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度过一劫, 陆明泓在艾维斯陪同下离开,一路不语。
“很不可理喻的家伙,不是么。”
“仗着自己的身份和能力,为所欲为。这家伙可能是天生恶劣。不过,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被法尔兰教授抚养, 现在的‘疯狗尤里’或许就不存在了。暴力殴打同学, 无故退赛,毁坏实验机······”
艾维斯突然打破沉默, 似乎是在说尤里的光辉事迹。
“接下去一段时间你还是要多提防着点他,实在不行, 我跟法尔兰教授商量,让你换个小组。”
“不, ”听到这陆明泓才出声,“不必劳烦了。我并不介意。”
艾维斯对他的平静很是意外, “真的吗?”
不, 其实恰恰相反。
实在是, 憎恶。
与对普通陌生人的反感抵触不同, 尤里·弗恩给他的感觉, 是更为强烈的相斥。
尽管他想极力无视, 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激怒着他,他所察觉的狠毒恶感甚至能残留至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那我也不好再过多干涉, 但还是那句话, 有需要尽管找我。”
点头以示感谢, 陆明泓在候车站点与乘坐自己飞行车的艾维斯分别。
除了尤里·弗恩这一麻烦, 此行他还得到需要尽快完成的作业——创造。
其实这一主题与他偶然听完的课程十分相近。二分心智,以及创造的主观意识间的联系。
但完全从中提炼是行不通的。
法尔兰的学习任务与常规课程的作业有着很大差别, 并非单纯的撰写研究报告,或设计并制作机甲与智能机。他会提出一个固定的主题,让学生自选方向完成。譬如现在,基于人造智能课题的‘创造’主题探究。
有时找到一件海螺标本上交都能获得满分,而相同的课题,另一个人花费三天整理出数万张落日照片,也会得到同样分数。
仿佛没有统一的,绝对的正确答案,但学生给出的所有可能的结果冥冥中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十分自由的考核方式,却也是难度最高的。
因为若答题者读不懂题,任何含有糊弄成分的成品都是敷衍了事,与范围宽广的‘答案’大相径庭。
对稀奇古怪的作业犯着愁,陆明泓忽然很想听听尼奥对法尔兰的评价。
在这他不得不佩服,尼奥虽然喜好整蛊调侃,可眼光与语言却总一针见血,精准切中要害。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单靠早上的相处,他竟判断不出法尔兰的‘性质’。
是真的平和慈爱,还是经面具掩藏的伪善,在尼奥耳濡目染的培养下自认擅长识人辨物的他,毫无头绪。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绝对不愿与法尔兰深交。
这就像他凭借直觉,避开尤里狠狠袭来的第一拳。
数分钟后回到住所人刚踏进玄关处,莫名疲惫的陆明泓只觉眼前一黑,身上一重,差点后栽倒地。
倒退两步抵着墙角稳住,他向天无奈叹气。
“L-999,怎么了。”
刚从课堂回来,陆明泓多少有些心虚,生怕仿生人会看出端倪。
可挂在他身上的L-999一脸警惕,只字未提要去上课,而是指向里屋说道。
“茶壶!有妖怪!”
“你说,妖怪?”
陆明泓搭住L-999的肩往后推,发现仿生人的惶恐焦灼,拽他衣领的力道着实不轻。
L-999:“超——级——妖怪的妖怪啊!”
陆明泓:“······”
所以,妖怪现在变成了形容词吗?
有过经验觉得其中有诈,且问什么都不如亲自上前查看直接,陆明泓大步走向客厅。
进去第一眼,他被地上五彩缤纷的色块闪瞎了双目。
抬头再看,无数痕迹从地板延伸至天花板,将其涂抹成凌乱交错的彩色阴影。那个清爽干净又舒适的小屋,就此离他远去。
“L-999······”
陆明泓的声音在颤抖。
这间屋子内设备配置齐全,除了特殊能源需要额外申请购买,各种材料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的。
闻到涂料散发到空气里的淡淡混合木香味,破案迅速的陆明泓胃部仿佛在抽痛。
他才不在一个小时,L-999竟然就拿防脱颜料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
在他身旁,仿生人骄傲的对他自夸比拇指,“怎么样!很棒吧!”
