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河站在玄关和客厅的交界处,身后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渡上了层温柔的金边,让他熬了一宿有些苍白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但也只是看上去柔和几分而已,此时的他感觉像是被兜头浇上一大盆冰水,冷的冰封住了面上的神经,让他没办法礼貌地挤出一抹笑。

  对面穿着白色中长款大衣,亲昵搂着怀中身材娇小,年岁不大,长相楚楚可怜男孩的端木金,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他左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许久没犯过的偏头痛,这一刻欢快地疼了起来。

  刚刚在客厅中听到开门声音时,心中大石落地和急步过来的喜悦。再看到亲昵扶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的那一刻起,通通消失不见了,化为说不出的寒意的失落。

  陆星河失去镜片遮挡的桃花眼,此时像是未经切割的棱角锐利的无机质宝石,闪着冷漠锐利的光芒。

  纪云在看到陆星河的瞬间,大脑也是空白一瞬,诧异地盯着陆星河的脸,又往下扫视着陆星河的身材。

  他脑中几乎快速画出了个等式,梅大历史教授陆星河=绿风衣男=星星。

  纪云在心中倒吸了口冷气,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来在梅大论坛时闲逛看到的一张照片,一张陆星河捧着一大束花和端木金站着很近的照片。

  沉默在陆星河和纪云之间蔓延,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陆星河是觉得疲惫,还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亲昵搂着纪云的端木金。

  而纪云是有些摸不清陆星河和端木金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有些惧怕此时一身寒意逼人的陆星河。

  “当当!”座钟敲响了两声,平日里不大的声响,在夜深人静的凌晨听起来分外的骇人。

  端木金被惊地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隐隐约约看到穿着深灰色家居服的陆星河,呵呵地傻笑着,对陆星河张开手臂,“星星,陆叔叔,抱。”

  他挣开纪云,踉踉跄跄地向陆星河身边走。

  纪云心一沉,面上挂起了关心的笑,赶忙扶着端木金的手臂,可怜兮兮地对陆星河道歉,“是陆教授吗?我也是梅大的学生的,金哥他喝多了不回家,吵着要来您这里。对不起啊,陆教授。”

  陆星河被纪云膈应的不行,又困又累又糟又怒种种情绪堆积在一起,让他懒得应付纪云这种满腹心机的小男生。

  他接住扑进他怀中的端木金,鼻翼间是端木金身上的寒气,酒气和刺鼻的混杂在一起的香水味。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陆星河眉心紧蹙,愤怒的情绪直冲头顶。

  “陆教授,金哥喝多了,您给他睡高一点的枕头,多看着他些,一会他可能会吐的。还有,别给他洗热水澡,醉酒洗热水澡对身体不好的……”

  纪云声音不大,带了股楚楚可怜的意味,一双水润的杏核眼像是害怕陆星河一样,只敢偷偷地看端木金,陆星河扫过来,赶紧移开,可怜又弱势。

  “唔,星星好香。”端木金双手紧紧搂住陆星河的细腰,大脑袋埋在陆星河的颈侧,嘟嘟囔囔地边说边蹭。

  “你说这些常识,我不懂吗?”陆星河冷声打断纪云。

  “我,我不是的。对不起。”纪云抿着唇低下头。

  陆星河移开目光,多看纪云一眼都觉得头更疼了。

  一直蹲在陆星河身后的二哈见陆星河不高兴了,甩了甩毛站了起来,几句压迫性地往前走了几步,伏地身子,龇着牙看纪云。

  “啊!陆教授你的狗好凶。”纪云捂着嘴,被吓到一样后退了几步。

  陆星河觉得纪云要是再不走,他就有可能打人了。“这位同学还是快些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那,陆教授再见。”接到逐客令的纪云本来还有些犹豫,但外面响起了催促的喇叭声,只能一脸乖巧地道别。

  “好走不送。”

  出了门的纪云杏眼中的单纯一散,他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亮着灯的三层小楼。眼珠一转,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对着陆星河的家拍了几张照片,勾着嘴角向橙色的兰博基尼走了过去。

  陆星河连拖带抱地把端木金弄回了卧室,把人放到床上的那刻,长出了一口气。

  端木金比陆星河高,也比陆星河重了差不多有15KG,还醉着酒,这份负重也够陆星河喘半天的了。

  陆星河把气喘匀,转身进浴室打了盆水回到了床边。把端木金身上的大衣,毛衣和裤子全部扒掉。用热水帮着端木金擦了脸和手,又垫高了枕头才算是放心。

  “星星,星星,真好。”端木金嘟囔着翻了个身,伸长了胳膊在床边划拉。

  陆星河整张脸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双带着光的眼眸,神情复杂地看着端木金。

  半晌,他自嘲地笑,“要是真好,你就不会去找别人了,小骗子。”

  他没有去握住那只乱动的手,就站在床边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端木金划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够到,声音带了些委屈,“星星,你在哪?”

