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 赵卓私下里没少调查原臣泽,基本把他的事情都摸透了。

  知道原臣泽同家里关系不和,所以在接待原廷的时候, 赵卓也一点没给那人好脸色。

  甚至故意让原廷等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来同原臣泽说。

  原臣泽顿了下, 合上文件夹:“让他进来。”

  赵卓应了声就出去了。

  晏渔也停下手里的事儿:“要我回避吗。”

  虽然他心里是不太想走的, 因为怕原廷欺负原臣泽, 没人给他男朋友撑腰。

  但这毕竟是原臣泽的家事, 晏渔怕到时候父子俩谈到什么隐晦的事,他在场会让原臣泽难堪。

  原臣泽起身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垂眼说:“不用。”

  晏渔怔了下,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既让他觉得欢喜, 又漫过一阵心疼。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原臣泽对自己若有若无的依赖。

  不同于以往原臣泽让他帮忙的那种依赖,这次是心理上的, 感情上的。

  晏渔不可避免地有些愉悦。

  原廷进来时,看到两人先是不自在地咳了咳,随后也不客气,径直在他们的沙发对面坐下。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外表已经不复以往的风光,身形瘦削, 满脸的胡茬子,眼底是盖不住的青黑。

  那双原本冷厉的眼睛,也因为疲倦而变得浑浊和无力。

  原臣泽开门见山:“有事说事。”

  其实他心底很明白原廷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只是表面流程还是要走的。

  原廷双手攥成拳头, 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挣扎片刻还是开口了:

  “小泽,爸的公司现在有点困难,原家快要破产了,你能不能帮爸一把。”

  原臣泽只低头把玩晏渔修长的手指:“我帮不了你。”

  原廷眼神闪烁着看了眼晏渔:“你……你可以让白家出手,或者秦家,谁都行,只要稍稍拉一把……”

  原臣泽挑眉:“在白家我只是个赘婿,我没那么大本事说动他们帮你。”

  晏渔指尖弹动了下,其实只要原臣泽想,白家就会帮忙。

  他相信他的阿妈阿爸和阿哥也都会同意的。

  但很显然,原臣泽并不想,所以才这样推拒。

  原廷张了张嘴,像含了一口屎在嘴里:“那、那秦家,只要你开口,你外公肯定会——”

  原臣泽直接打断:“我凭什么为了你去打搅外公?”

  原廷怔住,脸色难堪,还有些愠怒。

  秦家主那边,上次原臣泽答应入赘,秦老爷子就已经帮过原家一把。

  只是原廷自己急功近利,想要快速摆脱困境,结果没多久就又玩儿脱了。

  在来这里找原臣泽前,原廷早去过秦家,被赶出来了。

  其他商场上能用的人脉,他都去求过了。

  但这一行的人向来势利眼,见风使舵,瞧着他败落了,那是躲得比谁都快。

  为了大局,原廷还是忍着怒意:“难道你就这样看着原家破产吗?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

  当着晏渔的面,他虽然话有些不好听,但语气也不敢太重,只是皱起眉头些微指责。

  原臣泽终于抬眼看他:“原家养过我吗?你们对我付出过什么吗?”

  “既然什么都没为我付出过,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去为了你们的家付出?”

  “这些年,我在周婶家受苦,您不也是这样冷眼旁观吗,我冷血无情也是遗传。”

  原廷喉咙滑动了下,艰难地咬了咬牙。

  原臣泽突然问:“你知道那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吗?”

