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医院里也静了下来。

  偶尔听到隐藏在草丛深处的蛐蛐,奏出阵阵鸣响。

  盛木言又坐回了水池边缘,手掌撑着台阶,一双长腿向外舒展开,吹着晚风,赏着喷泉,心底的烦躁也消散了几分。

  突然,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天际。

  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开进来,在急诊门外停下,医护人员拖着抢救床赶紧上前。

  盛木言向来不喜欢凑热闹,这种事也只是在听到动静时下意识看了一眼,便回过了头。

  只是没想到,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就响了。

  看着屏幕上来电显示,盛木言有些奇怪,盛建国这会儿应该顾不上他才对,怎么大半夜了还打电话给他。

  “喂,爸,什么事?”

  电话那头十分嘈杂,盛建国似乎有些着急,只说了两句就匆匆扣了电话。

  盛木言盯着暗下去的屏幕,缓缓站起身,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救护车,眼底浮现一抹讥讽。

  医院急诊大厅,盛建国与白慧文满脸焦急地站在手术室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白慧文边抹眼泪,边斥责道:“这孩子,怎么作出这样的傻事啊!”

  盛建国虽然僵着脸,可神色间却难掩慌乱。

  “建国,允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白慧文扑到盛建国肩头,哭道,“我也不活了!”

  “别胡说!”盛建国皱起眉,看着白慧文哭红的双眼,终是不忍再说什么,搂着对方胳膊,语气也软了几分,“行了,和悦可是全国最好的医院,允轩不会有事的。”

  白慧文点点头,掏出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泪。

  盛木言远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勾起唇角。

  割腕自杀?盛允轩还真是能狠下心来,用苦肉计。

  “爸,”盛木言快步走上前,语气沉沉,“允轩怎么样了?”

  见盛木言过来,盛建国推开怀里的白慧文,神色沉郁:“还在抢救。”

  白慧文只低头擦泪,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盛木言点点头,转身在另一侧长椅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盛建国搁在腿上的手始终都握得紧紧的。

  等医生开门出来,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二点,

  盛建国与白慧文,忽地站起来围了过去。

  “我儿子呢!我儿子怎么样了!”白慧文激动地上前,想去扯医生的袖子,被盛建国一把拽住。

  “医生,”盛建国倒是还维持着一派淡定,只是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孩子怎么样了?”

  “家属不要着急,手术很成功,”医生说道,“病人失血较多,几乎接近休克,不过好在伤口不深,也送来的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白慧文抚着胸口,不住道谢。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病人还要过一会儿才出来,家属先在这里等等。”医生向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请过来一位家属,跟我去办理住院。”

  “我去吧,你在这里等允轩出来。”盛建国按住白慧文,跟在医生身后匆匆离去。

  看着盛建国走远,白慧文眼中水光瞬间退了回去,面色冰冷地望着盛木言。

  “真是出人意料啊,”盛木言抬起头,神色间是浓浓的嘲弄,“盛允轩倒是狠得下心来。”

  “盛木言,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白慧文咬牙切齿地看着盛木言,目光尽是阴毒,“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都记下了!都是你把允轩害成这样!有朝一日,定让你加倍奉还!”

  说得义正辞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呢。

  盛木言忽然望向白慧文背后,目光诧异:“爸,这么快回来了?”

  白慧文表情一怔,眼中慌乱一闪而过,立刻又端出了一副凄婉面容:“木言,你说允轩怎么这么傻啊……”

  盛木言噗嗤笑出声,拍着手掌赞叹道:“真是太精彩了!白慧文,以你的演技,不去当明星,还真是可惜了。”

  意识到什么的白慧文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面容一晒,站起来指着盛木言,怒目而视道:“好你个盛木言!竟敢戏弄我!我——”

  “我劝你还是收敛点比较好,”盛木言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夜间收费窗口就在走廊拐角,你这么大声,就不怕被我爸听到?”

  听了这话,白慧文果然心生警惕,立刻收起了脸上愤怒,只是眼中的恨意却掩藏不住:“盛木言,咱们走着瞧!”

