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跟你牵手，拥抱吗
唐辰：“我只是展示给你看,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未来会发生的各种可能。”
戚泽指尖都在颤抖，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不甘地问：“所以呢。”
所以，他要丢掉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藏，丢掉他唯一的一颗糖吗。
唐辰瞧见他发白的脸,眼神不忍地躲开：“这样对你才公平，你也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戚泽看着他,眼神冰冷，像是下着一场绵绵无期的大雪。
唐辰：“你好好想想,我也再想想。”
他一字一句：“我们再给彼此一个晚上，明天早晨六点,对一对答案。”
戚泽闭上眼,疲倦地捏了捏鼻梁，半晌后，他站起身,语气不明：“好。”
随后就拿着外套出了门。
听见门哐当一声被关上的声音，唐辰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又揉了把脸。
其实他是害怕的，怕戚泽在刚才那个游戏之后，会觉得跟他在一起很无望，然后放弃他。
唐辰这些年,已经体会够了被人放弃的滋味。
如果结果是被放弃，那他接受,他只能接受。
但从此后,戚泽再也没可能,走进他的心里。
这一晚，对两人来说，都是折磨和煎熬。
唐辰情况要好一些，因为他知道，只要熬过这晚，要么他会得到一件宝藏。
是一份很珍贵的感情。
有人在无数次绝望，又看不到天亮的未来中，仍然选择了他。
要么……他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只是会有点失落。
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别人放弃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
戚泽出了门后，一个人在小区的楼下坐着抽烟。
一根接一根的，直到满地都是烟蒂和白灰色的粉末。
而唐辰，躺在沙发上辗转不眠，索性起来坐着出神。
屋内屋外，都是煎熬和不眠。
唐辰头一回觉得，天亮的真慢啊，他时不时就要看一眼窗外。
见到夜色长暗，他有一种心安，就好像考场上考试时间还充足的那种心安。
但也有一种平静的焦虑，像是马上要看到考试分数的焦虑。
好不容易熬到凌晨四点，唐辰眼底已经全是青黑。
身体困过了，就开始兴奋，他有种想要马上揭晓答案的冲动。
等到凌晨五点时，唐辰终于忍不住了，他想，去门口等等吧。
这样戚泽一回来，他们就能见面，就能知晓彼此的答案。
其实他早就考虑好了，他不需要再考虑那么久的。
但等唐辰一拉开门，就跟门外一双憔悴的眼睛对上了。
戚泽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眼里有几分惊愕，随后眸子又说不明的暗淡了下去。
唐辰眼神闪烁：“你，没走？”
戚泽：“嗯，一直在楼下，想着时间快到了，我上来等。”
他们说好是六点，他想等六点一到，立马开门进去。
没想到他们心有灵犀，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唐辰闻到他身上有股烟味儿，根据这个味道的浓度，就知道戚泽一定是抽了一宿。
他手还放在门把手上：“是，进去谈，还是出去谈？”
戚泽有些累，他怕出去谈自己会紧张到腿发软，站不稳，那太难看了，就说：“进屋谈吧，想坐会儿。”
至少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唐辰点点头，进了屋，又在沙发上坐下。
屋里很安静，甚至能听见窗外的风声，以及，他们彼此放慢了的呼吸声。
还有杂乱无序，又有点剧烈，带着期待和紧张的心跳声。
戚泽：“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唐辰想了想：“你先吧。”
如果戚泽放弃了他，那他就没必要说了。
戚泽点点头，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还是那句话，我喜欢你，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唐辰烦杂的心跳，暂停了一瞬。
随后他缓缓笑了起来，两个酒窝清甜，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扯起的弧度好看极了。
