,一个翻身闪过流星镖,齐齐拉弓道:“他竟身上藏有暗器,把他射下来!”

  箭矢射出的同时,沈羿的寒梅剑也终于出鞘。

  二人射来的箭矢犹如雌雄双龙飞向沈羿,可寒梅剑就像是一条流动的锦鲤,夜空下,沈羿的剑刃泛出异样的光芒,仅是挥舞一瞬,两支箭矢就被拦腰折断。

  少年瞳孔收缩:“剑怎可能劈开咱们的箭矢!”

  “或许还能取走你们的命。”

  沈羿面无表情说着,手中的寒梅剑直直刺向其中一名少年。

  那少年惊讶之余,并没有坐着等死,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轻功躲开。

  可是即便如此,寒梅剑的剑风,还是将他的肩膀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他的同伴见状,忙掩护受伤的少年离开,二人齐齐凌空登天,藏匿在云雾之中。

  沈羿自是紧随其后,消失在李浮尘的视线之内。

  “喂!沈庄主你就这么走了?记得注意脚下!”

  李浮尘夜视本就极差,山间的雾又越发浓厚,要时时刻刻保持极高的注意力才能保证自己不掉进崖缝里去,所以只能干巴巴站在原地等着沈羿回来。

  谁知话音刚刚落下,身旁突然出现几道黑影。

  没反应过来那些黑影是什么,腿部就传来剧痛,低头一看。

  竟是有只银白色的小狼咬住他的小腿!

  李浮尘心惊肉跳,心道自己武功盖世,岂料一朝被狼偷袭。忙使出护身法护住身体,将那狼震退,随后道:“沈庄主,你还没好吗,现在好像几只狼围着我,我支撑不了太久,你若能将那二人抓到,就快一点!”

  可无论他喊了几声,浓雾中回应他的只有狼的磨牙声。

  他数了数,总共六只小狼。

  李浮尘不是杀不了这些狼,而是生怕这些猛兽真的是被突厥人驯化的,那杀了它们就等于与突厥人彻底结了仇。

  可是等了半天,那些狼一次次扑上来咬他,沈羿都没有回来。

  “沈庄主!你人呢,该不会也是掉到什么裂缝里去了罢!”

  李浮尘高声喊道,护身法支撑不了太久,腿上的伤口又在不停流血,他只能咬牙拔剑,准备横扫了这些狼。

  谁知就在这时,面前忽然再次闪过一道黑影。

  他就差用剑刺上去了,可临到关头,发现竟是左手以诡异方向扭曲的兽皮衣少年摔在他面前。

  李浮尘微怔。

  再一眨眼,又一少年摔在他眼前。

  狼群骤然散开,而中间两个少年的骨节都多多少少有些错位,唇齿间还溢出血沫,看上去何其地狼狈。

  沈羿冷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赶紧让这些狼离开。”

  那先被摔下来的少年脸色微变,嘴里呢喃了几句,狼群听闻,果然嗷呜一声,便听话地四散而去。

  李浮尘的左腿还流着血,忙拿出随身带着金疮药处理伤势。

  沈羿从迷雾中走出,用剑逼向地上二人:“你们当真是狼主的手下?为何要追杀天罡宗的人?若不说实话,我可以用最残忍的手段招待你。”

  那眸光凶恶少年开始并不想说,可沈羿真的眸光微凛,竟用剑将他肩膀片下一块皮肉,动作极为迟缓,似乎就是想细细折磨他。

  李浮尘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决绝,脸颊冒出冷汗:“沈庄主,这会不会有点……”

  那被片了肉的少年额头爆出了青筋,却铁骨铮铮地死咬着牙,什么消息也没吐露。

  可另一少年见状却是心理承受不住,满眼惊恐地道:“我们……我们其实不是突厥人,我们其实是只是听从于主人的命令,主人让我们装成突厥人,在这散布谣言,将一切都嫁祸给魔宗和那裴擒陌……”

  那眼神凶恶少年道:“闭嘴!你个没出息的叛徒!”