  他语气很平静,眼底死水一般,不是在质问,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答案。

  原廷缓缓垂下头去,拳头捏得死死地:“大概知道。”

  早些年大哥会跟他说一些原臣泽的近况,也说了周婶苛待原臣泽的事儿,还劝过他如果有条件了就把孩子接回去吧。

  但他觉得,都已经把原臣泽卖给大哥了,户口也上在了大哥家里,那原臣泽就是大哥的儿子了,早跟他没关系了。

  所以不管原臣泽日子多难,他都漠视了,权当不知道。

  原臣泽微微一笑:“做人还是得要点脸皮,你说呢。”

  原廷脸一下就绿了,耳朵也涨得通红。

  他都已经人到中年了,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羞辱。

  沉默片刻,原廷站起身,憋着一口气说:“我劝你别把事情做得太绝。”

  “以后你外公走了,你还是要依靠原家的,一个人在白家这样的豪门里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晏渔饶有兴趣地抬头看他。

  真是奇了怪了,这是家族渊源吗,上次原桦也说过类似的话。

  而且怎么一个二个都对他们白家误解这么深。

  原臣泽虽然是赘婿,但白家全家上下,包括管家佣人都对他很满意好吗。

  反倒是原家人,不盼着自己的亲儿子亲兄弟好,开口就唱衰,巴不得原臣泽过得不好一样。

  晏渔也是知道怎么气人的,笑意浅浅: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阿爸阿妈阿哥爷爷还有我,全家都非常喜欢他。”

  他故意揶揄道:“其实,只要他一句话,我就愿意为了原家赴汤蹈火,倾尽全力。”

  原廷脸色更难看了,整个人又愤怒又羞辱,最后也只能不甘地离开。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就剩两人在屋里。

  原臣泽也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渔记着刚才原臣泽的那句话——你知道那些年我过得什么日子吗。

  对于原臣泽的过去,只有之前原家奶奶来秦家时,原臣泽同他们打擂台自己说出来那一段,晏渔是晓得的,其余他都不知道。

  虽然想也明白日子肯定不好过,但他还是想知道原臣泽是怎么长大的。

  他并非是要窥探原臣泽的苦难,而是他渴望了解原臣泽这个人。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好像很懂原臣泽了,但有时却又感觉自己看不透他。

  晏渔反客为主扣住原臣泽的手:“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呢。”

  原臣泽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重要吗。”

  晏渔顿住,喜欢一个人,不是自然而然就会想了解跟他有关的事吗。

  原臣泽:“我也没追问过你的过去。”

  晏渔:“你可以问。”

  原臣泽看了他一眼:“算了。”

  他的过去并不多光彩,那是一个充满荆棘的世界,只有黑暗和压抑。

  他并不想要把这些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呈现出来。

  怕对方可怜他,同情他,又怕对方心无波澜。

  既如此,那大家都别问对方的过去,公平一些。

  晏渔静默片刻,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一句话也没说就出了办公室。

  不久后,原家破产了。

  知道这个消息时,晏渔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还是听车里的广播新闻报道的。

  他意外了好一会儿。

  那天原廷离开后,晏渔私下调查过原家的资产,起码还能垂死挣扎个半年左右,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才过去几天?

  晏渔把车子停稳在路旁,抿着唇拿出手机看新闻。

  原来原家这么快破产,是因为前不久接手了一个项目,那个项目风险很高,但回报也很大。

  是个关于工业技术方面的项目,最后负责人却卷走了核心的技术团队,集体跳槽。

  导致原家还没上新的产品被对家直接截胡,对家提前上新,还控告原家窃取商业机密。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局,但原家却没找到证据,最后只能认栽破产,吃官司的同时,可能还面临坐牢的风险。

  晏渔弄清事情脉络后,久久不能回神。

  因为他发觉,这个项目就是当初找上门来,他推给原臣泽的项目,最后原臣泽没接手。

  但怎么会这么巧,就偏偏落到了原家?

  晏渔思来想去,脑子里有了一个可能。

  他望着车窗外飘着的细雪,沉默了很久,最终发动车子回了家。

  原臣泽今天在家休息,晏渔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原臣泽:“回来了?”

  晏渔抬手扯松了领结,脱下外套往旁边一扔,他挨着原臣泽坐下,才嗯了声。

  晏渔:“原家破产了,你知道吗?”