有人在明知未来，会无数次失败，且根本无解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他。
他怎么能忍住开心？
戚泽：“你呢。还没回答我。”
唐辰身子坐正了些，像是生怕不够庄重一般：“我选择你。”
戚泽顿住了，脑子在巨大的刺激下，变得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太确定地试探说：“你，答应跟我在一起？”
唐辰很认真地看着他：“是我选择了你。我们先试试，一个月为期，如果合适，就直接结婚。”
他对戚泽的感情，可能够不上喜欢，但确实有好感。
戚泽也符合他对结婚对象的所有条件。
所以他愿意为了这点好感，选择戚泽，跟他试试。
唐辰觉得，人一辈子会对很多人有好感，好感是很廉价的。
但爱情只能给一个人，爱情是很珍贵的，他想给戚泽，所以他选择了戚泽。
而一个月后，正好是唐辰那个便宜老爸周毅，给出的最后期限。
唐辰把这一个月，赌在了戚泽身上。
戚泽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睁开，随后他站起身，笔直又机械地走到窗户前。
只有黎明初升的太阳，知道他的脸因为兴奋有多红。
只有撞入他怀中的清风，知道他的心跳因为激动有多剧烈。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开心到手指尖发麻，双腿发木是什么感觉。
唐辰以为是吓到了他，忙解释说：“如果你觉得结婚太快了——”
戚泽畅快地打断他：“不快，一点都不快。”
戚泽回头露出了一个笑，眉眼温柔得像是江南三月的春雨，一双眼里含着绵绵深邃的情意，眼神也亮得让人心口发热。
唐辰愣了下，也笑：“那就好。”
过了半晌，戚泽总算是缓和过来了。
他像是一棵逢春的枯木，又开始抽发了生机。
戚泽回到沙发上，坐在唐辰对面，又恢复了以往平静又游刃有余的样子。
戚泽：“为什么？既然你觉得，不管我们怎么走，都会是悲剧，为什么还选择我。”
唐辰眼睛很亮，像是旷野的春风：“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也是我见过最惊艳的人，错过的话，我会后悔。”
唐雪雪那天的话，说的很对，人这辈子，能不后悔，就尽量不要让自己后悔。
“然后，我不想做那种人，一个不愿种花的人。”
戚泽：“花？”
唐辰眨巴眼：“因为不愿意看见花一点点凋落，所以，为了避免结束，而去避免一切开始。我不想这样。”
为什么要预设一个坏的结果，来框柱自己，用未来不存在的苦难，来扼杀当下的快乐？
戚泽恍然懂了，他想，唐辰就是这样的啊，天性乐观，他总能从一堆破烂中，发现宝藏，所以哪怕是绝境，也是吓不退他的。
唐辰，一个现实里的童话主义者。
回过神后，戚泽眼神又缓缓变得复杂，他恍然发觉，唐辰只是在跟自己较劲：“那我呢，你是因为喜欢，才选择的我吗。”
唐辰抿了抿唇：“你知道当我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最恐慌的是什么吗。”
戚泽看着他，缓缓摇头。
唐辰吸了口气：“是我找不到喜欢你的理由。”
戚泽顿时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下，眼里又起波澜。
唐辰垂下眼，他发觉，他大多数时候，只是仰望戚泽身上的优秀，但那不是爱情的喜欢啊，跟戚泽这个人无关啊。
戚泽越听，心里越沉，脸色已经全然没了起初的愉悦。
唐辰：“但我在面对你的时候，我又有特别的感觉。”
不可置否的，他确实因为戚泽的优秀，产生了好感。
所以他很纠结，最终还是决定，为了这么一点好感，去跟戚泽试试。
戚泽眼里又缓缓燃起亮光。
唐辰莫名有些心疼，因为他的几句话，短短几分钟，戚泽的情绪就已经数次起伏。
这个人到底有多喜欢他呢？
唐辰：“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如果一个月内，我能找出十个，你让我喜欢的原因，或者心动的时刻，我们就结婚。”
“这种喜欢，是只关乎你这个人，我想了解你。”
在唐辰眼里，戚泽就是什么都好。
但就像戚泽曾经自己说过的那样，如果觉得一个人什么都好，那就说明根本不了解他。
所以，他想在寻找这十个原因的过程中，也逐渐去了解戚泽这个人。
戚泽松了口气，喉结微动：“好。”
他跟唐辰赌这一个月。
太阳已经逐渐跃出了地平线，他们在日出时刻，做下了一个约定。
气氛松缓许多，两人相视一笑。
唐辰：“换我问你了，为什么你还是选了我？你不怕结局是悲剧吗？”
戚泽直勾勾地看着他：“因为想选择。所以就选择。”
