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淮那一贯淡冷的眼眸轻颤了下,眸底泛过一抹浅浅的潋滟。
唇齿分开后,乔语卿依旧笑着看他。
他只想在临淮的灵魂之上刻下最浓厚的一笔,让他不可忘,也不想忘。
夜风寒凉,乔语卿在这万丈高峰之上,却是满怀着惬意。
明明临淮在前方点了篝火,他不肯过去取暖,只一昧往临淮身上挨,还故意嘟哝着“冷”。
临淮无奈,只能调动灵力让自身泛出温意。
于是乔语卿又往里蹭了蹭,后来索性拉起黑袍,把自己也给裹了进去。
临淮静默地看着乔语卿为非作歹,大概觉得自己见的魂虽然多,但也难见这么会自来熟的贵族小公子。
“我想看日出……”乔语卿小声地对他说。
乔语卿不肯回家,硬是赖这等日出,其实也是借故拖延时间相处罢了。
可惜夜一深,到底挨不住睡意,他抱着临淮的手臂便是直犯困。
索性得寸进尺地往临淮的怀里钻去。
临淮骤然怔愣,神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而后漫不经心似的,伸手将他面前的黑袍轻轻拢好。
乔语卿接收到了这份无声的体贴,纵然思绪已经涣散,仍强撑着迷迷糊糊地笑问:“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只见临淮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静到乔语卿以为不会有回应,任自己的思绪完全处于放空状态时。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临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喜欢的……”
这三个字竟是瞬间驱散了乔语卿的近半数睡意,他先是一愣,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困顿而产生的幻觉。
可当抬头一看,对上了临淮那对俨然充斥了情意的美眸,他便知自己没有听错了。
乔语卿禁不住地笑,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他撑起身体主动勾住临淮的脖颈,交换了一个相当绵长的吻。
如若不是正处于野外山巅,说不定就是干柴烈火的一顿缠绵了。
“临淮,我们在一起吧……”
.
数天后,前线传来肃王在战场上屡获战功,那当朝皇帝一高兴,立刻就说要摆宴庆祝。
乔语卿不想去,可牵扯到肃王,就实在由不得他说了算。
面对着他名义上的母亲,他只能“嗯呢”、“好的”、“知道了”这几句不断更换着,轮番应付。
只是他现在有了临淮,继续不明不白的话,到底对临淮有些不公。
况且肃王也有心上人,对双方都不公平。
所以这应当是最后一次,等到肃王从前线回来,便该结束了。
心不在焉的乔语卿拿应付自己母亲的方式继续应付着宫宴,幸而这是一个庆功的喜宴,倒也没有人为难他。
只不过……
“语卿,等这次肃王回来,你们就该成亲了吧?”坐在台上的男皇后突然出声问道。
乔语卿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被cue到了,但他抬眸看向皇后,直觉来者不善。
“由殿下说了算。”乔语卿仿佛什么都没说般地随意敷衍了句。
“公公,给我们未来的肃王妃,端一杯好酒。”皇后说道。
乔语卿微微蹙起眉,认为皇后赐的酒,横竖是有问题的。
但皇后给他安的这名头让他骑虎难下,拒绝不了。
罢了,反正也毒不死他。
乔语卿仰头一饮而尽。
半晌后,果不其然,他忽觉胃里有火在烧,头眩晕得厉害,不由向一旁栽去。
身侧的宫女连忙搀扶住他。
与此同时,那宫女轻触了一下他的后颈,竟使得他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而且那宫女是有功夫在身的,看似扶乔语卿,实则暗中挟持。
乔语卿:……
不愧是能飞花摘叶夺人命的古代。
“是不舒服吗?青萝,带他下去休息。”皇后的一句话,乔语卿就这样被宫女带着从宴会上离席。
乔语卿回头望去,见皇后依然如往日般笑得和蔼,眼中却多了一抹势在必得的野心。
大抵是因为肃王在战场上屡获战功,皇后按捺不住,亲自下场帮太子布棋了。
作为一名男子,他当然没有自己的子嗣,太子也不是他的孩子。
但太子的母亲恰是他的表妹,多少是有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里面的。
很显然,为了那个最顶端的权位,皇后已是魔怔。
乔语卿回身之时,手扶了下额头,悄悄地取下束发的簪子握在掌心里。
宫女挑的小路,黑得连路上的石子轮廓都看不清,又岂会是去往专供休憩的偏殿。
在黑暗里,他毫不犹豫地把掌心中的簪子扎进身侧宫女的腰间,疼痛和危机会让人产生恼怒,特别是有武功的人会条件反射地反击。
