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木言推开窗,趴在窗台,上半身探到了窗户外面。

  冷风倏地灌了进来,从鼻孔钻进去,一下就凉到了胸口。

  一呼一吸间,嘴边起了团团白雾。

  已经接近十二月,天气是越来越冷。一场雨过后,气温骤降。

  路面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黄叶,贴在柏油路上,滑滑的,要是冷不丁一脚踩上去,说不定还会摔一跤。

  山上的树叶几乎掉了个干净,一眼望下去,光秃秃黑漆漆的一片,趁得天也没那么暗了。

  半空中闪烁着的星光,就像藏青色的幕布间,镶嵌着的一颗一颗忽明忽暗的碎钻。

  山路两侧高大的法国梧桐,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树枝,横亘在道路两旁。

  突然间,附近响起两声鸟叫。

  他有些奇怪,这都什么季节了,怎么还不去南方过冬。

  扑棱棱——

  一只鸟从不远处的枝杈间飞过来,落在了路灯上。

  紧接着,又是一只落在旁边,依偎着站在一起。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为了爱情命都不要了嘛……

  借着灯光,盛木言看清了两只鸟的模样。

  纯黑色的羽毛下,肚子有一团白,两根长长的尾巴在身后紧紧贴在一起。

  盛木言咂咂嘴,哦……是喜鹊啊,那确实不用去南方过冬。

  他揉揉被吹得泛红的鼻尖,直起身,关上了窗户。

  本来想着,吹吹风,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烦闷吹跑。

  可浑身都吹冷了,脑子里的思绪却更繁杂。

  把自己重重摔进床上,床垫向下陷了陷。

  将脸埋进绵软的枕头,陌生的,却已经习惯了的洗衣液的味道,瞬间充斥鼻间。

  那种浓浓的不真实感,时隔已久,再次出现。

  他捻着身下柔软丝滑的床单,指腹来回摩挲。

  这不是他的。

  没错,这条床单不是他的。

  床单,枕头,洗衣液,卧室,都不是他的。

  外面的喜鹊,也不是他的。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他不过是个过客。

  可笑的是,他这个本该置身事外的过客,却深陷其中。

  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等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身体似乎越来越沉,意识慢慢脱离,渐渐越飞越高。

  就像在看一场电影,他飘在半空中,看着身体躺在床上。

  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被拉得很长,很长……

  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他瞬间惊醒。

  睁开眼,还是刚才趴在枕头上的姿势。

  原来只是一个梦。

  他打开微信,是任擎川发来的一条语音。

  “我在门口。”

  熟悉的声音带着窗外呼啸的风,将他脑子里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瞬间吹消失,一下子清醒起来。

  盛木言蹭地从床上弹起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抓着手机跑下了楼。

  门被敞开的瞬间,就像站在了超市冷柜旁边,寒气扑面而来。

  可他没有半秒的犹豫,赤脚踩着庭院里冰冷的地砖,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他感觉胸口就像被吹了满满的气,几乎要冲破胸膛涌出来。

  他必须要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嗓子眼里,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爆发。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凄厉的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尖锐的石子,刺痛着他的脚掌。

  这些他都顾不得了,他眼里只有一件事,他要快些跑。

  他要赶快,赶快见到那个人。

  跑出回廊,穿过庭院,他迫不及待打开大门,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盛木言一手扶着门口的立柱,胸口剧烈起|伏。

  路灯下,那辆熟悉的迈巴赫静静停在一旁。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形,站在寒风中,宛若一颗饱经霜雪依旧屹立的青松。

  只是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却好像穿越了千万年。

  男人深邃眼瞳,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幽暗的光芒。

  眉眼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视线在触及他赤裸的脚时,眉头蓦地皱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直愣愣盯着男人大跨步走过来,托着他的腿,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怎么不穿鞋?”任擎川严厉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威慑,“就这么跑出来了?”

