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牵到了
等戚泽换上女装,两人一起出门,也才五点二十左右。
戚泽化了点淡妆,穿了蕾丝边的白袜,甚至涂了手指甲,只是没有戴假发。
以前戴假发,是为了伪装自己,让别人看不出来他是戚泽。
今天不必了。
戚泽的头发,本就比一般的男生长,很柔软的深棕色,微微带着点自然卷,顺着耳朵下来,再长一点就能够到肩膀那种。
这是个可男可女的发型,只是平时他都撩起来,露出整张脸。
现在他撩了一半头发,另一半擦着眼角垂下,给他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温柔和艺术家的浪漫。
戚泽一出场,唐辰第一眼就看呆了。
他只觉得戚泽,简直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要好看。
仿佛上帝就是独宠他的,整个人,每一寸都美得那么恰到好处,多一分缺乏韵味,少一分影响气质。
戚泽很满意他眼里流露出的惊艳,笑着用手指点在他肩上,轻轻推了推他:“走了。”
这个平常的动作,却被他做得风情万种,挠的人心痒痒。
唐辰耳朵红了,忙低下头,连声哦了好几句。
初秋的季节,村里打起了秋霜,三轮车头上的探照灯照出去,只能看见隐约雾蒙蒙的一片。
唐辰坐在前面骑车,就问戚泽:“穿裙子会冷吗?”
戚泽从口袋里拿出一件小外套,给自己披上了:“带了外衣,不冷。”
他享受着独属于两人的静谧时刻,突然问:“三轮车是你借的?”
唐辰嗯了声。
戚泽:“专门为了一大早带我出去,去借的?”
唐辰没好意思承认,只说:“不是,是那个,李大爷这两天忙着地里,我怕我们去卖菜那天,他不开三轮,就借了过来。”
戚泽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坐着的坐垫,分明上次坐这个车时还没有。
他伸手按了按,坐垫软乎乎的,里面似乎是棉花。
戚泽勾起一个笑,这车分明就是唐辰专门为他弄的,还不承认。
倒是没看出来,唐辰也是个会口是心非的人。
不过戚泽没有戳破他,只看着他:“你不是说,在这种偏远的地方,穿成这样,会容易被盯上,很危险吗?”
车子刚好在这时候出了村口。
唐辰骑得有点快,气微微喘:“有我在啊,我凶一点,他们就不敢靠近你。”
就像是有恶龙看守的宝藏,大多数人便不会觊觎。
戚泽又是一怔,心里软乎乎的,眼神都不可自控地温柔了许多。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多少次,因为唐辰而动容。
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周围的硬壳,在一点点被剥落。
戚泽看着唐辰因为蹬车,而微微摆动的腰身,他有种想要拥抱上去的强烈欲.望。
看着唐辰,握着车把的大手,他不自觉想要去握住,同他十指交缠。
心灵上对一个人产生了渴望,投射在□□上触碰的渴望,会是加倍的。
戚泽低头瞧自己的手,掌心向上,指尖朝内微微曲了曲,他想象着同唐辰牵手的样子。
前几天他牵过唐辰的手指,唐辰似乎并不排斥。
今天也许可以努力下,在一个氛围很好的时机,牵到对方。
暧昧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趁着边界模糊的时候,亲近对方,让彼此逐渐加深感情。
戚泽不想就这么卡在这里,他想要跟唐辰的距离,更进一步。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温水煮青蛙,唐辰就是那只青蛙,他想一点点,慢慢地靠近对方,让唐辰逐渐适应、习惯他,最后接纳他。
戚泽打算好了,心情又愉悦了几分。
那么今天的第一步,就是创造一个让彼此都很开心的良好气氛。
第二步,就是趁机牵手。
大约半个小时,他们到了厂区那边。
之前坐三轮车,得快四五十分钟才到,可能因为唐辰比李大爷年轻,有劲儿得很,骑得快,所以用时就短了些。
这次他们直接把三轮车,开到了员工宿舍门口那边。
保安一看到唐辰,就热情招呼:“哟,又来了!”
