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河不解地看着男人,他想问男人怎么了?张了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声音像是被卡在了喉咙中,怎么也无法发生。

  没办法,他只能挤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安慰男人。

  男人也对着他露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要笑了,太难看了。

  陆星河在心中默默地说着,可是男人还是再笑,那双眼睛就跟浴缸正在放水的龙头,不停地往外流着水,怎样都止不住。

  陆星河忽然想起一句话,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善情者亡心。

  现在想来,这话说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他们陆家三代男人,出了三个情种。

  他爷爷陆温良,在奶奶难产去世后,守了奶奶一辈子,郁郁寡欢了一辈子,最终因为积郁成疾累死了。

  他爸爸陆熔,爱上了一个游戏人间的渣女。以为遇到了此生真爱,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结果人家玩累了回归家庭,陆熔莫名其妙成了破坏对方家庭的小三,还要被敲一大笔钱来养女人原来的丈夫和孩子。

  这件事成了陆熔的心结,让陆熔此生再不敢谈情爱。

  现在到了他陆星河自己,以为遇到了个阳光活泼爱撒娇的爱人,幻想着一辈子这么短,他要好好爱他宠他,让他做自己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可到头来,也不过是走了爸爸的老路。

  陪着年轻人玩了一场欢爱的游戏,对方及时抽身,而自己却弥足深陷,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真是可悲啊。

  陆星河想笑,但只是弯了下唇角,再做不出多余的动作。

  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依偎在一起的一蓝一绿两个漱口杯,蓝色的杯中放了一支绿色的牙刷,绿色的杯中放了一只粉红色的电动牙刷。

  另一边的毛巾架上,挂着一蓝一粉两条毛巾。

  陆星河知道,抽屉中的刮胡刀也是两只一模一样的,墙壁的架子上还放着柠檬味的沐浴液和洗发水。

  这间浴室中,或者说这座房子中,有太多太多两个人生活的痕迹。他甚至还能在这间浴室中,感觉到端木金的气息。

  真的是,太碍眼了。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那只粉红色的电动牙刷,高高地举起手臂。

  “哗啦!”一声巨响,那破碎的声音盖过了哗哗地水流声。

  陆星河看着镜子中的男人哭着的脸支离破碎,最终消失不见,心中堵着的那口气似乎散了一些。

  陆星河没再多看大理石台面上镜子的碎片,转身跨进了浴缸,热水漫出浴缸,在浅灰的瓷砖上留下一滩浅浅的的痕迹。

  他双手搭在胸前,把自己沉在缸底,睁大双眼忍着涩痛,透过层层水幕看着明亮的灯光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光圈。

  湿漉漉的衣服成了第二层皮肤,和有些烫的水一起温暖着陆星河冰冷的心和身体。

  不高兴的事情留在今年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年又是新的一年。

  陆星河,别哭,都会过去的。

  翌日,陈宇觞没到五点就从床上爬起来,宿醉加上失眠让他眼下青黑,青色的胡茬遍布下巴。

  这样一幅憔悴的样子,和他往日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形象差的实在太远,让他商场上的对手看到了,势必会大跌眼镜。

  陈宇觞靠坐在床头,闭着眼捏了捏眉心,明明心中担心陆星河担心的要死,却不能这个点就跑到陆星河家里去。

  4:57,太早了。

  “唔。”一条白皙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四处胡乱地摸索。陈宇觞握住那只细瘦漂亮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又放回了温暖的被窝中。

  “才5点,再睡一会吧。”

  “才5点啊。”原溪准嘟囔着,裹着被子像只蚕蛹一样蹭进陈宇觞的怀中,细瘦的胳膊揽住陈宇觞的腰,“阿宇,我们等下吃过早饭去陆哥家吧。”

  “要不然,早饭也别吃了,6点就走。”原溪准想了下,改口道。

  “太早了,小笨蛋。”陈宇觞温柔地抚开原溪准额前的碎发,轻轻叹了口气。

  早去的确不合适,其实说起来,今天去也很不合适。陈宇觞估摸着陆星河刚刚失恋,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

  他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多久,但以他对陆家前两代男人加上自己爸爸的坎坷情史来看,这个时间很有可能是一辈子。

  本就担心的心情,在这个想法闪过去的瞬间达到了峰值。陈宇觞真的是恨不得现在就飞去陆星河家,为亲爱的弟弟灌了心灵鸡汤。

  或者说。

  陈宇觞眉一挑,声音不大,像是对原溪准说,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治疗失恋的最好方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对啊!”原溪准拍着巴掌地坐起来,被子滑到了腰间,露着白皙的线条漂亮的脊背,“我们帮陆哥物色一个好的男朋友不就成了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

  “星星才失恋,不太好吧。”陈宇觞有点犹豫。

  “没什么不好的!端木金那种花花公子就不该挨陆哥的边!”原溪准大半个身子砸到陈宇觞身上,伸长了胳膊去够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

  他也不管这个姿势舒不舒服,也不管这个时间会不会打扰人,就把舒禹航的电话翻出来打过去。

  陈宇觞歪着头看原溪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问道:“打给禹航做什么?”