  盛木言没有回答,双手抱住任擎川的脖子,将脸埋进温热的颈间。

  似乎感受到他情绪,任擎川手掌覆上他的头,用力按了按:“我来了。”

  鼻尖涌起一阵酸涩,他张了张嘴,发现声音有些奇怪,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任擎川将他向上托了托,抱的更紧了些,语气间的温柔与疼惜,仿佛能治愈世间最尖锐的伤口:“对不起,我来晚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宝宝。”

  抓在任擎川肩头的手猝不及防地紧了紧,这一声宝宝,就像一颗裂缝间的石子,又像一根戳透气球的针,让他的情绪顷刻间就要决堤。

  骤然腾起的热气,让他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

  趴在任擎川的肩膀,咬住颤抖的双唇,他……再也忍不住了……

  滚烫的泪,湿了整片面颊。

  任擎川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的热意,将他包裹。

  他闭上眼,手臂又紧了几分。

  是真实的,他想。

  此刻,把他抱进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任擎川身上的温度,是真实的。

  他爱任擎川……也是真实的。

  凛冽的风中,他被牢牢抱在怀里。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了,真的。

  他……只要任擎川……

  过了很久,久到他停了呜咽,久到他脸上的湿痕已经干透。

  他趴在任擎川身上,对方肩膀处的衣衫,都湿了大片,贴在脸上凉凉的。

  任擎川安抚般,轻轻捋着他的后背,偏过头,唇角在他面颊碰了碰。

  磁性的声音,突然贴着他耳侧响起:“宝宝……跟我回家,好不好?”

  盛木言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答应的,怎么在任擎川的车里睡着,又是怎么被任擎川抱下车的了。

  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洗完澡,躺在任擎川的床上了。

  听着浴室里哗哗水声,回想到刚才,他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竟然因为一句话,在任擎川怀里大哭一场,顿时觉得丢人。

  他拉起毛毯,把热腾腾的脸盖了起来。

  浅灰色的毛毯盖到头顶,露出一撮柔软的头发,凌乱地垂在一旁。

  毛毯最下端,白皙的脚指翘在外面。

  任擎川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不闷吗?”任擎川好笑地走过去,掀开毛毯一角,看到了他藏在发丝间殷红的耳尖,“藏起来干什么?爱哭鬼现在才想到害羞了?”

  盛木言咬了咬唇,索性抬手捂住了脸。

  靠,丢人,被任擎川一调侃,感觉更丢人了!

  任擎川俯下身,拉开盛木言的手,在他泛着绯红的眼角亲了亲:“言言,我该怎么办?”

  盛木言一愣,也忘了害羞:“什么怎么办?”

  任擎川垂眼望着他,眸中尽是无奈,手掌贴着毛毯边缘探了进来:“你这么可爱,我在面对你时,好像总是无法克制想要接近你的心情。”

  被带着凉意的手指一点点探入,盛木言猛地瞪大双眼,脸色红得像熟透了的螃蟹。

  “你、你……”

  盛木言满脸惊愕,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说着一本正经让人心动的情话,手上却还做着这么……这么流氓的事……

  “任擎川,你唔——”

  骤然而来的深入,让盛木言的身体突然紧绷起来,他抵任擎川的胳膊,身体不住向后退,“太、太多了……任擎川……太多了……”

  任擎川攥住他的手腕,扣在枕头上,弯下腰,唇齿在他颈侧流连:“不过两根而已,我相信,再多的手指言言都可以……”

  说话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脖颈,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速度。

  盛木言呼吸越来越急促,脚尖忽地绷直,身体一阵痉挛。

  “言言好敏感,只是碰一碰后面……”任擎川轻笑一声,眸间带上了揶揄,“就受不了了啊……”

  盛木言感受着余韵在身上激起的颤抖,他松开勾住任擎川脖子的手,眼神迷离地望着任擎川。

  长睫间,挂着湿漉漉的水汽。

  清澈的眸裹挟着慌乱,此刻有着片刻的失神。

  精致小巧的鼻尖上,溢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随着呼吸一张一阖的粉嫩唇瓣,仿佛写着几个大字,任君品尝。

  任擎川呼吸瞬间粗重起来,手指插进盛木言的指缝,十指相扣间压在盛木言耳侧,倾身吻了下来。

  如夏日滚滚闷雷下的暴风骤雨,带着汹涌的热和让人畏惧的气势。

  盛木言高高挺起胸膛,感受着任擎川在他身上的索取。

  他闭上眼,任凭对方带着他,在狂风暴雨间穿梭。

  “言言,我是谁……”任擎川温柔的眼眸,此刻染上了浓浓情|欲,仿若藏了一只凶猛的野兽,“说,我是谁?”

  盛木言弓起背,破碎的声音从唇间溢出:“任、任擎川……你是……你是任擎川!”

  下一秒,得到满意答案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凶兽,瞬间被释放出来。

  粗粝的动作,几欲将他撞碎。

  在到达顶峰的那一刻,盛木言紧紧攥住任擎川的手,相贴的掌心没有一丝缝隙。

  对方用力回握着他的手,滚烫的唇,贴着他的耳侧摩挲。

  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满足与疼惜:“言言,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