  许久,陆星河长叹一口气,握住端木金的手,放回了温暖的被窝中,又把被子拉上去盖住端木金露出来的肩膀,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陆星河上了三层的小阁楼,三层阁楼有一整块可以看到天空的斜角玻璃。

  三层陆星河没有多放什么,就放了一张躺椅和一张小桌子。他躺在躺椅上,拿过放在小桌子上一包开了封的软红万。

  滑轮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整个阁楼只余浅淡的星光和一点猩红。

  陆星河会抽烟,但是没有烟瘾,只有在极度疲惫烦躁的时候才会抽几根。

  他躺在躺椅上,目光空茫地看着苍蓝夜幕上的稀疏星星。耳边还回想着端木金那几声带着醉意的星星,抬起胳膊遮住脸,唇角勾出一个难看的笑。

  “哎。”他长长叹了口气,他不是傻子,只是很多事情不愿意多想罢了。

  端木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喜欢他,或是并没有和他喜欢端木金一样的喜欢他。他其实,一直都懂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端木金的追求太敷衍,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不会介绍自己的朋友圈,出去从来不会汇报行踪,不会打电话或是发信息报平安等等的细节,不就是表明不喜欢,不重视吗。

  一点猩红掐灭在四四方方的水晶烟灰缸中,接着又一点猩红亮起。陆星河深深吸了一口,接着雾气挡住了他带着痛苦的眼眸。

  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他不是不懂,只是喜欢了爱了陷进去了,就没法懂了。

  而今突然出现的纪云,那一身混杂的香水味,是一个信号,是一个端木金腻了的信号。

  陆星河苦笑,他的爱情保质期看起来不是很长啊。

  也对,他本身就是个乏味的人吧。只是,在端木金没有叫停的时候,他怎么舍得叫停呢。

  这是他第一次爱人呢。陆星河又深深吸了口烟。

  他一向做事果断,也曾经在和陈宇觞聊起爱情时说过一旦对方不爱了就放手的话。可是,事情真的摆在眼前,他却做不到说出来的那样潇洒了。

  再挺一挺吧,也许挺一挺就又会变好了。陆星河不断的安慰自己,端木金只是还太小,爱玩很正常的。最多是一起出去喝个酒泡个吧,不是还记得回来吗,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没有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的。

  只是,真的就没有关系吗?陆星河听到脑中有一个声音问自己,他没有回答,逃避一样地又点了一根烟。

  那个声音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再问什么。

  直到天方露白,烟灰缸中堆满了烟头,纸包憋下,陆星河才站了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腰肢,挥手驱赶了堪比仙境的缭绕烟雾,看着渐亮的天,长长出了口气。

  陆星河推开门,一直守在门口的二哈被烟味熏了正着,摇着头打了两个喷嚏,本来想走,但还是凑上来蹭了蹭陆星河的腿。

  一夜没睡,让陆星河看上去脸色很差也很疲惫,他蹲下身子,揉了揉二哈的头,用被烟熏哑的嗓子说道:“我去洗个澡,咱们再出去溜圈好不好?”

  “汪呜。”二哈点了点头,又蹭了下陆星河的手。

  “卧槽!”在第三个看不清脸,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还没穿衣服的男人要扑上来的时候,端木金一下子就醒了。

  他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瞪的又大又圆,惊魂不定地拍胸口。这一拍不要紧,拍到了自己的鼓鼓的小胸肌。

  端木金惊恐地低下头,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他脸色一变,被子掀开,看到藏蓝色的四角小短裤乖乖地贴在皮肤上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口气没松完,又被端木金倒吸了回去。他惊恐地看着四周的布局,确认这不是酒店的某个套房,也不是哪个不知名的谁的家,是陆星河的低调优雅的主卧,才真正松了口气。

  “吓死老子了,还以为酒后失身对不起星星了。”端木金嘟囔着,话一出口,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用不甚清明的大脑回顾着零星的片段,他昨天好像是没告诉陆星河就跑到夜店!

  还没有接陆星河打过来的电话,也没有回一个电话!!

  然后,醉着酒一身乱七八糟的香水味,被一个他不认识的小男孩送回了家!!!

  而他的星星,一直在等他?!!!!

  完蛋了!!!!!

  端木金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火速地冲到浴室洗自己闻着都作呕的酒味和香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用了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干净,下楼的时候忐忑不安又焦躁。既怕陆星河会生气,又不耐烦陆星河管东管西的问。

  全部的情绪,在看到陆星河穿着家居服背对着他站在厨房里做早餐时,通通化为了愧疚,他一个虎扑抱住了陆星河。

  【作者有话说:阿渟解释一下为什么陆叔叔没有手撕纪云吧。第一呢,陆叔叔的家教和涵养让他不屑于撕纪云,第二呢,纪云上来就认出了陆叔叔的身份,陆叔叔一个教授不可能和一个学生过不去滴,第三呢,陆叔叔没把纪云放在眼里,值得陆叔叔下场撕的也就是钟小Boss,不过,钟小Boss还不是陆叔叔自己灭的。

  当然了,大Boss是不能有滴,这就是一个甜甜的爱情故事哦~

  昨天有个小可爱问阿渟是不是双洁,阿渟在这里说一下吧~陆叔叔是初恋哒,金子以前不谈恋爱,但是是花丛大少,所以有过前火包友,不过全部断干净啦!和陆叔叔在一起的时候,身心都只有陆叔叔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