视线后移,瞥到戚泽,保安首先眼睛就亮了下,男人嘛,都爱美色,但很快他又觉得这人眼熟。
唐辰见他打量戚泽,下意识把戚泽护在身后,不让看。
保安歪着个头反应了半晌,一敲脑袋:“诶,这是不是上次来,给我散烟的那个小伙子,的妹妹?”
他笑起来:“长得好像啊,但都长得挺好看的。”
唐辰干笑了几声:“昂,是妹妹。她哥今天有事,换她来给我帮手。”
戚泽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唐辰跟保安打了个招呼,就赶忙背着背篓,领着戚泽进了宿舍楼。
等两人独处时,戚泽突然拉住他袖子,意味不明地喊:“哥?”
唐辰僵住,尴尬地躲开他的手:“别乱叫。”
戚泽:“是你自己承认的。哥,你还会撒谎啊。”
唐辰耳朵微红:“我、我那是没有办法,不然他一直盯着你看。”
戚泽眼睛弯了弯:“好了,不逗你了,送菜吧。”
小程序的订单上,每个下单用户,都填了自己在员工宿舍的门牌号的,他们只需要按照门牌号找过去,倒也不费工夫。
两人从一楼开始送菜,一家一家地送过去,速度很快。
前面都很顺利,直到送到第三层楼时。
三楼的第一个用户是301住户,就是之前他们遇见的那个,想摸流浪狗、有一半脸毁容的女人。
唐辰记得,那个女人胆子可小了,容易受到惊吓。
所以他在敲门前,特意调整了表情,露出一个干净淳朴的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
敲了好几下,屋里却没人应,唐辰又对着门喊了几声:“喂?有人在不?我们是送菜的。”
还是没人应。
戚泽说:“先送这一层楼的其他住户吧。”
唐辰觉得也行,十多分钟后,他们再次回来敲门,却仍然没人应。
唐辰:“是不是没在家?”
但又觉得不应该,他检查了下单子。
为了方便他们送菜,每个用户会标注自己是白班还是夜班。
女人单子上填了,她是白班,现在属于是,还有半个小时,她就要去上班了,应该也起床了。
唐辰还要喊几声,戚泽突然吸了吸鼻子,抬手打断他。
片刻后,戚泽眉头微拧,蹲下身,半跪着凑到门缝边,似乎在闻什么。
他今天穿的裙子,这个姿势,裙底下的风光将露不露。
唐辰瞳孔一缩,忙背过身去,一眼都不再看。
他对女装的戚泽,似乎那种边界感,要更强一些。
只看了一眼,整张脸红到了脖颈子。
唐辰轻声问:“怎么了?”
戚泽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严肃了几分:“有煤气的味道,人可能煤气中毒,昏过去了。”
唐辰顿时紧张地啊了声:“那怎么办!要赶紧救人啊!”
戚泽倒是很沉稳,想了下:“你去保安室,跟保安说明下情况,他那里应该有全楼的备用钥匙。”
这个宿舍楼的保安,就好像是学校里的宿管阿姨一样,每个房间,他都是有钥匙的,平时也会检查下,员工有没有损坏公司宿舍的用具之类。
唐辰说了声好,转身飞奔下了楼。
戚泽等了一会儿,唐辰就领着保安上来了。
保安本来还对唐辰说的半信半疑,到了门口一闻,果然气味儿不对。
唐辰家里烧的手工柴灶,没用过煤气天然气这些,所以他闻不出来。
但保安天天用这玩意儿,鼻子很敏感,顿时神色就慌乱起来。
他赶紧拿着钥匙串开门,等门一拉开,那股味儿,呛得人鼻子像是被刀割一样。
戚泽忙提醒唐辰:“捂住口鼻。”
三人往里走,很快就发现了在沙发上躺着的女人,她已经奄奄一息,昏了过去。
戚泽首先去把窗户打开,却发觉,每扇窗户,都关得很严实。
就连厨房通风的小窗,都特意被用保鲜膜,给糊了起来。
看来这场煤气泄漏,完全是人为。
唐辰把女人背了起来,根据保安的指示,送到了厂区的一个员工医院。
医院不大,也不是很小,设备都是齐全的,就是医生有点少。
但平时大家也没什么大病,就治下感冒啊,腰酸背痛啊之类的,这点医疗资资源完全够用。
医生对女人进行了抢救,又做了一系列检查。
这期间,保安联系了女人的家人,说是她老公,刚下了夜班。
没多久,一个年轻男人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个子挺高,身上的衣服都还是厂服,脏兮兮的。
看见女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他脸色骤然惨白,随后红了眼眶。
问了医生情况,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还好发现得及时。
于是男人非常感激,对着戚泽和唐辰,就是一顿弯腰鞠躬,鞠了好几下。
唐辰忙站起来,对着他回鞠躬:“客气了客气了,都是我们该做的。”
戚泽看着两人对着鞠躬的场面,有点发笑,同男人说:“坐吧,不然我哥,也要一直陪着你鞠躬。”
男人连连点头,这才坐下来。