唐辰不太明白。
戚泽浅笑：“我看过一句话——不管你过得再快乐，当你突然想到某些瞬间的时候，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暗淡下来，多少束光都照不亮。”
“我…我有很多这种瞬间。但只要一想到你，想到某些跟你在一起的时刻，那些黑暗，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被治愈。”
在他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唐辰是最后的玫瑰。
从他明白这件事后，戚泽就知道，他这辈子，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唐辰了。
就算是悲剧，他也想跟唐辰在一起，像是飞蛾扑火，哪怕是自毁，也心甘情愿。
唐辰还是听不太懂，但他觉得戚泽很有诚意，而且非常勇敢。
勇敢就是，还没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仍然要去做。即便知道不会有好的结局，但也选择坚持。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一个人最大的诚意。
这让唐辰觉得，选择戚泽是一件正确的事。
他愿意为了这一点好感，跟戚泽试试，他愿意跟戚泽发展成喜欢，甚至是爱。
屋里又安静下来，唐辰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他顿时就有些尴尬。
戚泽总算是笑了：“出去吃吧，家里没东西。”
唐辰站起身：“好。我们给叔带点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清晨的城市，才刚刚苏醒过来，被秋霜雾蒙蒙的笼罩了一层，街上的车还不多，零零散散地过去几辆。
走了会儿，戚泽突然说：“我不会让你失望。游戏里你说的那些情况，我会努力想出解决的办法。”
唐辰惊讶地反问：“你为什么要解决？”
“那些问题明明都是因为我，过于差劲儿，跟你不相配所导致的。”
只有矮处的人往高处走的道理，没有高处的人，自降身价下来低就的。
他也不想让戚泽牺牲什么，戚泽已经很好了，就这样就很好了。
需要改变的人是他。
唐辰踢走了脚下的一块石头，笑着说：“我想读书了，你能不能教教我，我要考大学，想变得优秀。”
如果他们在一起，未来的所有问题，都是因为差距导致的话，那就缩小差距好了。
从他这里缩小，就不会再有悲剧。
戚泽先是一愣，随后扭头看向他，缓缓笑了：“那我会是个很严格的老师，你确定要我教你？”
唐辰巴巴地望着他：“嗯嗯，教教我，我有钱了，大姐姐给的，我可以付学费。”
戚泽看着他黑亮的眸子，心头微动，忽然想到什么：“学费不用了。你知道我不差钱。”
“能不能，用别的方式抵……”
唐辰懵懵的，一脸茫然：“什么方式啊？”
戚泽勾起一个笑，正要靠近他，又想起唐辰不喜欢暧昧，克制住了：“这一个月内，我能跟你牵手，拥抱吗？”
还有接吻，他没说，怕说了唐辰脸皮薄。
唐辰半张着嘴呆滞片刻，眼神闪躲：“看、看情况吧……如果某一刻我觉得有对你心动，我会主动牵你。”
戚泽似笑非笑：“真的？”
他怎么就不信呢。
唐辰只看向一边，红着耳朵小鸡啄米地点头。
戚泽没再逗他，心里盘算着事情。
所以，他们的关系，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男友试用期，以前唐辰会拒绝他的牵手，但现在，唐辰会在某一刻主动牵他的手？
戚泽突然觉得心情愉悦了很多。
要来的糖，肯定没有唐辰主动给的糖甜。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这颗糖到底有多甜了。
算了下，一个月三十天，唐辰要找到喜欢他的十个原因，那他三天就要展示出来一个原因。
这倒是有点难倒他了，因为据他观察，唐辰油盐不进，一般人的心动点，都并不能打动唐辰。
两人不知不觉间，路过一个广场。
这里有早起的老人，带着小孩儿出来玩儿，广场上有很多小摊子，供玩乐的。
戚泽敏锐地注意到，唐辰的目光，在一个糖画的摊子前，扫了好几遍。
就那种，想看，但又怕别人发现他在看，所以偷摸地，悄咪地，以为别人都没注意到他，赶忙看两眼。
戚泽被他逗笑了，直接拉住他袖子：“想吃糖画？”
唐辰眼神是很亮的，但他摇了摇头：“不想……”
戚泽拖长尾音哦了声，毫不犹豫离开了那个摊子，大步走了。
他走得很快，唐辰只好立马跟上。
戚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唇角轻勾笑了笑。