  原臣泽表情一点起伏都没有,就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哦。”

  晏渔搭住他的手,摸索着同他十指相扣:“那个项目,是你推给原家的?”

  原臣泽眼皮轻轻阖动:“嗯。”

  很显然,他知道晏渔指的是什么。

  晏渔没再说话,屋子里沉寂下来。

  原臣泽依旧稳坐着,不紧不慢地翻着书,但心里却是随着晏渔的安静沉了下来。

  他少有地略微慌了神。

  为什么不说话呢,是觉得他很坏吗,很无情是吗。

  原臣泽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晏渔在他心里已经有些分量了。

  因为他开始在意晏渔怎么看自己,有点怕自己并不是晏渔喜欢的那类人。

  但他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哪怕是晏渔讨厌他,他仍然会这样做。

  思绪不断交错,原臣泽有些烦躁了,但他面上仍然平静。

  正要起身回卧室时,晏渔突然轻轻拥住了他。

  晏渔:“怎么不跟我说呢。”

  他声音很轻,有些无奈,还有些说不明的情愫。

  原臣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怔住了,睫毛颤动几下:“说什么。”

  晏渔抬手揽过他的头,让他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手一下一下轻抚着,指尖穿过原臣泽柔软的发丝,那么温柔。

  晏渔:“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从不跟我说。”

  上次策划原寻的事也就算了,当时他出差去了不在,而且那时他们的感情还没到位。

  但是这次原家破产的事,他明明一直在原臣泽身边。

  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也进展了许多,原臣泽为什么还是不肯依靠他呢。

  什么都独自扛着,独自去谋划,从不对他提起分毫。

  这让晏渔觉得,他们的距离好远,他从未走进过这个人的内心。

  哪怕每天同床共枕,他也不知道原臣泽心里在想什么,也不了解这个人。

  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那么无力。

  晏渔:“我想要你依靠我。”

  原臣泽心里霎时软了下,这种直白的话,晏渔真的很少说,但每次都足够真诚。

  要让这么一个高傲的人,心甘情愿低下头,说明他在晏渔心里很重要。

  原臣泽方才的烦躁不安散了不少,纷乱的思绪也终于拨开了云雾。

  他把脸往晏渔的脖颈深处埋了埋,低声说:“你不会觉得我……不好吗。”

  晏渔笑了下,扭头亲吻他的耳廓:“谁说的,你就是最好。”

  会因为流浪的小狗对他摇尾巴,就专门停下来喂它。

  有人在他面前遇到困难,也会不问缘由地伸手拉人一把。

  别人给予了他善意,他就会点滴分毫地都记下,加倍还回去。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好。

  原臣泽是晏渔见过最纯粹的灵魂,是深渊里的一道光,倔强不屈地顽强生长,最后把整个深渊都照亮了。

  所以如果原臣泽要报复谁,只能是那人对他做过很过分的事,让他经历过难以言说的痛苦。

  晏渔轻轻拍着原臣泽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好吧,就算你现在还不愿意跟我说,我等你。我等你就是了。”

  不过对于原臣泽过去的事,他不能再等了。

  他想要知道这个人在他没看见的世界里,经历过什么,想了解原臣泽,想要明白这个人所有的脆弱,还有疼痛。

  山不就我,那就我来就山。

  原臣泽缓缓地,红了耳朵。

  原来情话不用是我喜欢你,我心悦你这些。

  ‘我等你’也这么好听。

  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同对方说过我喜欢你这种话,但原臣泽却觉得,似乎他们已经说过不少情话了。

  他从晏渔怀里退了出来,不自在地别开脸,咳了两声:“我去喂猫。”

  晏渔看着他微红着脸站起身,心情愉悦了不少。

  这就脸红?大白天抱一下而已,也太纯情了。

  明明更过分的事他们都做过了。

  晏渔跟上去,又展开一个话题:“所以你是一早看出那家公司的内部有问题是吗?”

