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消毒水味儿,随着呼吸钻进鼻腔。

  盛木言睁开眼,待视线聚焦,入眼便是大片大片熟悉的白——又来医院了。

  他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紧紧攥着。

  察觉到他的动作,坐在床边的人瞬间俯身过来,浅浅的檀香木气息,冲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醒了?”干燥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任擎川往日沉寂淡然的眸底隐隐多了几分波澜,盛木言心底微微愕然,只下意识摇了摇头。

  紧皱的眉松动了几分,任擎川将几缕戳在眼角的碎发向上拢了拢,眉目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似乎是因为刚醒过来,脑子有片刻的卡顿。过了几秒,盛木言突然反应过来,扬了扬唇。

  这是……要开窍?

  他张了张嘴,太久没说话,声音带着几分干涩:“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十三分钟,”任擎川站起身,接了杯温水,弯下腰问道,“喝水吗?”

  盛木言点点头,抓着任擎川的手臂,借力坐了起来。

  温热的水划过干涩的喉咙,盛木言小口小口地喝着,余光却瞥到任擎川凝视的眼神,不动声色弯起了嘴角。

  一口气将水全部喝光,盛木言将空了的水杯递回给任擎川。

  “谢谢。”

  任擎川接过水杯,视线在他唇边徘徊了几秒,突然靠了过来。

  盛木言瞳孔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看着任擎川缓缓靠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心跳蓦地快了起来,他攥着身上的被单,直挺挺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盛木言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对方越来越近的唇。

  唇峰微敛,棱角分明,唇角带着一贯的柔和笑意……

  长睫轻轻颤动,却听到任擎川在头顶低低笑了一声。

  下一刻,粗糙指腹在他唇边轻轻擦过。

  凹凸不平的指纹,摩擦着柔软的唇瓣,激起一片酥酥麻麻。

  盛木言放在腿侧的手,倏地一紧,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任擎川的语气带了几分笑意:“沾到水了。”

  “哦。”

  盛木言睁开眼,讪讪地移开视线。

  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却见任擎川俯身,贴了过来。

  下一刻,只觉得额头一热。

  脑袋轰的一声,像炸开了一朵照亮夜空的烟花。

  抬起头想去看任擎川的表情,却被对方先一步按着后脑勺压在了胸口。

  他挣扎了两下,那只手却压得更用力,头顶是对方比平日更加低沉暗哑的声音。

  “别动。”

  盛木言听话地停了动作,静静趴在任擎川肩头。

  此刻,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额头。被任擎川亲过的那片肌肤,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整个人就像坐上了跳楼机,心跳剧烈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醉酒一样,脑子里阵阵发蒙,根本无法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按着他脑袋的手,力道松了几分,他缓缓抬起头,窥到了对方脖领间,尚未褪去的红晕。

  心底突然涌出莫名的雀跃,他故意推开任擎川,语气严肃:“任先生,请你自重,你这样故意勾引我,可是要负责的。”

  任擎川眉眼柔和,镜片后的双眸,宛如携了雨后春风,所有翻腾的海浪化作一声带着磁性的嗓音:“好,我负责。”

  盛木言呆愣的一瞬:“什么?”

  任擎川垂眸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负责。”

  盛木言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是生锈的齿轮,卡顿得无法思考。

  过了半天,才意识到任擎川话里的意思。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十分幼稚的举动。

  捏着任擎川的脸颊,用力扯了扯:“疼不疼?”

  任擎川由着他动作,只眯起眼睛:“嗯,疼。”

  盛木言松开手,竟然不是在做梦?!

  他清清嗓子,抬头看着任擎川:“你这负责未免也太随便了些,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我从不妄言。”任擎川那双平静无波的眸中,闪动着滚烫的热意,让他有些不敢对视。

  他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在任擎川胸口处戳了戳:“不行,那你让我听一听。”

  任擎川低头看着那只搭在自己领口处的白皙手掌,语气不自觉带了一丝纵容:“想要听什么?”

  “想要听听看,”盛木言按耐下剧烈的心跳,眉毛一挑,不服气道,“你现在有没有紧张兴奋激动?”

  任擎川深邃眉眼,染上更深层的笑意:“为什么这么问?”

