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冼月提议要打车回去, 其实不止富一鸣嘲笑她,只是有些闯关者在背后翻他们白眼,没让人看见罢了。
下班以后他们一个接一个的, 三三两两的离开公司, 看着蹲在保安亭下等车的三人, 心里是不屑的。
才来副本第一日就想着走捷径, 这样的闯关者能有什么好的以后?想他们这种努力上进的闯关者,才不和那些走歪门邪道的闯关者一道呢!
于是乎虽然还有两个闯关者同蒲榕三人也住在一个小区,却完全没有一起拼车的想法,一道结伴走了。
蒲榕三人怎么也没想到, 他们不过是打个车罢了,在别的闯关者眼里就成了歪门邪道了, 然而看不起他们“歪门邪道”的闯关者最后也遭了报应。
就好比那紧抓着富一鸣双手的周东来说吧, 他也是住在西区的,昨日他和同伴王北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呢, 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一股视线若隐若现的盯着他们。
原以为是错觉, 可一直走了一条街那视线还未消失, 周东和王北两人肩并着肩,眼珠唇语交流了十八个回合后,终于确定了那不是错觉, 就是有人在窥探着他们, 又或许, 不是人。
周东和王北也不是什么高级闯关者, 两人一个过了三个副本, 一个过了四个副本, 都半斤八两, 这会儿碰到这个情况怕死了,一点不敢回头。
他们心里希冀的想着,今日不过是第一天,副本应该不会太为难他们的,只要不往后看,应该就没有关系的吧?
然而在下一个路口时,他们却被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拦住了。
黑雨衣就隔着一个红灯路口,静悄悄的看着他们,周东和王北颤颤巍巍的靠在一起,期期艾艾的抬头一看,看到黑雨衣正在对他们笑,吓得弹起来。
那个笑和旁人的不同,虽嘴是咧开的,可眼底没有一丝笑意,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皮笑肉不笑,笑还不如不笑。
俩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又想立刻转身就走,可前方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又心怀希望想着是不是他们想左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
周东和王北这会儿那叫一个悔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也偷个懒、打个车,现在便要面对这般情景了。
就在两人想着这些的时候,载着蒲榕三人的车在他们面前一晃而过,车里的三人说说笑笑,车外的两人瑟瑟发抖。
这都不算什么,就在车开过去以后,那个黑雨衣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不足两米的距离,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不是说黑色雨衣在白日里显眼吗,可我怎么还是被车撞了呢……”
说着,黑雨衣将盖住脑袋的黑雨帽摘下,两人便看见了男人脑袋一边是瘪下去的,拳头大一个窟窿嵌在那瘪下去的地方,血液已经凝固成黑色。
“我好痛啊……”他一边抬手,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好痛啊……”
周东和王北的脑子里嗡的一声,被吓的发出尖锐的爆鸣,也不管对方是人是鬼了,一左一右绕开他就往家跑去,无论身后如何叫也不回头。
说到这里,周东像是回忆起了昨日的情形,脸变得惨白:“早知道我们也打车了,好在是跑掉了,可是刘潘达……”
他不再说下去了,富一鸣问:“刘潘达是谁?”
另一个坐在办公位上,同样面色惨白的女人回道:“我和刘潘达住处在东区,昨天下班我们是一起走的,他、他已经……死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女人打了个寒颤,大家的面色也都或多或少变得凝重起来。
“听你们说的,下班碰到的那些东西好似都与白日里上班回客人的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好比客人问黑色雨披好不好用,周东回答好,下班后那披着黑雨披的人就找到了周东,刘潘达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游凤井井有条的分析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也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周东皱着眉道:“可我觉得,我也没说什么啊,不然要我怎么回答呢?”
“或许不要单单回答一个好。”游凤道,“这个回答多少有些许敷衍了,周东,当时那个客人给你打了几颗星星?”
周东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这我哪儿知道。”
游凤总结:“所以大家后面几日工作最好都要更加尽心些。”她强调:“记着,这是在副本里,不是真的什么可以给你们摸鱼的实习单位,谁知道和那些你们聊天的客人,对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蒲榕却想起了那位买拖鞋的客人寒毛竖了起来,他当时也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那样回答,希望那个客人不要来找他吧……他不会长了四只脚吧?
因为有了刘潘达几人的先例,更有刘潘达血淋淋的例子放在前头,闯关者们再不敢随意对待工作,一个个认真的好似都冲着实习转正去的一般,方脸主管来看到他们这样夸赞了他们一番。
“对,就是要这么的工作态度,都给我认真工作,要有积极、上进的心态,这样才有可能转正!”