  “阿宇你是傻的嘛?看不出禹航喜欢陆哥?”原溪准反手怼到陈宇觞的脸上,把偷瞄的陈宇觞的头推到了一边,“等下带着禹航一起去,禹航比端木金好一百倍,还乖一百倍!这个时候正好能安慰陆哥受伤的小心灵。”

  陈宇觞无奈地拉下脸上的手,又把端木金和舒禹航做了下比较。舒禹航除了家世上差端木金一些,但其他方面都是完胜端木金的。

  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端木金是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舒禹航情史上一片空白。

  陈宇觞越想越觉得,陆星河要再找男朋友的话,该找舒禹航这样的乖巧听话单纯的。

  “好啦!禹航答应和我们一起去看陆哥了!等下我们顺道去接他就好。”原溪准随手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双手捧着陈宇觞的脸,亲了一大口,就蹦蹦跳跳地去洗漱了。

  陆星河醒的时候已经是7点了,眼睛干涩肿胀地让他不愿意起床。但搭在床边的手被毛乎乎的东西拱了拱,让他不得不坐起来。

  他先是感受了下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地方难受,确认除了眼睛一切正常后,才松了口气。

  零下十五度的晚上,只穿了一件羊绒大衣在室外走,没感冒真的要多亏了昨晚那一缸有些烫的水了。

  “唔,嗷呜!”二哈前爪往被上一搭,不耐烦地催着。

  “抱歉,把你给忘了。”陆星河揉了下二哈的头,赶忙起床。对于放风规律的二哈来讲,晚了两个小时确实是难为它了。

  陆星河裹了件加绒外套,牵着二哈在小区里散步。这个时间段似乎是小区里遛狗的高峰,让他同许多面熟的或是面生的牵着狗的邻居打了招呼。

  又因为二哈同第一次见面的狗砸们,进行了友好又亲密地交流。让陆星河回到自己院子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一辆灰色的暗黑版路虎卫士。

  陆星河看着陌生的车挑了下眉,他上前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端木金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结果一张艳丽漂亮的脸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陆哥!你可算回来了!”原溪准趴在窗户上,笑着说道:“我和禹航等了好一会呢,刚还说你是不是去溜二哈了。”

  原溪准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舒禹航带着腼腆微笑的秀气小脸。

  “陆哥。”舒禹航小声地打招呼。

  “新车?”陆星河打量了下车的外形,对原溪准笑道:“挺酷,香车美人。”

  被调侃了的原溪准也不气,龇着一口小白牙,笑道:“美人没错,香车就不一定了。”

  “停车库去吧,在这挡路了。”陆星河开了车库门,对原溪准说道。

  陆星河先两个人一步进屋,擦干净二哈的四个爪子,两个人才慢腾腾地进来。

  当然了,手上还一人拎了一兜子菜。

  陆星河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不说话。

  “阿宇本来也想来的,但临时被他特助叫回公司了,说是有份特别重要的合同让他看。”原溪准从舒禹航手里接过袋子,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

  “所以,菜是宇哥让你们买的?”

  “宇哥说空着手来不好,让我们带些东西来。”舒禹航对上陆星河的视线,脸一红又赶忙低下头,“溪准说带些菜……”

  “陆哥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没?打扫个卫生什么的,供我们一顿饭就好啦~”原溪准在一旁接着舒禹航的话往下说。

  他之所以和舒禹航带了两兜子菜过来,就是打算赖到晚上,给舒禹航制造机会。

  陆星河目光落在客厅的沙发上,又慢慢地在客厅中除了壁炉外的家具上一一扫过,语气淡淡地说道:“还真有小事,需要你们帮忙。”

  舒禹航眼睛一亮,笑的温顺乖巧,“陆哥你说需要做什么?我很会做家务的。”

  “……”原溪准呼吸一窒,暗暗瞥了眼舒禹航。

  这家伙除了玩游戏就是睡觉,怎么可能会做家务?牛吹出来了,也不怕等下在陆哥面前穿帮丢脸?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小可爱们能不能Get到陆叔叔戳碎镜子的点~美人落泪真的超难受,可惜阿渟不会画画,不能给陆叔叔来张美人落泪图,

  甜度担当是宇准夫夫,嘿嘿嘿准儿暗戳戳地把渣金的情敌带到陆叔叔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