棒个——
一口气提上去卡住,电光火石间错过某个瞬消的想法,陆明泓脑中空白,痴痴站在这片狼藉前。
这样的结果是,回神后他连清理命令都忘记吩咐,转身先质问起无法无天的仿生人。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察觉他情绪不悦,L-999嚣张的笑容顿时收敛几分,后腿一扫将地上剩着的颜料桶藏到自己身后去。
“呃,其实,也······就一点点,不多,不算是······嗯,不,不有趣。”
只有在这种时候仿生人才会格外胆战心惊,认错之迅速令陆明泓无可奈何。
真的是和小孩一样。
还是比普通孩子更上一层的顽劣的那种。
陆明泓苦笑着蹲下,尝试用指尖抹开结块的颜料。
经智能调配后的涂料能改变风干的时间与程度,其气味质感则会和原料有所差异,而看地上墙上黏糊糊的糊状物体,L-999显然什么都不顾就从仓库里取出来玩了。
指腹沾染了红色,轻轻摩挲后很快散成粉末。
没大问题,还有处理的余地。陆明泓放下手,松了口气。
他由衷的佩服自己,家里有个成天闯祸乱说话的仿生人,他的抗刺激能力得以锻炼,短时间内就有如此爆|炸性的攀升成长。
也许未来他可以尝试一下去当育儿师?
这么自我调侃着,陆明泓起身淡然道。
“既然是你做的,之后得你负责把他清理掉。”
L-999扼腕痛惜,“哎——要擦掉吗?!”
听出这是在不舍得‘画作’,而并非抱怨清洗工作,陆明泓继续用最心平气和的态度道。
“首先它不是属于我们的房子,我们有义务保持整洁,不然可就要被赶出去了。再者,这里我们还要住一段时间,就算你喜欢这样,也不利于我们生活行动。”
仿生人瞅着他,似懂非懂。
恰在此时突发奇想,陆明泓顺嘴说了句。
“这种涂料对我来说是存在诱发因子的,如果长时间呆下去,我的病可能会发作。”
L-999不安分的脑袋瞬间摆正,眼神专注望向他,抬手行礼。
“好的,长官!”
仅仅一句话的效果远远胜于条理清晰的解释。即便提前猜测到,但看着仿生人着手收拾的模样,陆明泓不免面露错愕。
果然还是跟之前一样。
在L-999如今的思维里,他陆明泓似乎总是优先于‘最高级’的存在。
倒不是完全听从他指令。而是若某件事,某一行为与他直接或间接关联,什么程式计算,什么自我意识指引,统统都被L-999自己推开。
这到底,该算是什么呢。
保护他不受任何侵害,关照他远离负面情绪,信任他甚至没有上限。
这不正是当初在伞公司,梅尔文向他宣传介绍的夸张广告语么?
绝对的忠诚,真实的情感,以及‘会爱的’的特性。
‘它将会无休止的,献上它永恒不灭的爱’
微愣片刻后摇头,陆明泓不再瞎猜乱想。
他的缺点之一就是会想太多,自己陷入死角与漩涡,爬不出来。
况且,以上所说的种种暂时不管能否真的做到,梅尔文那时所指的,全都是仿生人被人印刻后才能产生的结果。
而L-999在印刻以先就产生了独特的意识与情感,情况和其余本质为‘商品’的仿生人是截然不同的。
最贴切的描绘,应是新生的婴儿,破壳的雏鸟,对世界与自身充满好奇和迷惑,也对第一眼初见的‘父母’心生依赖。
没错,只能是这样了。
起初被喊做父母祖父母的陆明泓终于认命,他卷起袖子,走向正用清洁器具洗刷地板的L-999。
见他也蹲下作势要加入,仿生人不解地停下动作。
“虽说这是你清理的责任,但别人的援助,是不会被责任义务束缚的。在于双方的意愿。对你对我,和其他人都是同理。”陆明泓一脸正色,说着自己临时编造的理由,又问瞪圆眼的L-999。
“可以吗,让我帮你一起。”
仿生人少有的闭口不语,但点头时笑得格外灿烂。
然而即使是加入一个陆明泓,这清洁工程的进度仍不见起色,进展迟缓。
问题还是出在L-999上。
涂料不知被他用何种方法甩得铺满天花板,又沿着拱形弧度的墙壁滴滴答答流下地面。
而一手握着汲取器,另一手提着压缩收纳盒,L-999面对这片自己的‘得意之作’总会按捺不住,又添一笔。
这让唯一在认真打扫的陆明泓再次胃疼起来。
“快看快看快看!烤肉,这是鱼头老太婆!”
被叫成‘烤肉’,陆明泓仍没有迟疑地抬头。
兴奋的仿生人站在墙角,原本被他抹得色彩斑斓的墙面,现在彻底变成不可描述的涂鸦噩梦。
混杂融合的色块早已辨别不出单独色系,能区分他们的唯有颜色的深浅差异。
听着L-999叽叽喳喳,绘声绘色地形容自己的杰作,陆明泓最终哭笑不得道,“到底哪里有鱼头女人了?”
“喏,这里、到这里。头,脖子,肚子,还有屁股!”