  说罢,那少年竟从兜里掏出一枚飞镖,当场射中同伴的喉咙。

  那被射中的少年顿时眼球突出,立刻毙命。

  那杀了同伴的少年先是冷笑,随后笑声戛然而止,唇边溢出一抹殷红,脸庞重重砸在地面上,断了呼吸。

  李浮尘瞠目结舌:“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羿忙蹲下身子查看,发现这少年居然齿间藏有毒药,宁愿死去也不肯将这背后的目的交代出来。

  裴擒陌也一时沉默。

  他承认,自己惹过不少人,但是这帮宁愿自己受死也要将一切嫁祸给他的组织,他确实是看不透。

  天工阁只擅长傀儡,可没兴趣培养下属们养狼冒充突厥人,能做到这一点的组织,必然是一个庞大的势力。

  难道……是他脑中的那个答案?

  “真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竟会不惜代价如此针对天罡宗,不过那裴擒陌得罪的人太多,有人害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李浮尘忽然长叹了口气。

  沈羿也眸光凝重,心道他本来只是打算去天罡宗找裴擒陌尸首的,可是现在一看,事情比他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随即收剑入鞘道:“此事有蹊跷,咱们去天罡宗之时,可以看看是不是出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李浮尘答应,可试着走了几步,蹙紧了眉:“我的腿受伤了,我们需得找个地方歇息。”

  沈羿仰头望了眼月亮的方向,估算了下时辰,淡淡道:“下山罢,天亮之前,我能找到一个旅舍。”

  二人说罢,便扔下两个兽皮人的尸体,继续赶路。

  路上,沈羿不忘问裴擒陌:“你对这两人的身份有头绪么?”

  裴擒陌:“有,不过不确定,你且先赶路,若是路上再遇到我心里想的那个人,那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沈羿面色一沉:“这么说,我们还会遇到与你有关的新敌?你可真是会给我们惹麻烦,等找到了你的身体,我马上就与你划清界限,然后第一个宰了你。”

  裴擒陌笑道:“没办法,他们得不到我,所以才要使计害我,我知道你嘴上说要宰了我,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吧?毕竟每天有我陪你玩,你应该高兴得不得了。”

  沈羿实在佩服此人的脸皮,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言语来反驳。

  可他知道若是再不分开,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此人给折磨到疯掉。

  和李浮尘走下断臂峰,天空边际已经蒙蒙亮。

  在林地中走了许久,直至天空中飞过一只乌鸦,沈羿忽然听见裴擒陌道:“本座来找你决战之前曾路过此处,这附近是有旅舍的,要不要去看看?”

  沈羿回头一见,果真是有一处崭新的旅舍屹立在这偏僻之处,随即道:“我怎么觉得你突然这么好心提醒,像是要害我。”

  裴擒陌讶异:“沈郎,你这样动不动就把我想成大恶人,我好伤心啊!”

  沈羿无语片刻,见李浮尘的腿伤愈发严重,无论如何都得马上找个地方歇脚,只得硬着头皮带李浮尘进去。

  这个旅舍看上去很新,设施却有些简陋,不像是适合旅人居住的样子。

  可旅舍虽看着冷清,掌柜的态度却不像是其他客栈那样笑脸相迎,而是朝他们远远摆手。

  “小店已经预定满了,两位再出去找别处罢,从这北走三百里,还有一家店可以歇脚。”

  李浮尘哭笑不得:“可我们就是从北边走来的,真的一间都没有了么?”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赶紧走……”

  掌柜的面露不耐地想将人赶走,可就在两人走近时,他的目光瞥见到站在道士身旁的剑客。

  那剑客穿的素雅,可容貌俊美,神色中暗藏着出一股与众不同气质,真真是赏心悦目,叫人看了愈发挪不开眼。

  “有有有!咱们这留了好几间上房呢,不知您身边这位想在小店里住上几天?”

  见掌柜的态度像是从地上凌空登天,李浮尘这种见过世面的,都不由得纳了闷。

  ……在这住店难道要看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