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
傅羿岑长剑一挥,如展翅的大鹏轻跃而起,朝马车飞了过去。
呛鼻的烟雾白茫茫一片,挡住他的视线,他不顾可能藏匿的危险,孤身跃上马车。
从一旁蹿出来几位黑衣人,仿佛甘愿赴死的人肉盾牌,丝毫不惧傅羿岑的长剑,只为了拖延时间。
片刻间,其中一位黑衣人将昏迷的周忍冬扛在肩膀上,跳上马背,双腿猛地夹住马腹 ,扬鞭用力一甩,骏马仰头长嘶一声,往前狂奔。
傅羿岑深陷浓雾中,待他冲出来,人已完全没了踪影。
“抓人,留活口。”看着还未撤退的黑衣人,傅羿岑咬牙切齿。
没想到他们轻功极好,身上还带了烟雾弹。
齐齐炸开,白雾缭绕。
待他们看清,数量庞大的黑衣人已经像潮水般褪去,了无踪迹。
抓到的几个活口,像是约好了,抬头看了傅羿岑一眼,发出奇怪的笑声,一同吞咽了含在嘴里的毒药。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他们的唇齿,翻着白眼,抽搐着咽了气。
“干嘛?快追上去救冬儿啊!”楚毓急得不行,“他们要捉的人是我。”
楚毓手发着抖,连马的缰绳都牵不稳。
这批人想要掳走的是大夫,周忍冬去了,若不能应付,岂不是很危险?
“西南的百姓等不得,他们需要能治瘟疫的大夫。”傅羿岑咬着牙,攥着拳头,平缓了几秒,看向柳思逸:“你带大部队先入西南。”
柳思逸点头,对傅羿岑露出欣赏的神色。
爱人被掳,最该冲动的人明明是他,却能顾全大局,快速冷静下来。
“楚毓跟你一起,先治瘟疫,查贪官,任何人不得违抗命令。”
“你!”楚毓哼一声,被柳思逸拽到身后。
“放心,西南交给我。”柳思逸道,“你要安全将冬儿带回来。”
傅羿岑看一眼昏迷的袁岳:“护好袁岳,他手上有关键证据。”
交代完一切,傅羿岑才策马扬鞭,追了上去……
马车摇晃剧烈,震得周忍冬的五脏六腑都不舒服。
他浑身酸痛,吐了一路,绑架他的黑衣人却没有半点怜惜。
连续赶了两日的路,在周忍冬以为自己的命就要交代在这辆马车上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周忍冬被绑住手脚,脑袋浑浑噩噩的,并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带到哪儿,只听到外头的声音热闹,好像是在大街上。
他被蒙了面,拽下车,从后门进了一家客栈。
“国师身体如何了?”
领头的人见到接头人,一脸急切问。
周忍冬努力保持清醒,竖起耳朵偷听,试图分析绑匪的目的。
“不是很好。”那人叹了一声,摇头,“昨晚又晕了,但愿夏朝的神医,真的能救国师。”
领头人冷哼一声:“他要是治不好,杀了他给国师陪葬。”
周忍冬舔了舔唇,悬挂了一路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原来是要求医啊。
那暂时应该没有生命之忧,拖一拖时间,傅羿岑应当能赶来救他。
想到傅羿岑,他鼻子涌上一阵酸楚,心里委屈得要命,却要拼命忍住泪水。
不能哭的。
他不能太软弱!
脑袋一片混沌,开始不受控制胡思乱想。
直到被拖到一间客房,扔了进去,被猛泼了一盆冷水,他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一把冰凉的刀架在脖子上,领头人凶神恶煞威胁:“你给我听好了,若是治不好我们国师的病,我一刀了结你。”
国师……
他们不是夏朝人。
周忍冬盯着他看了几秒,迟钝地点头,算是应允了。
那人得意地点头,招来小二:“给他捯饬干净,国师喜欢看美人,脏兮兮的他不要。”
周忍冬一头问号,被小二强行架起来洗漱,心中纳闷得很。
这病人大概是脑袋有病,寻常人看病,怎么会挑剔大夫好看与否?
