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皇后万福金安【完结】>第20章 杀意

  回程坐的马车,速度本就比骑马慢,加上姜绫沂伤还没怎么好,防止因奔波裂开伤口,他们回去的路上也不急,便走走停停的到沿途城镇里闲逛。

  等到终于回到皇城,已比预计多花了好几日。

  他们出宫时走的是微服私访的路子,前朝有两位丞相和暄王看着,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所以回来时也不用大张旗鼓。

  过了申时,一辆马车低调地驶入了东和门,陆炎坐在车前头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守卫宫门的侍卫便行礼放了行。

  马蹄缓缓踏过宫道,最终停在钟仪宫门口。

  寒树还从没离开过他家殿下那么大半月的日头,加上有白桥天天在那阴沉着一副脸,早就在心里等得心焦,这日收到消息就已经在钟仪宫门口来来回回踱步了。

  反倒是前几日看起来愈发急迫的白桥,这几日不知是吃了什么错药突然转了性子一副沉沉稳稳的模样,再不催促,这日也只是远远看到一眼车架过来就回了宫里头。

  下马车的时候姜绫沂没让纪榕时抱下来,他的伤口都开始结痂了,又不是不能走路,这刚回宫就连下马车都要抱的话,寒树那胆子小的还不知道得怎么伤心呢。

  姜绫沂不想听寒树啰嗦,也不想被白桥看到。

  所以只允许纪榕时牵着他手扶他下去。

  马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被候着的侍卫牵着离开了。

  “累了吧?我今晚就先不过来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晚上想吃什么?”纪榕时站在宫门口没跟进去,他得先去处理一下堆积的需要他决定的公务,顺便去给他家太后请个安,晚膳估计要在那吃了。

  姜绫沂想了想:“想吃酸甜口的,糖醋鱼吧。”

  纪榕时点头:“我吩咐司膳宫给你做。”

  姜绫沂先转身进了门,寒树福身告退赶紧追上自家的殿下,惊奇这出去一趟他家殿下和皇帝陛下之间的氛围进展很快啊。

  纪榕时等姜绫沂身影消失才回去乾圣宫。

  ......

  寒树跟在姜绫沂身后进了钟仪宫,嘴里不停唠叨:“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寒树可等得心急,生怕出点什么事,连白桥都等急了呢。”

  “更衣,我想先沐浴。”姜绫沂走进自己寝殿,没看到白桥还松了一口气,他把首饰都摘下来放在镜台前,伸开双臂让寒树方便更衣,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笑:“你心急也必不是急我的性命,大概是担心他的小虫子吧。”

  “也是,他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说他,殿下,这次出宫玩得开心吗?”寒树绕到姜绫沂身后解散腰带挂在臂弯,又脱下外罩衣通通挂去屏风,只留了一件里衣,便又给他罩上一件寝衣。

  姜绫沂想了想,矜持地点点头:“还可,与以前却是完全不同。”

  寒树笑嘻嘻的,知道自己殿下这意思便是玩得开心了:“殿下稍等,热水奴才已经备着了,这就叫他们备水。”

  姜绫沂点点头,自己拆了头发,拿了一根布条随便拢着,回身躺在榻上犯懒。

  浴房就在寝殿的隔壁,里头安着地暖,既有浴池也有浴桶,只是洗一洗风尘,姜绫沂嫌浴池麻烦,便让他们简单用浴桶就行。

  宫侍们进进出出准备,白桥面无表情地晃悠过来监督宫侍们倒水,等差不多了便探手进去晃了晃水:“水温可以了。”

  说着和其他宫侍们一起出去了。

  寒树奇怪地看白桥一眼,想不明白他这神出鬼没的干什么,重新试了试水温确定没问题,才让姜绫沂进来沐浴。

  热气蒸腾,坐马车的疲累也慢慢散发出来,姜绫沂差点昏昏欲睡,为了防止自己真睡过去,便起来穿上了衣服回了寝殿。

  寒树在浴房收拾了一下,忽听内殿传来的茶盏碎裂的声音,急急忙忙跑过去一看,就见姜绫沂侧坐在桌前,一手捂着胸口气急喘虚,一个茶杯掉落在他身前。

  “殿下,您怎么样?”

