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嵘预想的一样, 论坛的帖子热度持续了两三天，就没有多少人讨论了。
大家的精力只有这么多，八卦完后没什么新鲜的新闻, 于是重新投入学习的怀抱。
一模之后是二模, 二模之后是三模，三模之后是高考。别看还要经历两场大考和无数小考, 实际上他们距离高考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学校的学习气息远比之前更浓厚，老刘的枸杞泡菊花都换成了咖啡陪着学生一起卷。
这天秦嵘到班里的时候王飞已经到了，抱着语文课本正在大声背“族秦者秦也, 非天下也……”摇头晃脑, 背的头晕眼花。
秦嵘把书包放下，掏出昨天晚上的错题开始重做。他做了一会题，王飞背书突然没了声音，然后一个胖头凑了过来。
“秦哥。”王飞嘿嘿笑了笑，八卦问，“你最近是不是和学霸闹别扭了？”
秦嵘手一顿, 不小心在试卷上划了一道，“没有。”
“真的没有？”王飞怀疑道，他不太相信。
“真的没有。”秦嵘继续算题, 淡定道。
“你们两个这几天怪怪的……”王飞说, 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但是秦嵘肉眼可见地对学霸变得冷淡了, 就连他不怎么聪明都看出来了，而学霸似乎没有意识到一样。
“哎，男人心, 海底针。”王飞长叹一声, 对秦嵘这个复杂的男人表示失望, “是我太单纯。”
班里突然静下来，王飞没有丝毫准备，那声“是我太单纯”毫无阻碍地在班里传了一圈，前排同学齐刷刷瞅着他，然后一阵哄笑声。
刚进门的语文老师推推眼镜，讲道：“男人怎么你了，来说一说，单纯的王飞同学。”
班里的嘲笑声更大。
王飞涨红了脸，挠挠耳朵挠挠脸颊：“没什么，老师。”
现在他要改变想法了，不是秦嵘太复杂，而是这个世界太复杂。
下了课，秦嵘捏起王飞的领子，他的脸差一点就可以趴到桌子上补觉，却距离桌子越来越远，被秦嵘拽了起来。
“我想起来，你很久没有和我说你那个情缘了，你们还在谈吗？”
“额，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还在谈恋爱。”王飞说，“我情缘也是高三，前两天和我说她要断网学习，让我高考之后再和她联系。”
“秦哥你不知道，我现在回去，面对的就是灰色的头像和空荡的聊天框，我情缘说不上线就不上线，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你们没加其他软件的聊天方式？”
王飞捂着心脏嘤嘤：“我宝贝说有游戏就够了，不用加其他的联系方式。”
秦嵘：“……”
“你喜欢她什么？”
“可多了。”王飞一听这个就精神了，直起身子兴致勃勃，“我情缘玩游戏嘎嘎牛逼，唱歌水灵，骂人也好听，我当时一听她开麦就沦陷了。”
王飞在游戏里一听他情缘骂人顿时惊为天人，怎么会有女生骂人都骂的这么好听，简直万花丛中一点绿，成功吸引我注意！苦追三个月后终于追到手，成功挂上了情侣标。
那宋巡呢，喜欢他什么？
秦嵘陷入思考。
他想不出来，秦嵘一直以为宋巡会喜欢温柔的女生，和他性格互补，最好也是一个学霸，这样两人之间不缺话题。
等秦嵘脱离这个世界，若干年后，他还能透过系统看看宋巡的孩子，回想一下在高中的苦逼日子。
怎么会……
秦嵘理解前几天天上那道惊雷了，宋巡的喜欢不仅突然拐了一个弯，还如泥石流般滑坡了。换谁谁能受得了，世界意识只是劈道雷，已经是极力克制的结果了。
——
星期六上午高三小测，小测完成之后就是大课间，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二班门口出现了一个很少出现的人——宋巡。
他穿着一件白色卫衣，下半身是学校的蓝白校服，手里拎着几听可乐。
他刚出现在这里，就有好事者喊道：“秦嵘，宋巡来找你了。”
宋巡一过来秦嵘就看见了，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视力这么好，一听有人喊，他戳戳王飞，“学霸找你。”
“哥你别开玩笑，学霸不是找你的吗？”
“……”秦嵘推开椅子，往外走。
走到过道前排，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狠狠唾了一口，小声嘀咕道：“死基佬，还这么光明正大，不嫌丢人。学习好有什么用，白生了这么个儿子，要我我就一死了之……”