这般胡乱想着,周忍冬被收拾干净,露出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小脸,带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咳咳……”
还未进门,周忍冬便听到一声刻意压住的咳嗽声。
“国师,楚大夫请来了。”
周忍冬皱了皱眉,攥紧拳头,得知他们绑错人,却不动声色。
“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道清亮好听的声音。
领头人推开门,将周忍冬推了进去。
周忍冬踉跄几步,小声“哎呀”叫了一句,抬起头,顿时被斜倚在床上的人夺走所有注意力。
男子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一套招摇的红衣袍,柔顺的黑发倾斜而下,稍稍挡住了半张脸,却挡不住迷人的狐狸眼。
他鼻梁高挺,薄薄的红唇抿成一条线,脸部轮廓清晰,颇有些雌雄莫辨的韵味。
见周忍冬看呆了,他仿佛习惯了,哼了一声,冷淡地瞥他一眼,无言。
“国师,这位便是天下第一神医唯一的关门弟子,楚毓。”
周忍冬回过神,收回目光,低下头,回忆楚毓教他的医术,思考怎么给人把脉治病。
“过来吧。”谷霍看都没看他,将手腕放在床沿。
“过去。”
周忍冬被推到他面前,深呼吸,缓了几秒,才敢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手腕上。
感受到脉搏毫无规律的跳动,周忍冬努了努嘴,整张脸皱得像包子。
此人内功深厚,却控制不住,在体内乱窜,伤了五脏六腑,这等症状,应当是练功走火入魔。
周忍冬说出他的判断,谷霍终于勾了勾唇角,赏给他一个眼神。
“还能治好吗?”他懒洋洋问道,声音苏得周忍冬耳朵一红,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唔……看病就看病,不能害羞呀!
他是有夫君的人了,怎么能因为别人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害羞呢?
他沉下心道:“以后不练功,不使用内力,好好调养,可以痊愈的。”
“如果做不到呢?”谷霍挑眉看他,显然是一个不愿配合大夫的患者。
周忍冬头疼,鼓着脸,稍微有点生气道:“那就等死吧。”
谷霍似乎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轻飘飘问:“还能活多久?”
周忍冬叹了一声:“几个月、一年两年,我也说不准。”
绑他来的人一听,怒气冲冲,拔刀对着周忍冬:“那我先杀了你!”
周忍冬怕得不行,缩了缩脖子,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忍住不掉下来。
谷霍余光瞥见他的反应,觉得他有趣极了,哂笑一声,手指在床上敲了敲,那人悻悻地收了刀。
“国师,还未找到小主人,你千万不能出事啊。”那人目光全是坚定,“复兴翡国,不能没有你和小主人。”
他完全不怕秘密被周忍冬知道,原本就想等他治好谷霍,杀人灭口。
谷霍听到“小主人”三个字,明显一愣,眉眼里都是哀伤。
仅靠着当年几个老人的只言片语,他们真的能在夏朝找到他们失散的小主人吗?
这条命快被他折腾没了,小主人却杳无音信,他到了阴曹地府,如何给对谷家有恩的翡国皇室交代?
“罢了。”谷霍道,“你留下来给我治病吧,我尽量听你的话。”
拖延时间成功,周忍冬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难受了一路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眼前晕晕乎乎的,他无比想念傅羿岑的怀抱,委屈的泪水潸然而下。
“将军……”他嘟囔了一声,眼前一黑,一头往谷霍身上扎下去。
“大胆!”
属下要来拉走周忍冬,却被谷霍挥手制止了。
他低下头,见周忍冬苍白的小脸靠在大腿上,双眸紧闭,小声抽泣,身体还微微抽搐,向来平静的心,不知为何猛地跳动。
砰砰砰。
快速又强烈。
似乎这张脸,对他有致命的诱惑。
“将军,冬儿……好想你呀……”连梦呓都是软软的嗓音,听得谷霍心头一软。
“想谁?”他故意问。
“想将军呀……”没想到他还傻乎乎地应了。
谷霍却眯了眯眼,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冷了。
将军?傅羿岑?
他跟傅羿岑有关系?
余霞城城门外,骏马飞驰,卷起一地黄沙。
傅羿岑风尘仆仆而来,等候在里面的暗卫现身,朝他行了礼。
“公子被带进余霞城。”暗卫道,“还未找出藏身之地。”
傅羿岑点头,声音冷到了极点:“查出什么了?”
“那些自尽的黑衣人,胳膊上都纹了这个图腾。”暗卫将一张图纸递给傅羿岑。
他打开一看,图纸上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鸱吻,目露凶光,却也十分威武。
傅羿岑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图腾。
突然,他蹙起眉头,眸光一暗,拿过图纸细看。
玉佩!
周忍冬玉佩上的图案,与这个图腾一模一样!
另一边,周忍冬噩梦惊醒,瞪大双眼弹坐而起,惊魂未定时,又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得他大叫一声,往床的边上退。
“啊,你别……别过来。”
谷霍眯了眯眼,勾起唇角:“这么怕我?”
周忍冬抱紧胳膊,摇摇头,嘴上却糯糯地说:“怕。”
谷霍撑着下巴,见他迷迷糊糊的模样,来了兴致,手指弹了弹翘起来的几缕呆毛,假装无意问:“傅羿岑是你什么人?”
周忍冬一愣,戒备地看向他。
“你在梦里,喊了他好多次。”谷霍挑眉,凉凉的声音响起,“还要他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