  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痛缓下去一阵,姜绫沂才恍然他方才撑着桌子忍痛已经出了一身冷汗,那痛来得突然,以至于杯子都没能放下就落手了。

  唉,澡是白洗了。

  “是发作了?这么快?”他那日留得血明明备得很足。

  “白桥说时间越来越短了。”

  “嗯,把他叫过来吧。”姜绫沂没多想。

  寒树在小厨房找到的正在灶火前出神的白桥,火光跃动在他脸上显得莫名的阴沉,他还是比较怵白桥的,虽然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但心思歹毒武功高强,万一惹了不高兴还得找他家殿下的麻烦。

  于是在白桥说小厨房里没别的东西,让他先去司膳宫做点药膳的时候,他去了,在他眼里,白桥心情差的时候比较严厉,心情好的时候又比较好说话,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只是现在他也吃不准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白桥端着个盘子走进姜绫沂的寝殿,走进来后还先福身请了安。

  姜绫沂余光看见,但没什么精力理睬,正握紧拳头忍过心口的钝痛,额头冷汗涔涔,如此反反复复让他的脸色也已经雪白。

  所以在被刺亮的匕首反光惊醒时,姜绫沂稍微懵了一下,才抬手挡开匕首转身离开座位。

  白桥刺出的一刀并不难躲,只是姜绫沂眼睛迷蒙,挡错了地方,左手心被锋利的刀尖刺开一条大口子,眨眼间血便淅淅沥沥得顺着指尖落下了。

  姜绫沂拿过桌上放着的绷带随意裹了裹,讶异地看向白桥面无表情的脸:“白大人,您在生气?”

  白桥眼神依旧平静:“殿下,慎言。”

  “是我做了什么让白大人如此愤怒,可否解惑?”姜绫沂实在好奇,却并不怕白桥如何,反而想趁机再套点话出来。

  白桥终于笑了笑,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冥顽不灵。”

  白桥重新拿匕首刺过来,姜绫沂与他对了几招,他武功是不如白桥醇厚,不过真打起来必会闹出动静让外面的人知道,只是白桥不知为何只下手刁钻,累得他挡得手臂发酸。

  沉静颇久的疼痛这时复从心口跳动了一下,姜绫沂一时动作有些走形,劲道疲软,他暗道不好慌忙想退开,却先一步被白桥擒住了手腕。

  细嫩的胳膊被白桥反手一扭向身后,一拖一拉轻易便脱了臼。

  姜绫沂踉跄得移动几步靠上床柱,右手虚虚扶着,想碰又不敢碰,左手垂落微微发颤,实在是有些痛得他呼吸发热。

  姜绫沂想起方才沐浴:“你在水里下了药是不是,逼我蛊发,你计划好的。”那蛊闹腾起来他压根没精力再打下去,轻易就会被白桥擒住,哪还有机会闹得外面知晓动静。看来白桥是早在他回宫就已经准备好了。

  “是殿下心野了。”

  白桥掸了掸袖子,整理好行装,五体拜服行了一个大礼叩头道:“臣拜见殿下,小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白桥样子摆得足,只是他一抬起眼看过来,姜绫沂便知道,他拜得并不是他,看得也是透过他看的另一个人。

  姜绫沂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桥并不说话,只重新站起来后,便运起了一掌拍过来,姜绫沂与他对了一掌,他武功确实不如白桥,自然对不过,气劲冲击周身穴、位,姜绫沂喉头腥甜,忍了又忍,又被白桥一掌打中后心,实在忍不住泄气,终是一口血吐出来。

  姜绫沂接连呛咳几声,白桥大概是嫌他吵,于是站在他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缓缓收紧,姜绫沂用脚勾起床边的小凳,右手抓着凳腿打过去。

  白桥没让凳子落地发出声音,接过小凳完好的放在一边,反手一掌劈在姜绫沂的喉骨处。

  姜绫沂小声呼气的声音突然一窒,呼吸差点没能倒过来,再吸气时,血线顺着下巴不断留下。

  姜绫沂靠着床柱,到这时候脸上表情终于是一片冷漠,只专注忍痛,抿着唇呼吸都极其小声,汗水濡湿了睫毛,他颤抖着眼睫垂下目光,鲜红的血液沾染在他苍白的脸上,散落的青丝垂着脑后,对比实在明显。

  太痛了,咳也痛,不咳也痛,痛得他再没力气维持什么伪装。他的喉骨受了伤,感觉呼吸肺腑之间带起的热气都在让他四肢百骸越来越痛,可就是连呛咳出血,他也再发不出什么声音。

  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钟仪宫寝殿灯火通明的,一切都掩盖在内殿。

  姜绫沂滑坐在地,心口的疼痛也让他心力交瘁。

  在他潜意识里,是觉得白桥不会杀他的。白桥跟在他身边监管他十年,他虽然恨极了,却知道白桥并不会杀了他,只要他还有用,所以有时候他会故意反抗挑怒他,不让他好过,虽然自己也不会好过。

  可现在,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白桥的笑容里泄露出来的杀意。

  他居然,是真的想杀了他!

  这个从一开始,就被他父皇放在他身边的人,表面上是奴仆是护卫,实则是监管是眼线。

  白桥其实已有三十岁,只是易容成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好方便跟在他身边。他往常知道白桥非常忠诚,对待礼数与规矩几近严苛与执着,却没想到他会疯到不听他主子的话突然对他下手。

  白桥既然敢做,想必周围的宫侍已经被他调开了,寒树也不知道去了哪,他不会今晚真的折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