  晏渔在进门前,想起之前原臣泽让他帮忙去调查那家公司内部的事儿,后来他把事情扔给了助理,让助理直接跟原臣泽对接的。

  但助理也发了份资料到他的手机,因为忙晏渔一直没看。

  联想到这次的事,他就打开手机看了下,等看完了才进的门。

  所以有了些推测。

  原臣泽:“大概吧。那是个空包公司,只是想用这个项目套一笔钱,很大可能最后会卷钱跑路。”

  但他没想到,最后对方不是卷钱跑路了,而是直接带着团队和核心的商业机密跳了槽。

  这只能说明,挖墙脚那家公司,给出的钱要比项目合作的钱还要多。

  很可能当初那个负责人拿着项目找上白家,这件事就是一个局了。

  有人想要设计白家,却不想最后被原臣泽半道截胡。

  那个负责人眼见白家这条线搭不上了,项目总不能砸手里吧,于是按照原臣泽的点拨,最后找上了原家。

  阴差阳错,本来该白家遭的殃,最后让原家背了锅。

  晏渔理了下思路也想到了这里,笑了声:“男朋友,你这脑子不赖嘛。”

  原臣泽:“白家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人。”

  晏渔想了想:“我爸妈事业做到这个地步,得罪的人一大堆。”

  原臣泽不说话了,只弯着腰,拿着逗猫棒逗猫咪玩儿。

  由于是在家,原臣泽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因为背着光,衬衫显得有些透明。

  晏渔这个角度,把他健硕又不失美感的腰身一览无余。

  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双手一伸轻轻环住了原臣泽的腰。

  原臣泽僵了下,耳朵刚退下的热度又上来了,他咳了咳:“怎么了。”

  晏渔闭着眼贴在他背上,有意识地滑动脸颊。

  最后从背后贴着原臣泽的脖颈,脖子一扭,亲了亲他的耳垂:

  “不怎么,在自己家亲自己男朋友,要什么理由。”

  在这样亲密的事情上,原臣泽总是放不开,很少主动抱他亲他。

  但晏渔是个比较随性的人,他喜欢原臣泽,所以看见这个人心里就会有情.欲,想不分场合和时间地同原臣泽做一些亲密事情。

  既然原臣泽不主动,那他就主动一点好了。

  原臣泽耳朵被亲得一股酥麻,脸红得厉害,连站着的腿都有些发软,他嗓音哑了些:“好了,我要做事。”

  他自己都没察觉,无形中软下来的语气,像是撒娇一样,近乎于宠溺地轻哄。

  晏渔受用极了,却不放开他,反而贪心说:“你亲我一下,我就松手。”

  上次他帮原臣泽慰藉后,他摸到了原臣泽的底线,越来越厚脸皮。

  一开始晏渔也是羞涩的,但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主动吧。

  主动多了他也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牵手和抱抱了。

  原臣泽脸更红了,表情却很淡定,他转过身,垂着眼掩盖住闪烁的眸子,飞快地低头在晏渔唇上啄了下。

  只是那么一瞬,一触及分,他却觉得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还忍不住回味地抿了抿唇。

  晏渔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被可爱到了,心里软成一片。

  他抬手捏住原臣泽的下巴,歪头凑上去吻了他。

  一开始只是浅浅地用唇瓣和舌尖描摹对方的唇形,后来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不自觉地搂在了一起。

  空隙间,晏渔一边同他鼻尖厮磨,一边低声轻喃:

  “怎么这么可爱啊,男朋友。”

  原臣泽眼里又开始发起大雾,他微微阖着眸子,被动地享受着,连晏渔在说什么也没听清:“嗯……”

  看着这人被吻到失神,晏渔只觉得某处的火苗噌地蹿了起来。

  他不再说话,按着原臣泽的后脑勺,专注地吻他。

  这个深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到最后晏渔脚都站麻了,才稍稍把人推开。

  原臣泽到底是比他有力气些,还能站得稳,只是唇上有些发木,脑子也发昏。

  他一把接住要滑落的人,眼里的水雾还没散,就戏谑道:“这就不行了?”