保安叹息:“以后一定要小心,检查好家里的煤气有没有关好,这要不是碰巧他们送菜,又人好,可能你媳妇儿就没了。”
保安说完就走了,他还得去守着大门。
男人叫李兴,低着头不说话,神情很悲伤。
戚泽看了他一会儿:“你妻子,是不是经常失眠,焦躁。”
李兴猛然抬头:“是,她确实那样,有时候我半夜醒来,发觉她在床头坐着,问她怎么不睡觉,她说睡不着。”
“我就奇怪,她上了一天的班,应该很累了,怎么会睡不着。”
“而且,她经常莫名其妙地难过,就那种老天下雨,她都会唉声叹气的。”
戚泽抿唇听着,又问:“她,有没有过自残行为。”
唐辰和李兴同时看向他,两人都很惊讶。
李兴眼睛都瞪大了:“是!你咋知道的!”
他神色逐渐变得难过,夹杂着隐忍的痛苦,双手抓自己的头发:“之前好几次了,我看见她用剪刀戳自己,都戳出血了……”
“还用烟头烫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就那样了……”
唐辰对他的难过,感同身受,不禁也红了眼睛,伸手安慰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戚泽这下能确定了:“她可能,是抑郁症。”
李兴满头的茫然,唐辰也对这个词很陌生。
李兴:“啥是抑郁症?”
李兴也是个农村人,从小在偏僻的农村长大,信息闭塞,从来没听过这种病。
戚泽简单解释了下,尽可能地把一些专业名词,说得通俗易懂。
李兴越听越觉得难以理解,但他又想要理解,这让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得很焦急,语气都快了:
“这不就是自己想不开,心情不好吗?心情不好怎么会闹到自残的地步?”
戚泽没说话了,他知道很多人,对抑郁症就只能到这个理解,再多的解释,他们也不会懂。
或者说,他们共情不了。
因为他们打心底认为,抑郁症患者是他自己多想,敏感,脆弱,想不开。
那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唐辰却是听懂了,很认真地说:“她不是想不开,她是心里苦,太苦了,所以看不到美好的事物,伤害自己,也许是一种发泄,因为她不想伤害身边的人。”
李兴半张着嘴,哑然了,好半晌后,突然呜呜地抱着头哭了起来,嘴里还喃喃念叨着什么。
只是他说得很含糊,好像还是方言,旁人听不明白。
唐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背:“你是她的丈夫?”
李兴摇摇头,哽咽道:“不是,我是她发小,她家里人在火灾里死光了,她脸又那样,待在村里也是被人说闲话,我就带着她出来讨生活……”
李兴解释,他是故意在外面说,是她老公的。
这样的话,可以帮她挡住很多流言蜚语,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她,她出了什么事儿,也会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他这个‘丈夫’。
像是找到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李兴拉着唐辰,又说了很多他们过去的故事,说她以前人如何好,性格如何好,手脚多勤快。
提起女人的时候,李兴的表情,是那种,温柔又夹杂着痛苦,开心又隐忍不住的悲伤。
温柔和开心是因为爱,痛苦和悲伤,是因为后来的变故,导致现在物是人非。
虽然‘丈夫’这个身份是假的,但他爱她是真的,在用自己的全部去守护她。
唐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特别悲伤,又很触动。
真正的爱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唐辰活这么大,几乎没看见过爱情。
因为村子里周围的人,都是男女双方看着合适,就结婚了,喜不喜欢,爱不爱的,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但一般这样的夫妻,后来都成了怨偶,成天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得不可开交。
反正在外人看来,他们不是爱人,也就比仇人好点,只是还在因为些什么原因,继续搭伙过日子罢了。
今天这是唐辰第一次,看到爱情。
第一次因为爱情而感动,产生难以言说的情绪,他觉得这种感情真的很伟大。
突然间,唐辰扭头偷看了眼戚泽,手指微微抓紧。
戚泽说喜欢他,那戚泽对他,也是这种伟大的感情吗?
