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G是师兄最得意的作品, 师兄曾经说过,等喻辰退役就召开股东会,将TRG也变成他的。

  他们为这支战队付出了好多好多年的青春, 有一段时间,喻辰将战队基地当成了自己的家。

  老妈走得突然,那么活泼热闹的一个人, 哪怕上了年纪也是鲜活开朗的, 丝毫不影响旅游的时候像同行的小姑娘们一样借着大好河山的景,将自己影子留在山川湖泊的眼睛里。

  可车祸也发生得毫无预兆, 将她留在了一场盛夏明烈灿烂的夜幕中, 而他那晚在打比赛, 在享受鲜花和掌声,在游戏里做一个神明。

  比赛结束后师兄才找到他, 让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说警察已经在外面等着。

  他在最热闹鼎沸的情绪里陷入极寒, 浑身血液在那一瞬间像是冻住了一般。

  既僵硬、又鼓胀。

  强迫死寂的后果就是热流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表面的冰层,直到悉数爆炸开来, 整个人死掉。

  老爸前几年就去了世,喻晴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老妈走了之后,喻辰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孤家寡人。

  一下子就没有了家。

  然后秦岸跟他说, TRG和他永远是喻辰的后盾。

  矛盾相交,喻辰从来没有一天想过盾里会生出反向的刺,直接刺进胸口没有丝毫犹豫。

  就连重生到现在,他也一直不自觉地避开所有能跟TR□□生联系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大概忘了这个战队, 忘了自己曾生活过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地方。

  战队与他无关, 队友也只是偶然相交。

  只有师兄, 偶尔会让他想起些过往,在暗得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深渊里感受到一点点阳光透进缝隙的喘息感。

  可好像不太对。

  一只九连环卡住了某个结,他始终解不开。

  可做工太精美,喻辰又舍不得砸碎。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决方法,索性就放着了。

  直到现在,才被人拿了起来,放在天光大白下看了看。

  然后光透过纯粹干净的白玉,照见其间无数条隐藏被忽略的细碎裂纹。

  喻辰眨了眨眼睛,从长久的怔然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看了看电脑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才发现看似思考的这么久时间,也仅仅只是走过了十几秒而已。

  他有些缺氧,晕车的后遗症冲了上来,眼前有光晕出现又涣散。

  喻辰跟青芽说:“等会我出去一趟,教练找我的话就说我去楼上了。”

  “楼上?”青芽一愣,“你去找队长?”

  喻辰笑了笑:“去喂鱼。”

  何天宇一走,喻辰就出了门,他没再看聂海志,径直上了二楼。

  院子里就有池塘,只不过喻辰突然很不想待在四四方方的天光下,一仰头看见的都是围墙和铁门,随便谁都可以站在高处俯视他。

  二楼露台有一扇门直通一队训练室,因为是夏天,室内开了空调,门也就长久的关着,周姨在露台种了很多绿植,一片片地爬得极高,轻易看不见树丛后的人。

  喻辰说着喂鱼,却只是找了一张椅子躺了下来,吹着风假寐。

  有点热,A城多雨湿气重,一到夏天浑身上下都闷热得仿佛被蒸笼烤着。绿植太多,活水引进,就会有蚊虫不停滋生,喻辰这一觉睡得其实很不舒服,但他很懒得动,哪儿也不想去。

  从开幕式回来之后他没登论坛,微博也只是清浅地扫了一眼,他不太关心外面的事,到这时候甚至生出几分想要带裴俨去拓可度假的心思。

  边陲小镇没什么值得交口称赞的景色,可喻辰喜欢那边的晚霞。

  日复一日的云雨霞光,月复一月的日升月落,他在繁华的城市里感受着江风跟烈阳,突然想起小镇上悠闲宁静的光阴。

  不需要出门,不用社交,没必要揣测人心善恶利益得失……

  跟光阴交好,听山间鸣啼,无波无澜地过完一辈子,没有注视和荣光都无所谓。

  说到底,喻辰有些累了。

  半梦半醒间眼前暗了下来,有人遮住了日光,站在了他身边。

  喻辰眼睛都没睁,勾了勾唇角,张口就是指责:“你不安心训练。”

  裴俨身上有一股很浅淡的香味,像松柏的冷香,又似佛堂檀香,喻辰发现自己不需要用眼睛就能‘看到’裴先生,好心情难得地在阴翳中撕破个口子冲了出来,叫嚣着告诉他自己现在感觉到了快乐。

  他往下躺了躺,甚至朝来人那边侧了侧脑袋,俨然一副偷懒还不知悔改的骄纵模样:“帮我挡挡光,刺眼。”

  裴先生溢出声低笑,依言走近他身边,伸手抓起矮几上一张陈威看过随手丢的报纸摊开挡在了喻辰脸上:“谁教得你这么使唤前辈?”

  喻辰那点撕破口子钻出来的好心情一下就像找到了助威的存在,开始肆无忌惮地翻涌吞噬,横冲直撞。

  他掀起眼皮,抬眸含笑看了看裴俨,唇舌轻启,听见什么新鲜事一般呢喃了声:“前——辈。”

  旖旎又情.色,这样简单寻常的两个字从他口中念出来好像沾了多少少儿不宜的含义般。

  喻辰念完就重新闭上眼睛,安心享受着裴俨给他挡出来的这一点荫蔽。

  “那就辛苦前辈这一会儿,等我睡好了补偿你。”

  “你要怎么补偿?”裴俨饶有兴趣,将椅子拖了过来坐下,两个人彻底被门口那颗一人多高的发财树遮住,只有一张暗墨色的报纸隐隐约约从叶缝中伸出边境。

  岑浩浩半张身子都快伸出桌外了,被江焕一敲,差点重心不稳跌了出去:“哥!”

  “不怕死就继续偷看。”江焕冷冰冰道,抬眼睨了他一眼。

  岑浩浩顿时心慌,偏偏又不服输,转脸撺掇夏瑞:“瑞哥,要不咱出去抽个烟?”

  夏瑞才不掺和他家小忙内这些迟早引火上身的好奇心,笑嘻嘻地温柔婉拒:“教练让你戒烟你忘了?”

  岑浩浩就很委屈,又很焦心,相当不理解地左看看右望望:“你们真就一点不好奇吗?老大刚刚自雷也要结束游戏出去耶。”

  幸好是单排,最多只会影响积分,不至于被人说其他毛病。

  但职业选手自雷,这怎么听怎么惊悚,整一个鬼故事大赏。

  哪儿来那么着急的事,连那几分钟都等不了非要出去啊……

  岑浩浩想不明白。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他家队长突然对这个青训生改观了。

  岑浩浩椅子一滑,凑到江焕面前,拽了拽他耳机:“哥,你之前不说队长恨不得撕了夏晨吗,现在这什么情况啊?”

  江焕换弹夹的手一顿,差点装成了消音:“移情别恋吧。”

  “?”岑浩浩:“???啊???”

  室内凉风阵阵,室外无风无云,头顶的报纸在重力作用下往下一坠,飘到人造池水面,一条又一条锦鲤跳出水花弹到其上,绿植叶片一动不动。

  喻辰弯着胳膊,勾住裴先生颈项,额头相触低声抱怨,撒娇似的:“心乱了睡不着。”

  “你赔我。”他皱着眉,望向裴俨眼睛深处。

  裴俨抬起下巴,还了昨夜那个敷衍不像话的吻:“好。”

  作者有话说:

  不到三千字,评论区继续发红包,明天正常更。

  (最近工作太忙了,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QAQ,我多跪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