宫女已顾不得尊卑有别,直接一掌把乔语卿拍了出去。
“唔……”乔语卿皱起眉,疼痛化去了他的晕沉,也让他脱离了宫女的挟持。
正合他意。
他忍着肩胛上的痛,转身便开始奔跑。
皇后既然布了局,又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宫女挟持他,肯定是要做到万无一失的。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东宫的心腹便将乔语卿围了起来。
太子站在队前,笑得志在必得。
他伸手抓来:“夜深了,孤带你去休息。”
乔语卿攥紧手中的簪子,准备等太子靠近时,直接扎进他体内。
不料,逢太子正要捉住乔语卿之际,空中忽然狂风大作,从无人之境涌来汹涌的煞气。
那股来自地底下最黑暗处的杀气,阴郁翻腾,强大到让人胆战。
“啊——”
除乔语卿之外,在场的人一个个面容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尖叫,仿佛承受着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疼痛。
乔语卿心有灵犀地抬以桥正里头,果真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临淮。
“你来了……”乔语卿小声说道,想上前抱他。
他身上略带伤痕,应该是刚刚疾速地解决完一场战斗,就立刻赶了过来。
他满身杀意,宛若罗刹。
狂风卷起他的衣袍,银发肆意飞扬,不见白龙雅意,反而带出了他身为勾魂使的冰冷气场。
那种能掌控一切的力量,凡人在他面前,如同蝼蚁。
他的到来使乔语卿心宽,于是再也没有强撑,任由自己放空,顺利倒入了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里。
冷冽沉稳的气息,熟悉得让人安心。
临淮轻柔地将乔语卿拥入怀中:“没事了。”
乔语卿在他怀里轻轻一蹭,闭着眼低应了声:“想你了……”
“我也是。”
离开此地前,临淮隔空从瘫倒在地的太子身上抽出一团白色的轻雾,他将那团白雾吊在树上,手心抛出一抹湛蓝焰火,丢在了它脚下烧着。
那团白雾疯狂扭动,却怎么也逃离不了禁锢。
乔语卿不得不猜想,那可能是太子的魂魄。
临淮这是直接把太子的魂抽了出来,用地府之火炙烤。
他甚至能听到那无声的尖叫。
这场景实在舒服。
太子害人无数,该有此报。
“他会死吗?”乔语卿问。
临淮摇头:“不过从此痴傻,且日日痛不欲生。”
他想了想,忽然问乔语卿:“你会觉得这太过了吗?”
乔语卿摇了摇头:“他是从头到尾的恶人,和那日徐府小姐绝不能相提并论。”
至于皇后那边,当他知晓太子从此痴傻,想必会是生不如死。
等皇后习惯了这份煎熬后,他再算账也不迟,这样才好将麻木的伤口再一次撕裂,血肉淋漓。
他又不是真圣父,放过恶人是恶心谁。
.
走了半路,酒的后劲还是开始发酵了。
那阵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热意,使乔语卿浑身发烫。
他不由得往身侧清凉的来源贴去,甚至想要拉开那碍事的衣物。
“他们竟然给你下了毒!”被他这么一蹭,临淮满是动容,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含着一抹隐忍,“忍一下,我的血能解万毒。”
乔语卿摇头,按住他要自伤的手:“不用了。”
这毒解了,他们还怎么顺理成章地滚到床上翻云覆雨?
那可不行。
乔语卿伸手径直勾住临淮的脖子,将他拉到跟前,随后微微仰头,就着那引人垂涎的薄唇贴了上去。
临淮的喉结抑不住地滚动了下,乔语卿听到了,笑了起来。
场景忽地一转,枕被那熟悉的触感,乔语卿知道自己已回到家中。
睁开眼却一头撞进了一双燃着烈火的眼眸里。
乔语卿搂着临淮一个翻身把他半压在身下,一头乌亮的长发随意地洒落在锦被上,像世间难得一见、稀贵到奢靡的绸缎,又像洒落人间那细碎的月光。
美到让人窒息。
想占据。
乔语卿笑弯了眉:“使者大人半夜还在我房中,只怕要对我的清誉负责了哦。”
临淮抬手,轻柔地抚过乔语卿的额头,银色美眸暗得深沉:“你当真想好了?我知道你从阎王那里听说了一些我的事,他们都唯恐避我不及。而且你的命格与我纠缠不休,只怕福祸难料……”
“而且,卿卿,其实活人不当见无常的……”
乔语卿笑道:“福祸难料又如何?大不了当了亡魂,还能日日与你在一起了。”
“你说,如果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回,我就主动跳入湖中,做那最荒唐也最狂妄的亡魂,是不是早就能得你唯一眷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