“你别说了。”同桌扯了一下他，孙驰说话太难听，他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敢做基佬就得承受后果，我就是说几句。”孙驰不耐烦地说。
同桌小心翼翼抬起头，发现秦嵘在这里停住，他唇角的笑意很冷，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孙驰。”秦嵘喊了他的名字，手指敲了敲他的桌子，“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
二班今天出了一件大事。
也不算大事，但是这件事是早已“金盆洗手”的秦嵘做出来的，同学们纷纷表示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秦嵘同学这是要重回江湖“再铸辉煌”。
班主任办公室，老刘的面前依次站着五名学生。
处在漩涡中心的当事人秦嵘和孙驰，一个知道事情真相的程海，一个硬跟过来的王飞和宋巡。
“程海，你来说，他们两个为什么打起来。”
程海，孙驰的同桌，他咽了口口水，刚鼓起勇气准备说话，就懒洋洋的被人打断。
“老师，不为什么。”秦嵘道，“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我看孙驰不顺眼。”
“你问程海也白问，他什么都不知道。”
老刘的脸色霎时间阴沉，他重重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秦嵘！”
孙驰捂着脸嚷嚷道：“老班，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干，他就冲上来打我，你可得给我做主。”
他眼眶乌青肿起，嘴角破皮，嘴里一股血腥味。还有小腿，现在疼的都快站不住。反观秦嵘，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干净的不像是刚打了一架的样子。
这是最让孙驰气愤的地方，他被秦嵘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在全班同学面前出丑，丢面子丢大了。
“好了，程海，你把孙驰带去医务室先包扎一下。”
程海哦哦称是，欲把孙驰搀走。孙驰还不愿意，他怕老刘包庇，非要留在这里看老刘的处理结果，结果秦嵘轻飘飘地问他：“你还敢在我旁边，不怕再被打一遍？”
王飞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识他哥火力全开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字：屌！四个字：屌炸天了！
原来之前都是小菜一碟，雕虫小技。
宋巡拽了一下秦嵘的衣服，意思是你别说话了。
越说话班主任火气越大，还不如就此打住。
秦嵘回拽了一下宋巡的衣角，来回晃了晃，面上依旧没有悔改的样子。
老刘生气地拍了下桌子，喊道：“秦嵘！你真是无法无天了你！”
孙驰脸一白，一瘸一拐的迅速离开，一下都不敢留，走的比正常的程海还快。
“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老刘问。
他知道这件事肯定有隐情，秦嵘这段时间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而孙驰……老刘头疼地想，这个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下？
秦嵘淡淡道：“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打他？总得有理由吧。”老刘捂着心脏，差点被气的喘不过来气，怎么就这么倔。
“没有理由。”秦嵘道，“如果硬要有理由的话，那就是前段时间他说我考试作弊，我看他不顺眼。”
“这都过去多久了！”老刘愤怒道，“你哪怕是编也编个好点的理由，真当我这么好骗吗？”
“秦嵘。”宋巡忍不住出声喊了他一句，他对老刘道，“刘老师，您了解秦嵘的性格，他是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件事。”
“好了，宋巡，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先回去上课吧。”老刘摆了摆手，让他先回去。
班里的事哪有让别人围观的。
“老师——”
“你回去吧宋巡，这节应该是你们班主任的课，别耽误了。”老刘不容置疑道。