两人在一个早餐铺，吃了点粥和包子，又给刘表叔打包了些回去。
等他们回到家，刘表叔已经起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听见开门声，他立马抬起头：“回来啦！”
唐辰把早餐递给他：“叔，我们吃过了，这是给你带的。”
刘表叔忙点点头接过。
唐辰却注意到，他满脸的憔悴，眼底下两个青黑的大眼圈，比一夜没睡的他和戚泽都还要重。
唐辰：“叔，昨晚没睡好吗。”
刘表叔顿时浑身一僵，拿筷子的手都哆嗦了下，磕磕绊绊的：“诶、诶……俺有点认床，睡是睡着了的，就是多梦吧……”
唐辰不在意地哦了声，也就不问了。
戚泽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刘表叔一眼。
刘表叔恰好这时抬头偷瞄他，正巧两人对上眼了，他整个人都抖了下，赶忙低着头把脸埋在塑料碗里。
由于很疲惫，上午三人就在大平层里休息了一上午，基本都在睡觉。
午饭后，才商量着回村，戚泽说自己有点私事，让唐辰带着刘表叔先走了。
唐辰觉得这样也好，不然戚泽又得被刘表叔逼着，去挤公交。
等他们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唐辰有些累了，就回房间又睡了会儿。
再醒来，是因为麻婶儿喊他吃饭。
饭桌上，麻婶儿说：“辰子，咱地里的菜，已经没了，可这条赚钱的路子不能丢啊。你说咋整啊。”
“要不你再去问问戚老师？给俺们想个办法？”
唐辰下意识抬头，从窗口瞥了眼对面的小洋楼，戚泽似乎还没回家，这个点了，小洋楼都没亮灯。
他不禁想，戚泽干什么去了？今天还回来吗？
在他出神时，麻婶儿踢了他一脚：“问你话呢。”
唐辰点点头：“听着呢，我想好了，我们自家没有菜了，可以跟别人家合作卖菜，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麻婶儿瞪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满意要跟别人分享这条赚钱的路子。
但她也没别的办法了：“成，那能跟哪家人合作？俺可告诉你，这村里好些人，俺看不惯，有钱也不想让他们家赚了，你绝对不能跟他们搅合到一起去昂！”
唐辰停下筷子，其实这件事在很早前，他就想过了，还跟戚泽商量好了：“婶儿，我们带上余苏一家吧。”
“他家反正都是经常在集场卖菜的，地里的菜种的比我们家多好多，余苏的妈治病也得花钱，就当帮帮他们家。”
麻婶儿表情还是有些不情愿，她就是不乐意分享，但又想到给别人还不如给余苏他们家呢，也就妥协了：“成吧，那你自己去跟余苏说。”
“但俺可告诉你嘞，余苏那孩子，心高气傲，八成不会领情，还会觉得，你是在可怜他们家，到时候记恨上你。”
唐辰笑了：“那也不至于。”
他觉得，余苏真没那么坏。
吃完饭，唐辰放下碗筷，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趁着傍晚时大家都在家，他这就去找余苏说一起卖菜的事儿。
他拿上手机，正要打开手机的电筒，就看见了戚泽发的消息。
戚泽：来我家一趟，有东西给你
作者有话说：
这章引用有点多QAQ如下
标注：
1、文中‘因为不愿意看见花一点点凋谢……’这段，原句为：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意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起开始’——出自诗人顾城
2、不管你过得再快乐，当你突然想到某些瞬间的时候，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暗淡下来，多少束光都照不亮——出自太宰治《人间失格》
3、‘在他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唐辰是最后的玫瑰’，改自诗句‘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出自聂鲁达《最后的玫瑰》
4、‘勇敢就是，还没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仍然要去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一个人最大的诚意’，这一段——出自《杀死一只知更鸟》
5、上一章有一段话忘了标，这里补上
‘如果孩子的出生，是为了继承自己的劳碌、恐慌和贫穷，那么，不生也是一种善良’——出自张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