唐辰的心脏莫名悸动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感情,虽然动人,但也很沉重,非常沉重。
他不确定,自己不能不能承担得起,这样沉重的感情。
他应该郑重考虑戚泽的告白的,要比以前的态度,更郑重百倍。
这样才对得起爱情,对得起别人的真心。
唐辰下定决心,前阵子心里的迷茫,似乎消散了些。
他开始明白,如果对一件事犹豫,纠结,那就一定是某个点,没有做好准备。
那更不应该,轻易地,随意地,就做下决定。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戚泽说:“我观察过了,窗户是被她自己封死的,应该是自杀。”
李兴猛地抬头,他眼里没了悲伤和痛苦,而是茫然,一种像是在大雾里前进的茫然。
那种茫然,没有一点生机,绝望得让人难过。
戚泽轻声劝告:“她这种情况,最好带到城里的医院,让专业的医生看看,已经是重度抑郁了,需要配合吃药。”
李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两人安慰了他几句后,离开了医院。
走在路上,唐辰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戚泽,眼神亮晶晶的:“你怎么懂那么多?”
不光是编程,经商,教育,甚至连医学,心理学都懂。
而且戚泽不光是懂,他是精通,每一样单拎出来,都可以在那个行业里以此为生,是大佬级的人物。
唐辰觉得自己都不是崇拜戚泽了,而是仰望。
他从没见过,这样惊艳的一个人。
他看戚泽的感觉,就像是看小时候电视里报道的天才人物。
戚泽浅笑:“初高中时都跳了级,大学早上了两年,于是我家里人说,让我在大学多待两年,跟同龄人一起毕业。”
“但大学课程少,我无聊,就申请多修了几门。”
唐辰半张着嘴,哑然了好久。
跳级这种事,对他来说太遥远了,只在报纸上看到过。
他再次感受到戚泽的优秀,以及,自己的差劲儿。
唐辰半垂着头:“大学,很好吗。”
戚泽:“还算可以吧,环境自由,包容度高,大家思想都比较开放。”
他想了下,说得具体了点:“大概就是,女生穿吊带,只遮个胸,穿超短裙,裙摆只在臀部下面一点,也不会被性.骚扰。”
“又比如,大学里,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别人也不会觉得你有多怪异,大家都比较尊重别人的喜好之类的。”
戚泽上的是国内的TOP大学,环境开放,确实是这样,其他大学他就不知道了。
唐辰听得眼睛都睁大了,不可思议地轻吸了一口气。
在戚泽口中缓缓展开的,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令他内心激荡,令他心驰神往,又令他感觉遥远得像是外太空。
对比农村这里,女性穿个长衫长裤都会被开黄腔,稍微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就会被嘲笑好久……
唐辰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悲伤。
此前戚泽跟他谈心,谈什么是一个很好的人的标准时,他就有过一个念头——他想读书。
他不能确定,自己读完书,就会跟戚泽一样,眼界开阔,思想有深度,但他可以肯定,读完书后他一定会比现在好。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那天的一点悸动,最终被唐辰放弃了。
现在,听戚泽谈起大学,唐辰想要读书的欲望,突然变得强烈。
戚泽看他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笑了下:“想读书了?”