闯关者们不想转正,但的确积极、上进的想要在副本里活下去。
随后无论他们再看到有多奇葩的客人,都认认真真的回答,毕竟不认真的下场,是要命啊!
经过了半个上午的努力,蒲榕顺利的将自己的分数提高到了4.02分,以一个微弱的高度超过了及格线。
中午的食堂,因为囊中羞涩,他只要了一盘番茄炒蛋和一碗饭,将番茄炒蛋盖盖在米饭上面,酸酸甜甜的汁水浸透进去,吃起来倒也可口。
看到旁人买的菜,蒲榕大约也能猜到大家的经济情况都不大如意,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只买了一菜一饭。
有了昨日的对比,他们看起来好似是有些惨的,可是若是同其它副本对比,例如不提供免费饭菜还要搜刮闯关者住宿费的来福客栈、拿勺的手臂患有帕金森的食堂阿姨、村长家的萝卜煮白菜,眼前这些饭便已经足够让闯关者珍惜了。
可蒲榕与其他闯关者不同,就是在那些副本中,其他闯关者都在吃糠咽菜,蒲榕也有大boss为他洗手作羹汤,不说多的,每顿四菜一汤不在话下。
先前说过,蒲榕吃东西不挑嘴,是因为他就没吃过难吃的东西。
蒲榕吃着盖浇饭的时候是有些委屈的,可是他也记着,是他自己说要出来历练的,所以再委屈,他也要习惯这些。
看,别的闯关者也能吃这些苦不是吗,没道理他不能,他已经比绝大多啊的闯关者都要幸运了。
下午的时候,所有闯关者都专注的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工作,忽然就有一个闯关者发出了足以惊扰所有人的动静,众人纷纷看过去。
发出声音的那个闯关者是王北,看过去的人都是一惊,只见王北面前的电脑里,一只干枯的爪子从电脑屏幕里伸出来,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王北也就是刚开始被吓到事发出了惊呼,这时脖子上的手臂已经缩紧到让他说不出话来。
王北双手抓着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脸憋的通红,双眼已经有些突出,眼底带着哀求看向大家,却说不出来求救的话,顶多只能发出“喀、喀”的声音。
蒲榕看不下去,恰好他坐在王北正前方的工位,他抽出一张符就拍向了那只干枯的爪子,可以看出那只爪子被驱鬼符拍到后颤了一颤,它似乎无声的发出尖叫,然后迅速的松开力道缩回了电脑里,徒留王北在原地死里逃生大喘着气。
“你还好吗?”王北摇了摇头,动作微弱的几乎看不出,他还大口大口喘息着说不出话,脖子上的黑痕看起来十分骇人,蒲榕看他实在可怜,想着帮人帮到底,又将未开封过的初级伤药递给了他。
王北的手颤抖的根本接不住东西,周东替他接过药,抠出来一小块药膏替他抹在脖子上,那爪印很快变淡了些许,虽然仍旧看得出来,但好歹王北说得出话了。
他颤抖着嗓音:“谢谢……”王北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感激,他颤颤巍巍的掏出一张中级驱鬼符和一张初级驱鬼符递给蒲榕:“这些,换给你。”
“举手之劳罢了,我总不能看着你被掐断气。”他这样客气,倒是让蒲榕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他也没有拒绝王北还回来的东西,这是人家的一条命呢,拒绝了尴尬的就成对方了,他又从药盒子里挖出一大块抹到王北脖子上,“多抹一点才有效果。”
王北看他那一挖药盒直接空了三分之一,更是感激,又是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他昨日怎么还能再背地里暗暗嘲讽人家呢,明明对方人那么好,又善良,他实在是不应该啊。
其他人看到事情解决又将头缩了回去,实在不是他们吝啬不想帮忙,只是他们自己的道具也有限,到底在副本里,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有人都被王北吸引了注意,坐在最前头的小刘却从头至尾没有扭头,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的那场闹剧似的。
蒲榕也将头扭了回去,看了眼小刘的背影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一边往对话框里打字,一边问坐在自己身后的王北:“你先前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出现刚才那样的情况?”