  晏渔看着他艳红的双唇,没经得住诱惑,又凑上去亲了一口,眼里都是笑意:“随你怎么说。”

  随后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晏渔一边走一边想,真甜,他一时分不清是原臣泽甜,还是接吻甜。

  反正甜到他嘴角都压不下来,激动得平时都很注意气质形象的他想原地跳一跳。

  原臣泽也是,蹲在地上看着猫,却无意识地在笑。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晚上晏渔有个商业局,晚饭都没吃他又走了。

  在路上时,他打电话给助理,让助理去原臣泽以前生活过的村子,查一些事情。

  顺便拜访一下原臣泽的婶婶,看看那个毒心肠的妇人过得好不好。

  过得好的话,就想办法让她过得不好。

  还有以前原臣泽跟他提过的,一直很照顾他的村里的那个包工头张哥,晏渔特别嘱咐,让助理拉着张哥做点大生意。

  就说是原臣泽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一直念着他,这就算是报答他了。

  —

  近来,东城那块地的项目总算是建设完毕,已经开始有大规模的利润收入了。

  当初合作时原臣泽是跟晏渔签了合同的,虽然如今晏渔也不怎么管那个项目,利润也都没拿,但原臣泽都按照合同上写的比例给他留着,只取走了自己该得的那部分钱。

  再用这笔钱投入公司的运营,很快公司也步入了正轨,开始逐渐营业。

  寒假来了后,原臣泽除了周末外,几乎都待在办公室。

  过不了多久,就是他跟晏渔的婚礼了。

  婚礼后看晏渔的意思,可能会有蜜月。

  所以他就打算着把公司这边的事儿尽可能地处理了,不要到时候赶在一起抽不开身。

  休息时间,原臣泽去茶水间泡咖啡,看见赵卓也在,浅淡地打了个招呼。

  赵卓的十天试用期已经过了,这人干得还挺不错的,原臣泽索性就把他留了下来。

  此时赵卓手里捧着杯子,直勾勾地盯着原臣泽,直到原臣泽要离开时,才出声叫住他。

  赵卓:“原先生,等一下。”

  原臣泽停住:“有事?”

  赵卓眼神闪烁:“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初你明明知道我是骗子,还要给我钱?”

  他手指攥紧了杯子,似乎很紧张。

  原臣泽瞥了眼他的手:“你应该家庭挺好吧其实。”

  赵卓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

  他进公司后,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身家背景,就是为了安静地潜伏,不让自己太惹眼。

  原臣泽:“那天我看了你的手,很白净,一点茧都没有,还似乎刻意保养,这不是在底层讨生活的人该有的手。”

  而且当时赵卓的手很干净,但脸上却被抹了黑漆漆的东西,还糊了一点泥土,应该是不想让人把他认出来。

  这说明,他很在意面子,而且舍弃不了自尊。

  真正的地痞无赖是不会这样的。

  赵卓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果然又白又嫩,比女生的手还要纤柔好看。

  这是因为他是学美术的,从小就思想古怪地觉得,一双好看的手才能画出完美的画,所以对手格外注重保养。

  高中和大学都有人曾经嘲笑过他,活得比女孩子还精致。

  原臣泽说出了当时他的一些判断,坦言他如何推出赵卓是真的处境窘迫需要帮助的。

  又说:“能帮一把就帮。我曾经也落到过那种地步,所以很懂。”