唐辰一怔,没料到轻易就被他猜到了,他有些别扭:“不是……”
戚泽分明看见他眼底,写满了‘想读书’三个字,也不戳破他。
想读书这种事,觉醒是第一步,没念过书的很多人都会觉醒,大多数人却一辈子也没行动。
所以,还必须要有足够强烈的欲望,才能支撑着让人迈出那一步。
如果唐辰,说他不是想读书,就说明,那种欲望还不够强。
说明,还不是时候。
那戚泽可以再等等。
当初,在他搬来八里村的前几天,就看出了唐辰有那种上进的欲望和野心,还邀请过唐辰来求教自己,当时他就觉得,总有一天,唐辰会迈出那一步。
他已经等了几个月了,再等等也没什么。
手把手培养个老公,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他也乐意,当是情趣好了。
两人没有再做交谈,回到员工宿舍,把剩下的菜也都送了。
送完后,唐辰看了下后台统计的总计金额,这次他竟然赚了五百。
他又高兴了起来,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
一路走,一路跟戚泽谈接下来的事儿。
戚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此刻的气氛也很好。
是时候了。
于是戚泽悄摸伸出手,试探性地用手背,碰了下唐辰的手背。
唐辰还在兴冲冲地讲话:“麻婶儿要知道这次赚了这么多,肯定很高兴!”
戚泽只是宠溺地看着他笑:“嗯。”
手碰到了,擦了一下。
唐辰似乎没察觉,说:“等会儿想给大姐姐买个礼物!”
戚泽:“好。”
他又试探了一次,这次碰到后,故意没离开,手背一直贴着唐辰的。
温热的……有力量感的。
他听见自己心跳快了几分。
唐辰仍然没发觉,他在思考着什么:“光给大姐姐买,好像不公平……”
戚泽注意力全在两人手上,呼吸都轻慢了不少:“那,一人买一份?”
他悄悄伸出手指,勾住了唐辰的手指。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他每一根神经,都变得敏感。
这次唐辰明显感觉到了,整个人僵硬了下,但很快恢复。
他装作自然地抬了下手,抓了抓肩上背篓的绳索,借此避开戚泽的动作。
嘴里还在说着:“算了吧,还是买点他们没吃过的东西,大家都能吃到。”
唐辰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异样,心跳却是打鼓一般。
戚老师到底在做什么!
到底想做什么!
唐辰不想这样,但又不能明着拒绝戚泽,因为怕他受伤。
戚泽有些不甘心,眸色深了几分,瞥了一眼唐辰的手。
两人正在往商场里走,前面一辆推车过来,挡住了去路。
戚泽勾了下唇,很自然地拽住了唐辰的手腕:“我们走这边。”
他指腹还有意无意地,在唐辰的腕骨上,摩挲了好几下。
像是在对他的逃避,进行挑衅一般。
唐辰耳尖缓缓发红,他挣了下手腕,没挣开。
等到了走廊上,戚泽的手,就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直接牵住了他。
戚泽愉悦地抿起唇,拉着他往里走。
唐辰脸都红了,他想甩开,但戚泽显然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是真的会受伤。
于是唐辰只能任由他牵了会儿。
这一会儿,唐辰如坐针毡,浑身哪儿都不对劲儿,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身上爬。
他也不是排斥戚泽,他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那么要牵手,要拥抱,要做任何亲密的事儿,都应该在两人正式交往后。
更何况,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对戚泽是什么感情。
反正,他们不应该在感情尚且不清不楚的时候,还做一些肢体上也不清不楚的事儿。
让彼此更加不清不楚,像一团四处打结的麻绳。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很不负责任的。
那天晚上,戚泽牵他的手指,唐辰还能说服自己。
但现在却不能了,因为这样掌心相贴,很亲密的牵手,是恋人才该有的动作。
到了后面要付钱了,唐辰得拿手机扫码,戚泽这才放开他。
唐辰扫完码后,一只手拎着水果,另一只手故意拿着手机。
整个人一直紧绷着,刻意避开戚泽的近距离接触。
戚泽似乎没看出来,根本没收敛。
又或许他看出来了,但他把这当成一种乐趣。
后来他们去了商场,戚泽买了一套男装,换上后再出来的。
唐辰有些愣,解释说:“你可以不换的……”
其实在他的计划里,是要跟戚泽在外面待到天黑,然后再回村的。
天黑之后,村民们基本都在自个儿家,自然不会看见他。
但经过了刚才牵手的事儿,唐辰不是很想再跟戚泽待在一起。
因为戚泽会让他原本就不怎么清晰明朗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
他想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想。
戚泽浅笑:“换了吧,早点回去,你应该很想早点回去。”
其实他看出了唐辰的躲避,他就是不甘心。
很不甘心。
难道唐辰,一点也没有喜欢他?