陆明泓:“······”
“头,脖子,屁股!屁股!”
陆明泓:“······”
恕他直言,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仿佛读懂了陆明泓的神情语言,L-999不依不挠地继续比划着轮廓向人展示。
“这里看到了吗,这里!大~~~~屁股!”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屁股?!
陆明泓不禁扶额,“所以说,到底哪里有鱼头老婆婆······”
漆黑封闭的盒中裂开一道缝隙,那束渗入的光刺目得无礼,却也明亮得令人心驰神往。这份灵光乍现如他初见涂鸦时相同,然而这次,陆明泓成功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念想。
激动之余,他竟不知为何而狂喜,猛然起身打翻身边的东西。
“就是这个······”
他自语着倒退两步,将这面墙,这片混乱的色块,看了一遍又一遍。
深深吐气时才发觉自己一直屏息,陆明泓没有哪次能像这样,喜悦而欣慰的注视着L-999。
“就是这个。”他凝神定声,向另一个人分享他获得的答案,“创造。”
不知其中的前因后果,L-999转身看看糟糕的涂鸦又回头瞅瞅他,眼神迷糊的挠挠脸。
“啊?”
或许是太过惊喜,陆明泓失去了能镇定解释的能力,他支吾数秒后果断放弃,握上仿生人的手腕,领着人直接穿过走廊,来到满是雕塑模型、植株标本的绘画室。
之前没被仿生人挥霍的涂料还完好呆在货架中,而陆明泓毫不疼惜的一个个取下,交到L-999手中。
随后,他又将人安顿在占据墙面的巨大画布前。
“现在,这些都交给你了。”他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言语,便只能如此说着。
不过L-999即刻心领神会,抱着一摞工具撒开步子。但却在几步外突然刹住,转身狐疑的观察他的表情。
他点头,回以坚定的眼神。
得到准许,仿生人喜出望外。将红衣袖子卷至手肘,他用不知哪找出的绳子把齐耳发丝绑成马尾。他在画布前挥舞双臂大展身手的模样,倒有几分激情艺术家的潜质。
画布上依然是陆明泓不解的凌乱涂鸦,勾勒毫无规矩章法,构图没有主次逻辑,有几处完全是L-999看着高兴而甩上的飞溅痕迹,一串串印子铺满空白。
而手在动的同时,仿生人的嘴巴也一如既往的尽责工作。
“这、这、还有这里,哦嚯嚯,真是漂亮的耳朵,再多三个好了。”
“哎?不对啊,我好像忘记了腿。”
“没关系,那就加个茶壶吧······”
自始至终专注观看着,聆听仿生人的自语,渐渐的,陆明泓也突然从涂鸦中找到了‘画作’的存在。
头顶茶杯脚为尖叉的黑礼服‘男人’,猫脸鱼身却穿着短裙的‘女人’······
还有一些其实是他认为的,他所想的物体形象,与L-999口中描绘的相去甚远。
天底下,恐怕没有哪一派别会愿意将这疯狂古怪的绘图纳入门下,更别提这是仿生人所作的。
毕竟与某些能分毫不差仿画名作、遗作的同类机器相比,L-999的作品充其量是哪都找不到合格模板的‘垃圾’。若拿来实物模型让他依葫芦画瓢临摹,他兴许都能涂抹一通,然后再理直气壮地指着中间,声称这是棒呆了的杰作。
可正因如此,眼前的‘垃圾’才是妙极了。
满墙创作虽有出处与原型,陆明泓却不必扫描核对就能笃定,这些在星网资料库上绝对找不到一致的作品。
什么是创造,解释起来轻而易举。
造一个自编的词语。
将这词添入格式仿写的诗歌里。
为映衬这首诗而涂抹描绘出映情的图画。
或现存,或空前的事物与概念联系,被所创者的自我赋予了独有的意义。
的确,如今随便向智能或仿生人下达‘画一幅画’,‘写一篇故事’,‘编一首歌曲’等命令,它们只需花费极短的时间便可完成精妙的成品。这些欣赏品尝起来优秀细致,韵味充足,似乎无可挑剔。但仍缺失了点亮全局的灵魂所在。
创造因人而起。
所谓真正的创造,应该包含着人类自诞生起就共有的东西——与周围,与世界紧紧相依的联系,和流动于心扉脑海间,可与他人碰撞交融的情感。
最初没能马上意识到,是因为他已太过习惯自己的‘人类’视角。
在他眼中,L-999以笔刷自己构建的世界,就只是糟糕混沌不成形的乱涂,与创造毫无瓜葛,更是谈不上‘作画’。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
他感受到了一个创造者的情绪,想法,甚至是真实的内心。
仿佛是在欣赏千载难寻的殿堂级汇演,陆明泓端坐在人身后几米外,两手交叠相握,激动得掌心濡湿,满是汗。
若说之前的L-999还是零散意识拼凑起来的‘本我’,一个令人感觉危险的,极不稳定的欲望个体。
那么现在的他,终于知道俯身弯腰,自己拾起碎片将其粘连镶嵌,逐渐造就独有,完整的‘自我’。
才是短短两天。
完成了人类从婴孩成长至懵懂幼童所需数年的跨越性变化。
最初抱有的希望再度燃起,陆明泓凝望着前方活力十足的背影,喃喃轻语着。
“会飞起来的吧······”