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这也是他们他们所想要知道的。
经过了刚才一事,王北显然对面前的电脑产生了惧怕之情,但即便是惧怕他也不能不再碰电脑,只得愈发小心翼翼的打着字。
他小声道:“许是我刚才给了错误的回答吧。”
坐在他身边的周东在他话落时立即忍不住问道:“对方问了什么?”
“对方问我,美甲贴片要怎么选尺寸,我哪里知道那些东西,于是没回答上来,就……”
众人听得背后发寒,凶残,太凶残了,这就是你不予我美甲,我便予你死亡吗?
也都在心里害怕起来,这家公司的客户那么千奇百怪,万一接下来被问到知识面以外东西的人是自己怎么办?
瞎回答不行,回不上来也不行,闯关者们愁的掉头发。
这电脑里伸出来的东西,今日就能掐人的脖子,明日怕不就能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不,要是蒲榕不干预的话,王北现在没准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冼月这个新人好似还未体会到事实的残酷,一点一点将椅子挪近了蒲榕,两眼亮晶晶道:“榕哥,你真厉害呀!”她果然没有抱错大腿!
蒲榕看了眼她道:“你那头又有客人找过来了。”冼月又连忙挪了回去。
“其实……我昨晚在自己家里也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在办公室内一片沉默后,有个闯关者小声说道。
没想到这一说就得到了许多闯关者的附和:“我也是,昨儿夜里听到有人敲门,但是没有开,可给我吓坏了,缩在被窝里一点儿不敢冒头。”
“对对,好在那声音响了一会儿,见我们没有回应便没坚持离开了。”
九个闯关者里,大部分都说听到了昨儿夜里那个声音,也有没听到任何动静的,比如蒲榕。
莫非那东西因为什么原因绕开他家了?可是蒲榕又有些不确定,他清楚却又心虚的记得,大家说听到那声音的那个时候,他正在做什么事情。
富一鸣道:“既然如此,那忽略那个声音不要开门就好了,应该没有谁会蠢到去开门的吧?”
是啊,谁会去开门呢,若有人开了门,他们这会儿就不一定还有九个人了。
小刘终于注意到后头闹腾的动静,拍了拍桌子训斥道:“好了好了,都别闲聊,专心工作!”
大家都安静下来,又有些萎靡,哎,不说晚上如何,今儿还有好几个小时才下班。
之后再有一些奇葩的客人出现,他们也不会互相调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慌张的寻求周边闯关者的帮助,可是谁又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呢,大家也还有自己的回答要完成。
幸而在王北之后,一直到下班的时候也没有再出现刚才那样惊险的情况,闯关者们小松了一口气之后面色仍旧忧愁。
这个副本还有五日,准确的来说,第二日都还没有过,他们已经一死一伤。
王北在蒲榕几人将要离开的时候连忙拦住他们,对上了对方疑惑和警惕的目光。
他万分老实的摆了摆手,快速的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没有其它意思,就是我们一会儿,能不能和你们一道打车回家?”周东也忙跟着点头。
蒲榕放下心来,他刚才还以为对方又要来找麻烦,昨日两人暗戳戳的说尖酸话他不是没听到,正要说好,却被富一鸣按住肩膀。
富一鸣往前两步挡在蒲榕跟前,直接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周东十分不满,她又不是想要问他们讨要什么道具,不过是想要与他们同行而已,为何要拒绝他们。
王北看起来也有些疑惑,但他没有问出口,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被富一鸣掩在身后的蒲榕,他只想得到那个人,他的救命恩人的回答。
但其实蒲榕是愿意的,于是富一鸣身上的视线又多了一道。
“为什么?”他义正言辞的回答,“因为一辆车上除了司机以外,只能再载三个乘客,不然就是超载,这是违反交通法的。”
他话一出口,办公室内静了一静,即便仍旧不服气,周东和王北也耷拉下了肩膀,他娘的,他说的也有道理,万一呢,谁也不知道副本里会不会真的忽然跳出一个交警来拦住他们,再给他们带到局子里去就完了。
两人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也罢,他们两人共乘一辆车也不是不行,只要不再碰到昨日那个黑雨衣、或者其他什么脏东西就行了。
因为有了昨天的先例,其余闯关者也都纷纷选择了以打车的方式回家,费一点钱是小事,如果能避开那些东西,那再合算不过了。
东区只存活四个闯关者,正好两两共乘一辆车,今日的车好似格外难打,蒲榕三人竟等了小二十分钟才看到车从拐弯处向他们的方向驶来。
[嘀——闯关者您好,您有一件新的任务]
在屁股坐上车后座的一瞬间,蒲榕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通行证发布了新的任务。
只是这个任务的内容……坐在前座的富一鸣扭头与后座的两个同伴对视,三人眼里都闪过迟疑。
[请回应第一个朝您招手的路人NPC,并邀请他一同坐车,倾听对方的诉说]
[任务奖励:3次工作提示]
很快车停在第一个路口,马路的对面,一个穿着白色T恤与大裤衩的男人朝他们招手,三人都有些迟疑,冼月看向蒲榕寻求建议:“榕哥,你说要让他进来吗?”