所以才这么排斥?
一共躲开了他十五次。
戚泽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反而动作变得更加大胆,甚至带了点强硬,又伸手去拉他。
唐辰这回躲的很明显,几乎是下意识的。
躲完后,他意识到什么,自己也有些吃惊和后悔。
戚泽脸色果然变了,变得冷淡,但他眼底分明是惊涛骇浪在翻涌:“回去吧。”
戚泽一眼都没看唐辰,直接坐上了三轮车,然后闭着眼睛养神。
一副不想说话的意思。
唐辰说不明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浑身既冒着冷汗,又冒着热汗,心脏一揪一揪的。
他低着头,坐到驾驶座上,开始蹬三轮。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唐辰一边骑车,一边很轻地叹气。
生气了吧,一定是生气了。
戚泽之前说得对,如果想要两人的关系,继续健康地存在和发展,出现问题,一定要解决,两人要交流。
他打定主意,心里想好了腹稿。
半小时后,车子在八里村村口停了下来。
唐辰跳下车,见戚泽仍然闭着眼睛,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有些尴尬又小声地说:“那个,我们下车走一段吧。”
戚泽缓缓掀开眼皮,嗯了声,也跳下了车。
两人就推着车,慢慢地在路上走着,天气很好,风也很软。
半晌后,唐辰咳了:“我想跟你谈谈。”
戚泽终于看了他一眼。
唐辰紧张得身子都抖了下。
戚泽忍不住闷笑:“我又不吃人,怕什么。”
唐辰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就是紧张,太紧张了所以容易受到惊吓。
两人这一插科打诨,气氛和缓了很多。
主要是因为戚泽不再绷着脸。
戚泽:“说吧,谈什么。”
其实他有预感唐辰即将说的那个话题,他也有些紧张。
到现在,戚泽才有些看清,两个人之间的进度,已经不是他能推得动的了,一切都得看唐辰。
头一回,戚泽体会到了,被别人扼住命脉的感觉。
那种无力,无能,不论如何挣扎,如何努力,都不能改变什么的感觉。
唐辰组织了下语言,直接开门见山:“就是……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再试图靠近我……”
第一句话出来,戚泽就惨白了脸。
袖子底下的手,发出咔嚓一声,是骨关节被摁动的声音,带着难掩又压抑的暴戾。
好半晌,戚泽才机械地扭过头,背对唐辰看向一旁。
他嗓音难辨情绪:“也许你可以考虑下再说。”
唐辰很认真:“我考虑过了。”
戚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平静道:“再考虑下。”
唐辰:“我非常认真地考虑过了。”
戚泽深吸一口气:“那就再考虑下。”
唐辰沉默了十秒,然后说:“我又考虑了一次。还是不变。”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戚泽猛地转过头,那双漂亮的杏眼,泛着可怜又惨烈的红。
唐辰怔住了。
他从来没看过戚泽这个样子,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回过神后,唐辰瞬间慌了,手足无措道:“有、有这么受伤吗?对不起啊……”
他语气急切:“我就是觉得,你老是做一些很暧昧的动作,我又正好处在那个年纪,没经历过感情,很容易被那种暧昧的氛围影响,我不想那样。”
戚泽把头转了回去,微垂着眼,没有说话。
唐辰上下唇翻飞:“我今天,听了李兴和那个姐姐之间的故事,我觉得,我好像懂了一点爱情。”
“爱情不该是建立在暧昧之上的,因为,爱情是唯一的,独一的,从一而终的。”
“而暧昧,跟很多人都可以暧昧,暧昧对象也随时可以替换,它大多数时候,不是从一而终的。”
“爱情看的是对方的人,他的一切,比如人品,性格等。而暧昧,只需要气氛对了,感觉对了,就可以进行暧昧。”
暧昧这种事,唐辰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当年他目睹了,唐雪雪跟她的人渣老公,谈恋爱的全过程。