连带着看了一眼王飞，冷哼一声，“你也回去，瞎凑什么热闹。”
宋巡临走时看了一眼秦嵘，秦嵘扬起唇角，懒洋洋地对他笑了一下，看起来这件事对他什么影响也没有。
对于秦嵘来说，确实没什么影响。无非就是检讨、见家长和回家反省三件套，可他没有家长，于是就只有两件套了。
五千字检讨和回家反省三天。
老刘说的很不客气：“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再回来。”
秦嵘：“哦。”
老刘：“死不悔改！”当一天班主任减寿十年。
……
秦嵘回到班里就拎着书包准备履行回家反省的惩罚。孙驰一瘸一拐地刚从医务室回来，他同桌搀着他，两人畏畏缩缩地坐在位上低着头不敢看秦嵘，活像两只鹌鹑。
尤其是孙驰，在班主任面前还敢挑衅秦嵘，现在没有老师在他屁都不敢放，生怕秦嵘注意到自己。
王飞知道结果后气的不行，“凭什么要你反省！”
秦嵘对于惩罚接受良好，“这有什么，也算给我放了一个三天小长假，老刘手下留情了。”
“靠！”王飞低骂了一声，他不知道秦嵘为什么对孙驰动手，不过当时大学霸来他哥，他哥都往外面走了，要不是孙驰这龟孙做了什么，秦嵘肯定不会揍他！
绝对是孙驰的原因。
秦嵘往外走去，正好和孙驰的同桌程海偷偷瞄过来的目光对了个准，秦嵘还没说什么，程海就打了个激灵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秦嵘：“……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有这么吓人吗？
程海：真的很吓人！
秦嵘揍孙驰的时候他是第一现场目击证人。秦嵘拳拳到肉毫不含糊，最关键的是，他揍孙驰的时候，不像别人打架斗殴满脸戾气，秦嵘是笑着的！
他唇角挂着笑，可惜眼睛很阴沉，孙驰在他手里像一个小鸡仔一样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挨打。
班里突然沉寂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宋巡在门口喊了一声“秦嵘！”冲进来把他拉住之后，他们才恍然发生了什么。
啊啊好可怕，我绝对会做噩梦的吧，程海心想。
……
秦嵘刚出校门就订了去省城的高铁票去看宋钰君。
从景城到省城高铁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就到。省城房价太贵，因此有很大一部分人房子买在景城，工作在省城。
宋钰君住在普通病房，秦嵘先前已经和宋巡来过一次，宋钰君认识他，知道秦嵘和宋巡关系很好。
因此秦嵘一来，宋钰君就温柔笑道：“小秦同学，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阿姨好，小宋同学正在上课，我闲着没事过来看看您。”秦嵘把书包放下，他还给宋钰君买了束花，摆好位置放在床边，给白色的病房增添了一点色彩。
宋钰君消瘦的很厉害，两颊凸起，下巴很尖，身材单薄，像是一阵风可以吹走。
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像是挂着一样，撑不起来。
秦嵘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她小腿的浮肿，宋钰君把裤腿往下拉，盖住那一块。
“最近打针打多了，医生说过两天就能恢复，小秦同学别和宋巡说，他这个孩子，从小就操心。”宋钰君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不好不坏就这样，倒是小巡，他快要高考了，阿姨不想让他往我这里多费心。”
“好的阿姨。”秦嵘应道，“我不会和宋巡说的。”
宋钰君的情况大约很不好了，就算不看病历，从她身上透出的黯然生机也能窥得一二。这样的情况下，秦嵘不和宋巡说，宋巡也会发现的。
秦嵘拿了一个苹果，给宋钰君削苹果。
他用刀的手艺很好，削的苹果皮薄厚均匀，连成一个长长的条没有掉落，切完后又带着一次性手套，把苹果切成了小块，放置在盘子里。
宋钰君说话很温柔，秦嵘和她说了一些宋巡在学校的日常，把宋钰君逗的一直笑，眼睛弯起，这时她看起来好年轻，好漂亮，病痛在她身上似乎远去了。
宋钰君精力不足，秦嵘和宋钰君聊了一会天便说要离开，让宋钰君好好休息。宋钰君迟疑了一下，说，“小秦同学，阿姨想请你帮一个忙可以吗？”
——
宋巡在宋钰君住院后就把家教的工作停了，学校医院两边来回，挤不出多余的时间做其他事情。