  盛木言扬唇,笑得灿烂:“随时奉陪。”

  白慧文被他这副表情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忌惮随时会回来的盛建国,冷哼一声便不再搭理盛木言。

  盛木言无趣地撇撇嘴,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半小时后,清醒过来的盛允轩被推了出来,白慧文与盛建国赶紧围了上去。

  “允轩,”白慧文手掌抚摸着盛允轩苍白的脸颊,颤抖着声音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先别说了,走廊里风大,”盛建国推着病床,往住院部方向走,“先去病房!”

  盛木言见状,也不好干站着,上前搭了把手。

  待到了病房安顿好,盛允轩望着盛木言张了张嘴,低低的气音从干涸爆皮的唇间溢出:“大哥,我……我对不起你。”

  盛木言用余光瞥一眼在身后倒水的盛建国,目露讥讽:“没想到你还真是豁得出去啊,割腕倒是及时。”

  “大哥,”盛允轩无辜的大眼浮出水光,毫无血色的面上带着几分委屈,“你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我做了这种事,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还没等盛木言说话,就听白慧文忽然插言道:“木言,你不要怨允轩,他什么都不知道……”

  白慧文眼眶一红,语气带着悔意,“木言,你要恨,就恨我吧,先前那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允轩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说,一切都是白姨您一个人策划的?”盛木言黑葡萄般的眼珠一亮,眼角挑了起来,“收买孙姨,花钱雇佣于晴,还派人在洗手间想要用迷|药迷晕我,这一切都是白姨你一个人做的?”

  白慧文不知道他说什么,当下也只想撇清盛允轩,便点头道:“没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真的是这样吗?”盛木言疑惑道,“可我分明记得,那日白姨可是全程都在花房陪着各位太太,哪来的时间去洗手间将我迷晕呢?”

  “我……我……白慧文被问得语气一梗,不知该如何解释。

  “白慧文,”盛建国显然也听到了二人对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沉沉道,“回答木言的问题。”

  “建国,是我……”白慧文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向后退了几步,嘴巴无意识地开合,“真的是我一个人做的,真的……”

  盛允轩见白慧文被逼得哑口无言,眼珠子一转,忽然语气凛然道,“妈!您到底隐瞒了什么?这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做的,你向来不会干这种事!这计划一定是舅妈想出来的对不对!”

  像是印证了心中想法,盛建国沉下脸问道:“白慧文,是允轩说的那样吗?”

  盛允轩这话,登时给白慧文提了醒。

  “建国,”白慧文脸上露出被看破真相的窘迫,“是……是我嫂子,她说……她说木言最近这么得意,就想了这个办法,压一压木言……我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她的计划……”

  白慧文垂下眼,纤纤玉指轻擦拭面颊的泪水,“都是我鬼迷心窍,才听信了这话,害了允轩。”

  盛建国冷哼一声,面上犹如结了一层寒霜。

  看着垂泪抽噎的白慧文,语气森然:“去年三月庄蓉打牌输了钱,上门向你借了三百万。”

  白慧文扶着床沿的手猛一颤,就听盛建国又道:“半年前,白义华投资酒庄亏本,又来借了七百万周转。还有上个月,你那个好外甥白林,开酒吧,又来找你要了两千万。”

  白慧文睁大眼睛,裙摆下的腿微微发抖。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盛建国,她自以为做得隐秘,可没想到,盛建国竟然、竟然全都知道?!!

  “白慧文,我挣钱给你那是应该,可你拿我盛家的钱去补贴你白家——”盛建国阴冷的目光盯着白慧文,“从前我不说,是看在你的面上。可她庄蓉手伸得这么长,都来害我儿子了,我还能坐得无动于衷吗!”

  盛建国胸膛剧烈起|伏,缓了缓,又道,“你去通知白义华,从今往后,他们别想在我这里再拿到半分好处!”

  看着盛建国震怒的模样,白慧文不禁双腿发软,白家能有今天,几乎全部倚仗盛建国。

  要是没了盛家支持,白家还怎么能保住今时今日在上流圈子里的地位……

  “建国,我不——”

  “妈……”盛允轩心里气恼白慧文的拎不清,虚弱地打断,“爸说的有道理,我们盛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接收到盛允轩的示意,白慧文立刻反应过来,压下眼底的不甘,走到盛木言面前,语气诚恳:“木言,都是白姨不好,听信谗言。你就别怪允轩了,好不好?前两天的新闻你肯定也看了,F国大学生被持枪抢劫后杀害,允轩要是去了……木言,算我求求你,原谅允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