  赵卓怔了一会儿,暗暗吃惊于这人的敏锐,和他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以及判断力。

  而且一般人碰上碰瓷的,脑子都会乱那么一段时间。

  他回想起原臣泽当时的镇定和平静,对方竟然还能这样细致地去观察他,然后做出判断。

  说明原臣泽的心理承受能力十分强大。

  而且如果换做是别人,识破他在骗钱,可能会直接扭送警察局,但原臣泽却愿意伸手拉他一把,给予他善意。

  更重要的是,保住了他的自尊心。

  赵卓一时间被原臣泽的人格魅力迷住了。

  等他回过神,原臣泽已经离开,赵卓说不明心里有股复杂的情绪。

  他原本接近原臣泽,是因为对这个人很好奇,想知道为什么那天他无条件地帮助了自己。

  后来因为工作取景的原因,他在这里买了房子住下,一边忙自己的事儿,一边期盼着能再见原臣泽一面。

  那天在公司的楼下,赵卓自己都没料到,竟然这样幸运,让他再次遇见了那个人。

  他想要搞懂原臣泽,想要明白这个人的行为动机,所以他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不惜撒谎和吃苦也要留在原臣泽身边。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更是逐渐对原臣泽生出了好感。

  今天的谈话,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波纹,他发觉,他好像有点喜欢这个人了。

  赵卓心猛烈地跳了下,有些欢喜,他很自豪自己能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但一转头,又想到了原臣泽已经订婚的事,他又逐渐失落了下去。

  别人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要再这样凑上去,那就是犯贱,故意破坏人家感情。

  赵卓甩甩脑袋,指尖掐着杯子,这不行。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因为自己私心情感,去破坏他的幸福。

  最后赵卓失魂落魄地回了办公室。

  晏渔收到助理整理好的关于原臣泽的资料时,已经是几天后的事儿了。

  办公室里助理恭恭敬敬地站着:“原先生从小被婶婶虐待,他周围的邻居们都是这个说法。具体的已经整理在文档里了,您可以自己看。”

  晏渔用手机接收了助理发来的文档,神色很认真,像是浏览什么重要文件。

  见状,助理也不再说话打扰他。

  晏渔一行行地浏览:

  邻居小王:“哎呀,这事儿可就说不尽了

  孩子才几岁的时候,他婶婶大冬天的把人赶出去,让孩子跪在门口,跪满两个小时后才能进屋。

  天都黑了,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乌漆嘛黑,怎么能不怕。

  起初还能听见那孩子在雪地里哭,怕挨打也不敢哭太大声。

  后来可能是习惯了在晚上罚跪,也就不哭了。

  但那么小一点的娃,冻得浑身发抖,脸都冻红了,手上满满都是生得冻疮,也太可怜了。”

  晏渔握着手机的指尖已经青白了,咬着牙继续看:

  邻居老赵:“孩子十几岁时,他婶婶看他成绩好,生怕他念了书以后有出息了,就长翅膀飞了,想尽办法不让他念书。

  每天凌晨五点就把孩子叫醒,那嗓门大的我家里都能听见。

  那么早让孩子去马路上背砖头和水泥,当时政府修路嘛,就征集大家一块儿干,按照每家背的砖头和水泥斤数,来给钱。

  他婶子为了钱,逼着那么小、还没有一米五高的孩子,背几十斤的砖头,满满一背篓,压得孩子腰都挺不起来。

  我们大人也才六点起来上工,看见他就说让他歇会儿。

  结果把背篓接下来,就瞧见孩子肩膀都被磨破了,一溜的水泡,还有血泡。

  那是夏天,穿得薄,衬衫都磨破了,露出来的背,被竹篓子磨得通红一片。太造孽了。”

  晏渔终于不忍再看下去,把手机啪的一声盖在桌上。

  他眼眶发热,心里涩涩的压抑得人难受,牙齿都快咬碎了。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心底蹿了出来,疯狂地在他身体里滋长。

  那是恨意。

  作者有话说:

  一更,大长章,还有一章,乖乖们后翻哈

  晏小渔终于要变忠犬啦,他看见泽宝的所有苦难后,就再也不想矜持了,高傲的人心甘情愿低下了头

  他们的婚礼,就是文案打脸名场面哈,乖乖们别急,大概明天就能更到了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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