学生家长还挽留了一阵，毕竟像宋巡这样教得好的老师难找，不过被宋巡拒绝了。
他用的理由是学业为重，家长也知道宋巡今年高三，于是转而去寻求其他有经验的老师，还给宋巡包了一个红包谢谢他这段时间的补课，希望宋巡下次如果补课的话可以优先他们家。
宋巡哭笑不得地把红包退回，他不收额外的钱，家教的费用已经很多了。
至于补课，需要等他高考后看看情况。
秦嵘回来的时候学校正好放学，荣和一中这个星期大休，星期天放假，星期一上课。
也就是说，秦嵘的回家反省三天，严格意义上来说只反省了一天半。唯一实打实的惩罚是五千字检讨。
宋巡已经回来了，秦嵘打开门的时候少年正弯腰收拾书包，他把校服换下穿了一身轻便的运动服，看见秦嵘进来后道：“我订了去省城的票，过一会就走，明天晚上回来。”
“好。”刚从省城回来的秦嵘什么都没有说，他关了外面的门，说，“一路顺风，大学霸。”
客厅安静了一下，宋巡往书包里塞洗漱用品和钱包，他只在省城待一天，带不了多少东西。
“今天上午为什么和孙驰打架？”
“不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秦嵘，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幼稚了。”
宋巡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信秦嵘的这个理由。
秦嵘说：“我一直这么幼稚。”
两人之间成功沟通失败，纷纷对对方无话可说。
见宋巡还有要说什么的意思，秦嵘直接上前，把书包拉链给宋巡一拉，一手拎着书包，一手牵着宋巡带他往前走，走到门口鞋柜这里。
全程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秦嵘淡定地把鞋柜打开，就差替他把鞋拿出来换上：“换鞋吧，再不走高铁就晚点了。”
宋巡看他，“我不走了。”
秦嵘：“别说气话，要不你直接穿着拖鞋走？反正高铁也不会赶你。”
宋巡的脸红了。
秦嵘有理有据地怀疑，绝对是被他气的。
宋巡之前吵架就吵不过他，现在更是。
他手搭在宋巡的肩上：“上午真的没有什么事，你不觉得孙驰太烦了吗？正好揍他一顿消停一下，省得他再磨磨唧唧。”
秦嵘顿了顿补充：“当然了，小孩子别跟着学，我这是坏人行为。”
他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人不好。
当然，孙驰嘴贱，更值得一揍。
社会你秦哥冷冷地想，揍他一顿揍轻了。要不是写五千字检讨写的手酸，还能再揍一次。
“我下个月就成年了。”宋巡道。
“而且我不是小孩子。”宋巡一针见血地指出，“小孩子会对你表白吗？”
得，又绕回这个话题。
秦嵘好不容易催眠自己把这件事遗忘，谁知宋巡再一次把他提起。
距离宋巡的那封情书，已经过去了五天。情书放在桌子下面的柜子里，明明已经看不见，可它却极有存在感。
这五天以来，秦嵘和宋巡除了必要的事情，没有其他的接触。
秦嵘的视线落在他发顶，他说，“我知道。”
他知道宋巡的生日，也清楚地意识到，宋巡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大人。
因此，对于宋巡的表白就越发慎重。
他不想破坏与宋巡的友情，可是之前的经验没有告诉他，当友情变质，该怎么办？
宋巡离开了。
秦嵘回到了他的卧室，从柜子里抽出情书，再次看了一遍。
这次的心情和上次的不太一样，某种早已弥散的朦胧的情感再一次上升、浮现在秦嵘的心中，化成更为深沉的难以忽略的东西。
他一边看，一边问系统，“系统，你们商城有没有赊账功能？”
系统沉默：“……”
“您都知道，又何必痴心妄想。”
系统商城从不提供赊账功能，因为任务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亡了，提供赊账服务，是一个百害而无一利的功能。
到时候所有的任务者都来赊账买东西，系统商城迟早会破产。
“那你说——”秦嵘说，“我要是想兑换宋巡的灵魂，需要做多少个世界的任务？”
系统算了一下，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秦嵘穿梭过这么多的世界，不过才攒下来了三千九百万的身家。而宋巡的灵魂昂贵到几乎是这些钱的两倍。
他一针见血、精确地指出：“您动心了是吗？”
想和宋巡在一起，想兑换他的灵魂，更想和他……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