  盛木言撇撇嘴,语气酸溜溜道:“任先生您身居高位,投怀送抱的肯定少不了,说不定早就身经百战沉稳老练了。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了,你的想法我可是雾里看花。”

  “我的怀抱可不是谁都敢投的,”鼻间溢出一声轻笑,任擎川微微探下身,热意喷在盛木言的耳垂,“也只有你,敢这么大胆。”

  带着暧昧气息的话语,让盛木言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脖颈浮起层层热意。

  盛木言推开任擎川,蓦地提高了语调掩饰面上慌乱:“我可告诉你,你虽然长得好看,但我不是那些贪图美色随随便便的人!”

  “我倒是很高兴,”任擎川忽然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紧致炙热的胸膛,“自己能让你贪图。”

  咚、咚、咚……

  急促有力的心跳,震在掌心,剧烈得几欲要冲破胸口。

  像被灼到一般,盛木言手猛然一抖就想要抽回来,却被任擎川紧紧攥住。

  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盛木言不敢抬眸,只垂着眼,纤长卷曲的羽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随着对方的说话声,他掌心感受到的震动越发明显。

  “这里,此刻的跳动,只为你。”镜片后眸光闪动,任擎川神情间多了几分认真,“盛木言,从今往后,这里也只有你。”

  低垂的眸陡然睁大,盛木言倏地抬起头,直直陷入进对方深海般的瞳孔。

  一时间,他似乎都忘记了呼吸,耳侧只有自己如擂似鼓的心跳。

  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唯有二人静静对望。

  盛木言顶着发烫的耳尖,拉长了腔调:“哦……那是不是意味着,从今往后,雷厉风行运筹帷幄的任先生——”

  边说着,手指挑起任擎川的下巴,眼尾带着勾人的妩媚,“可要被我拿捏了?”

  他的手,还贴在任擎川的胸口,依旧可以感受到,对方失了正常频率的心跳。

  可即便如此,任擎川面上却还是一派淡然自若,只是眉眼间的热意几欲流淌出来:“是,我甘之如饴。”

  任由他抬起的下巴,语气间流露出的听之任之的臣服,以及视线里的隐隐期待……

  让他的心跳,蓦地停了一秒。

  操……

  盛木言心底骂了一句脏话,飞快收回手指,脸色红了个彻底。

  他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对方灼热的目光,心底有些无语。调戏别人,先把自己给整害羞了……

  任擎川默不作声拿过床头的遥控器,把病房里的空调调低了几度。

  盛木言看着任擎川的动作,抽了抽嘴角:“你——”

  滴滴滴——

  急促的铃声响起,打断了盛木言还未说完的话。

  他撇撇嘴,还真是煞风景。

  见手机屏上显示陌生号码,他犹豫了片刻才接起来,对方声音十分热情。

  “您好,请问您是哭哭生老师吗?”

  盛木言满头问号,怎么又是这个名字,上次微信跳出来了好友申请,备注也是这名字。

  “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肯定是谁留错了联系方式,电话打到他这里了。

  盛木言想也没想,直接挂断了通话。

  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让病房里的暧昧气氛瞬间消了个大半。

  盛木言看着坐在床边的任擎川,身上还是穿着来时那身西装,衬衫沾了他身上的水汽,裤子被池水湿了大半,贴在腿上。

  盛木言皱了皱眉:“你……要不要回去换一身干净衣服?”

  任擎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湿漉漉的裤腿,不在意地笑笑:“没关系,待会儿让王雷送一套过来就好。”

  见任擎川不应,盛木言又道:“我没事了,你还是回去换吧,这么穿着不舒服。”

  任擎川没有回答他的话,抬头看一眼几乎空了的输液袋,起身按了按呼叫铃:“虽然检查没有什么问题,可医生交代过,要住院观察一天。”

  护士很快进来,给盛木言拔了针。

  任擎川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捏捏他的耳垂:“再睡一会,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盛木言将被子拉上来,盖住微红的面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嗯。”

  他向旁边翻了个身,突然瞥到床头的保温桶,仿若不经意般问道:“刚才……有谁来过?”

  任擎川视线触及到保温桶,嘴角抿了抿:“陆思扬。”

  盛木言没有注意到任擎川的语气,又问:“还有吗?”

  任擎川语气一顿,坦言道:“没有。”

  盛木言心底冷笑,盛允轩割腕,盛建国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这会儿他出了事,对方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这一刻,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原身到底是不是盛建国亲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