富一鸣也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爱出头归爱出头,可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没了主意,他小声道:“有任务奖励呢……”但也说不出下定决心做任务的话。
蒲榕被两人看得压力倍增,他是第一回做小队长,做那个做决策的人,咬了下牙,他道:“做,怎么不做?任务不就是用来做的吗?”
蒲榕想好了,要是他们打不过,那就直接弃车而逃,没啥好犹豫的。
富一鸣和冼月两人好似都将他当做主心骨了一般,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就点头认同了他的决定,冼月直接降下了车窗,殷切的看着蒲榕。
眼下这般情况,就是想要退缩,也没有了后路,蒲榕硬着头皮,在马路对面那个男人再一次朝他招手时,伸手幅度轻微的摇晃了两下,算作是回应。
男人得到回应,呲出了一口大牙,在阳光底下泛着白光,冼月缩回去抱着蒲榕的手臂:“他笑那么奇怪做什么,他不会是想将我们都吃了吧?”
现下倒是害怕了,好似刚才那个速度将车窗降下的不是她一般。
男人朝他们笑了以后,便维持着那个表情朝他们靠近过来,三人眼里看见的是他跨了一步,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直接缩小了十几米。
富一鸣往后缩了缩:“让NPC上车,真的没问题吗?”
好似刚才那个眼馋副本任务奖励,撺掇着蒲榕接受任务的不是他一般。
蒲榕前边一个累赘,右边一个累赘,头一次感到了强者的艰难。
在富一鸣话落的那一刻,男人已经到达了他们车前,在靠近蒲榕的那一侧,维持着嘴角固定的笑容,弯下腰来敲了敲他们的车窗。
冼月这时又莫名大胆起来,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咬牙:“榕哥,你把车窗按下来吧,他就一个人,我们有三个,没道理打不过他一个。”
富一鸣直接扯着嗓子唱了一句:“团结——就是李一亮——”
司机看他们的眼神已经趋向于看神经病。
蒲榕也紧张啊,他吞了口口水,抬手摸向车窗,但是——但是他不会开车门啊,蒲榕如实想到,然而手比脑子快,一下就按上了车门上的把手。
咔嗒。
路人NPC都还没什么反应,冼月的屁股先往后弹了一弹,脑袋磕在车窗玻璃发出轻轻一声碰撞声。
“你们好啊~”路人男自然的将脑袋探进了车里,丝毫不在意副驾驶上富一鸣手里攥着的那张驱鬼符,再次开口时笑脸上居然出现一丝礼貌,“我可以坐进来吗?”
什么交通法,什么遵纪守法,在碰到NPC时纷纷抛至脑后,任务就是如此,冼月本就已经死死贴到了车后座的另一头,蒲榕顺势便坐过去给他挪了个空位。
“谢谢~”路人男礼貌的坐了进来,而后直指道,“我是来找蒲榕的,你们这里有一个叫蒲榕的人吗?”
蒲榕紧张的抹了把头发,主角就是主角,聚光灯从未落在其他地方,甚至两人的视线看过去,路人男也就明白过来。
他朝蒲榕身前凑了凑,蒲榕往后挪了挪,他又往前挪了一些,然后蒲榕再次往后退,就好像两块互相排斥的磁铁正负极一般,两人之间永远停留着一部分距离,直到蒲榕再往后就要坐在冼月大腿上,退无可退。
冼月这时为了自己的大腿,也为了自己的大腿,终于勇敢的跳出来大喊:“别再过来了,再靠近就亲上了!”
此话一出,路人男脸上的笑容与蒲榕面上的戒备皆是一滞,然后路人男竟是主动退后了一些位置,眼下路人男占一个位置,蒲榕与冼月占一个位置。
蒲榕定了定心神,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路人男嘴角的笑容又回了来,他说:“是这样的,你记不记得昨日,我找你问了商品的问题来着。”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给军训的新生们:-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