两人就是眉来眼去,一来二去,时不时碰一下小手,再然后就抱一下,最后亲个嘴儿。
暧昧不断升级,所有心动的片刻,都是依靠荷尔蒙和冲动,堆叠起来的,像是建在沙子上的高楼。
唐雪雪却误以为那是爱情,最后看错了人,落得个惨烈下场。
说实话,今天之前,唐辰也以为那就是爱情,所以这段时间,戚泽找机会靠近他,他也没有拒绝戚泽。
因为他也有种错觉——这种荷尔蒙冲动上头的感觉,就是爱情。
但现在,唐辰才明白,他喜不喜欢戚泽,他还不清楚的,但戚泽的行为,一定干扰了他,给他造成了一种假象。
他必须要排开这些假象,再去看看自己的内心。
戚泽听完他说的,缓缓看向他,眼神已经认真了几分。
唐辰继续说:“如果一段爱情,靠着暧昧来成就,那它只是依赖着荷尔蒙的冲动,像是动物依赖着本能,我觉得爱情不该是这样的。”
“爱情确实需要冲动,需要荷尔蒙,但不能一直靠冲动,因为总有一天,所有激情都会褪却,所有热情都会平息。”
“暧昧和爱情之间,应该是,爱情包含了暧昧,因为喜欢这个人,所以才跟他暧昧。
而不是在还没喜欢对方前,就跟他暧昧,然后暧昧出了感情。”
很那评定这样的感情是不是爱情,因为它可能只是一种对对方的依赖。
就好像是,巴甫洛夫的狗一样,每次摇铃,就给狗喂食,往后它一旦听见摇铃,就会流口水。
同样,如果一直跟某个人暧昧,不断地刺激自己的荷尔蒙,感受到了愉悦,那以后每次跟这个人在一起,哪怕没有暧昧,也会下意识觉得愉悦。
但这是爱情吗?
唐辰不懂,但他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是以这样一个不靠谱的过程建立的。
“也许有那样的吧,但我无法信任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将我自己,交付给冲动,交付给荷尔蒙。”
戚泽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先是变得惊讶,随后变得激动,最后逐渐平息,变成了难掩的欣赏和赞叹。
怎么会有人,没有受过教育,仅凭着观看别人的故事,再结合自己的经历反省,就能得出这么深刻的想法。
关于爱情,其实戚泽也没认真思考过,喜欢对方,就去接近对方,想办法得到对方。
这就是他的爱情观,简单粗暴,甚至没什么缘由。
可能是因为,以前他根本没遇到过真正的爱情,周围人也都是那种对感情三心二意的人,给了他一种坏的印象。
从根本上来说,戚泽恍然发觉,自己的毛病是——瞧不起爱情。
哪怕他在爱上了唐辰后,一门心思想的,也是得到对方,满足自己的欲望。
不可否认,他如果得到唐辰,会对唐辰很好,会全心爱他,但这个过程中,他一定会忽视唐辰自身的需求和欲望。
比如像今天的事儿,他只想跟唐辰牵手,但唐辰明显不太舒服他的动作,他却仍然执意要牵手。
所以戚泽的爱,本质上是掠夺,占有。
但这是不对的。
爱情,应该是被珍重,被小心翼翼对待的珍宝。
他这样把自己的爱,建立在对对方的掠夺和占有上,就是在瞧不起爱情。
听完唐辰这番话,戚泽的爱情观,重塑了。
他觉得,唐辰真的是一件上帝的杰作,他聪明,敏锐,共情力和观察能力强,思考能力更强。
像是一颗掉在了沙堆里的宝石,只要有人把沙堆扒开一丁点缝,他就能反馈给这个世界,难以想象的灿烂光芒。
唐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且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他从未这样过,他感觉自己特别棒。
歇了会儿才继续说:“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再用暧昧来干扰我,让我静下来,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不想敷衍你,也不想再逃避你,我想正面面对你,给你一个完整、清晰的回答。”
他轻声问:“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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