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叶院长从电脑前抬起头,老花镜架在鼻梁下端,眼睛向上看坐在他对面走神的陆星河,食指敲了敲桌面,加重了语气,“陆星河。”

  “!”陆星河的目光从窗外黑压压的天空移回到了叶院长的脸上,放空的思绪还没跟得上脚步,茫然地问道:“怎么了,老师。”

  “想什么呢?一大早上就走神。”叶院长皱眉看了看陆星河不大好的脸色,关心道:“脸色这么难看,没睡好?身体不舒服?”

  陆星河摇了摇头,摘下眼镜抽了一张放在桌面上的面巾纸擦了擦镜片。

  “可能是没睡好吧。”他把眼镜重新戴上,浅淡的眸子有些暗沉。他不着痕迹地按了下憋闷了一早上的胸口,把这些原因归结为十一月黑压压的天气。

  “哎,年轻人呢,仗着身体好就熬夜。等你老了就知道了,别不把身体当回事。”叶院长把老花镜往上推了推,唠叨道。

  “还年轻人呢,我这都中年了。”陆星河失笑。

  “怎么就不年轻了?和我这老骨头比,不是年轻的很嘛。”叶院长板着脸训陆星河,“你的辞职申请我不批啊,也不会往校里交。马上就要当教授了,辞什么职?胡闹!”

  “老师这说的像是教授的职称一定是我的一样。”陆星河笑,“不是还有钟副教授一起吗,比资历,我比不上他。”

  叶院长哼了一声,“我带出来的学生我自己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别多想,好好工作。”

  “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想辞职的。”陆星河见叶院长生气了,赶紧温声哄道:“我爸不是到年纪该退休了吗,我回去帮帮他。”

  “胡闹!”叶院长一脸怒容,就差拍桌子了,“陆熔才不到……”话一顿,气急败坏地看陆星河问道:“陆熔多大了?”

  “57了。”陆星河赶紧接道。

  “才57岁,都不到规定的退休年龄。老头子我都70了,不还上着班呢嘛,让陆熔再多挺几年。”

  “一身学识回去卖珠宝?浪费人才。”叶院长痛心疾首。

  “老师你太抬举我了,我这算什么学识啊。”陆星河无奈地笑,他老师哪里都好,就是和他爸一样,总把他看的太高。

  “怎么就抬举你了?老头子亲自教出来的,还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叶院长看着对面的得意弟子,神情中满满的都是骄傲。

  他把桌面上的辞职申请折了几折,打开抽屉扔了进去。

  “明年老头子就要主持挖大安摄政王的墓了,你这时候辞职,这些年专攻的大安史不就浪费了?”叶院长的意思很明确,他一定会带着陆星河一起下地。

  陆星河一愣,疑惑地看叶院长,“大安摄政王?从元和年末贯穿宣文年间那个摄政王。”

  “对,大安史上只有那么一个摄政王。研究大安史的,哪一个不想亲自挖掘他的墓葬?这时候你要辞职?打算后悔一辈子吗?”叶院长威逼加利诱,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看陆星河。

  陆星河沉默地垂下头,他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这么大一个胡萝卜摆在他面前,他还真没办法说辞职就辞职,答应端木金的事情,只能往后再退一退了。

  想起端木金,陆星河因为摄政王墓的而放晴的心情,又阴了回去,就和窗外黑压压的天一样。

  “还辞职吗?”叶院长见陆星河表情松动,故作姿态地又问了一遍。

  “不了。”陆星河长叹一口气,笑道。

  “行了,这辞职申请我帮你处理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叶院长摆摆手赶人。

  陆星河从叶院长办公室出来后,从羊毛大衣的口袋中拿出手机,按量屏幕,只有日期和时间还有端木金搂着二哈的屏保。

  一条信息也没有。

  陆星河薄唇抿紧,将手机放回口袋中。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从进了十一月开始。不,应该是十月末,几乎时时刻刻的信息渐渐变少了,到现在一天能有一两条就不错了。

  他以为是端木金厌倦了,在肚子中打好了草稿想要和他谈一谈的时候。端木金却和往常一样黏着他,对他笑,对他撒娇,不见丝毫冷淡。

  计划好的谈话,一次次被陆星河咽回肚子里。

  陆星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总想着是自己太过多疑喜欢胡思乱想的缘故。毕竟,端木金还要回公司,没有那么多时间黏着自己了。

  他试着更体贴、更宠溺、更娇惯端木金一些,想着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不容易,不要因为一些小问题弄的惨淡收场。

  陆星河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没有第一时间点火,而是呆怔地看着阴沉沉黑压压的天。