这只鸟儿,能飞起来的吧。
尽管很想再对L-999说几句夸奖,好让这仿生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么为对方骄傲。可这方面,陆明泓实在没辙。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L-999。”
因为起先就被这样质问,兴头上的L-999冷不防被浇灭激情,当即停手侧身,眼神小心翼翼的偷瞄他。
发觉自己无形间施加了压力,陆明泓抱歉的改口。
“你喜欢吗?这些。”
仿生人俯身放下所有东西,专门给他比了两个大拇指,相当满意。
陆明泓如释重负,微笑道,“那就好。如果你喜欢,想来以后都可以来这里。”
“你不来吗。”L-999出乎他意料的问。
正欲用常规的答复回应对方,然今日的陆明泓仿佛也被L-999影响,一改常态反问。
“你希望我在这么?”
在此之前,他从未对L-999提过希望一词。
或许仿生人已从观看的映像中知道这个词,或许数据库中就有无穷无尽的检索内容。但就像那时他问对方‘疼痛’一样,他期待着不同的回应。
L-999撅嘴发出类似吐泡泡的声音,似乎在很认真严肃的抉择。紧接着抬手,煞有介事指向他。
“但是病弱瘦肉丝啊,你在这不能待啊!”
陆明泓:“······”
回回下来唯独这次被指鼻子骂病弱肉丝,陆明泓分外恼火。但转念一想后他不禁笑出声,扬起手里的笔刷说。
“只是一会儿的话,不会让我发病。你不用顾虑。”
笑容由浅至深的层次变化,在L-999脸上无比清晰,而他也抬手将艳红的涂料递上前。
“那你帮我。”
在此之前,L-999不曾对他说过‘帮我’二字。
压制着不知缘由的欣喜与激越,他走到对方身边。只说道。
“好。”
放空身心,任手胡乱涂刷的间隙,陆明泓侧眸窥望一旁姿态随性,笑容恣意的人。
观察与分析是他自跟随尼奥以来做的最多的事。
为了实验结果,为了记录数据,为了剖析现象,冷冰冰的文字与数字敲打在脑中,单调而乏味,占据思维麻木神经。
异常仿生人L-999,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他的第六十五个观测对象。一个他一度想尽快甩手给别人,拼命摆脱的试验品。
初见之时他没想到过,未来的自己竟会因这场相遇而深感幸运,牵动情绪,而今单是静静看着都心满意足。
简单的对话,对视,包括当下无言的共处,都在呼唤着被他遗忘许久,名为快乐的感受。
莫名为自己意识到的情况而窘迫,陆明泓匆匆收回视线。
他胡乱默诵起自己所读过的文献书籍,试图转移注意,并借此让自己忘掉身边还有人,摆脱这份不自在。
只可惜现实与人心,永远无法被精准计算和预测。
兜兜转转,他不知不觉又背了起他教仿生人阅读的第一本故事书。
······
拥有一颗星球,三座火山与一株玫瑰的小王子,离开自己的领地游历宇宙。
在地球遇上狐狸的小王子,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了‘驯服’。他答应并驯服了对方,却不明白狐狸为何要在他们分别前哭泣。
这是你的过错。他对狐狸说道。我本来不想给你带来任何痛苦,可你却要我驯服你。
再去看那些玫瑰吧,你一定会明白的,你的那一朵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面对他含有指责与质疑驯服的抱怨,狐狸这么告诉他。
小王子回到他曾路过的玫瑰园。
过去在这,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星球上的玫瑰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他觉得自己不幸极了。
这园中有着五千朵完全一样,且美丽的玫瑰花,普普通通的玫瑰花。
但在今日,那些玫瑰花都显得十分难堪。
你们非常美丽,可是你们其实是空虚的。他向那五千朵玫瑰们说着。
没有人会愿意为你们赴|死,当然,我的那朵玫瑰在一个普通的过路人看来,也会以为她和你们是一样的。
可是对我来说,她那一朵就比你们全体都更加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
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
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
因为她身上的毛虫都是我除掉的。
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她的自诩,甚至有时我还聆听她的沉默。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而我也是她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