  他右手无意思地按压着左胸口,胸骨下是脆弱的心脏。

  明天会有大雪吧,他想。

  而让陆星河惦记的端木金此时正抱着二哈窝在沙发中听音乐,茶几上放着一个星星造型的蓝牙音箱。

  陆星河家里本来没有这些东西,甚至也没有钢琴小提琴这样的乐器。

  陆星河不会任何乐器,他只有听的兴趣,没有学的兴趣。

  这个音箱是端木金住进来后,特意去定制的图样,这个闪着柔和蓝色光芒的小星星还是端木金亲手设计的。

  “嗡嗡。”放在身边的手机一阵狂震,端木金“唰!”地一下睁开眼,满心欢喜地拿过手机,结果是一堆群消息。

  “啧!”他烦躁地皱眉,引来怀中二哈的好奇目光。

  “没事,睡你的。”端木金把二哈的大头又按回胸口,翻着群消息,是他以前出去玩的那群二世祖约着晚上一起泡吧。

  【有事,不去。】

  端木金刚要点发送,薄唇抿起,按下锁屏键。他仰头看着棚顶的华丽吊灯,蓝灰的眼眸中的情绪难辨。

  端木金算了下陆星河在一起的时间,惊觉已经有三个月了,这还不加上他追求的那段时间。

  太久了。端木金蓝灰的眸子转暗,按照他的习惯,这时候应该抽身离开了,留给陆星河一张卡,结束这场游戏了。

  可是,他该死的舍不得这个温柔的对他有求必应的老男人。

  “啊!”端木金翻身,脸埋进沙发中,双手疯狂地揉着他又长长了的棕色小卷毛。

  他本身的发色是棕色,陆星河看了后说很好看像焦糖的颜色,他就没有再去染成姜黄色。

  二哈被端木金吓到了,整只大狗跳到了地毯上,“汪汪汪!”地一顿叫。

  “闭嘴,傻狗。”端木金抬起头,捡回手机,删掉那行字,打了一个好后,翻身坐了起来。

  二哈对着端木金翻了个白眼,“汪!”了一声后,给了端木金一个毛绒绒的狗屁股。

  端木金退出群,打开置顶的陆星河的广信,刚打好字,又全删了,想了想又打了几个字,最后咬咬牙,退了出去。

  不过是火包友而已,他何必事事都要告诉那老男人?

  端木金几步跑上了二楼的衣帽间,翻出一件黑色长毛的宽松黑毛衣,穿上了。

  空空荡荡的让这一段时间在陆星河的教育下,习惯了里面穿一件背心的端木金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他翻出一件黑背心穿上,重新穿好毛衣的时候觉得前后心都特别暖和。等着他一头扎进衣柜里的时候,又觉得不对劲。

  他做什么要那么听陆星河的话?他是去夜店玩的,穿个背心叫什么话?小男生要摸他的腹肌,结果摸到一件背心?还不笑死他了?

  端木金双手放在毛衣下摆,一把脱下毛衣,等着要脱背心的时候,又舍不得了。

  他坐在中间的S行沙发上,看着他与陆星河衣服交叉摆满的衣柜,心中升起了股愧疚感。

  他已经有了陆星河了,怎么还能去夜店玩啊?这也太对不起陆星河了。

  可是,他流连花丛这些年,怎么就能因为一个老男人翻了车?端木金垂下头,眸子里满是挣扎。

  他才没有喜欢陆星河!他才没有爱陆星河!情爱一事太过可笑!跟所有情人做快乐的事,这才是他端木金!

  端木金用力点了下头,向给自己鼓劲一样。他脱下背心,将背心揉成一团,向后一抛,穿上毛衣,套上一件白色的到大腿的阔版风衣,头也不回地进了车库。

  不久,一辆橙色的兰博基尼出了兰庭别苑。

  橙色的兰博基尼几乎是和灰色的卡宴擦肩而过。陆星河眉心一皱,这个颜色的小跑他记得端木金也有一辆。

  端木金开回来的时候,特意拉着他去南山兜风。他偶尔说过一次不是很喜欢这个配色,端木金就没有再开,而是放在车库里积灰了。

  陆星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车子停好后,他都没有拎后备箱中买的鱼和排骨,就进了屋。

  陆星河站在玄关,地暖的热气扑脸,他的眼镜上蒙上了一层水雾,模糊地看到二哈摇着尾巴跑过来蹭他的裤脚。

  客厅中的座钟“当当当”地开敲,六声结束后,陆星河才张开泛白的唇瓣。

  “阿……”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陆星河自己都吓到了,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

  “阿金,我回来了,买了鱼和排骨。”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陆星河等到眼镜片上的霜下去后,缓缓笑了,那笑有些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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