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章徐羽约定好了时间见面。
他只身前来,而我身后跟着一个带着墨镜和帽子的人。
“你一个人来,很大胆啊。”
章徐羽不屑道:“来做个交易还这么小心翼翼,你也太谨慎了。”
我耸耸肩,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知法守法的好公民,你嘛,那谁知道……不说了,把你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看看吧。”
章徐羽从黑色公文包中掏出来一个文件夹。
“还以为是电子版呢,这么麻烦。”我一看见厚厚的纸页就头疼。
“查吧。”章徐羽摊开手。
站在我身后的人上前一步将文件在桌面上翻开,一目十行,很快就全部查验完毕,对我点了点头。
我会意,转头对章徐羽笑了笑:“很有诚意嘛。”
章徐羽:“你的呢?”
我拿出一个U盘:“这是底片,我保证没留备份,不过要是你的文件后面出了差错,我就不能保证了。”
章徐羽不会相信我不留备份,他也清楚,拿策划案只能买我一个承诺。
他咬牙切齿地磨了磨腮帮子,从包间离开。
我对背后的人说:“你也可以离开了,我和他的交易已经完成,回去告诉他……”
等这一切结束,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对着墙角的芦荟盆栽走过去,从绿色叶片的间隙里拿出一个闪着金属光亮的小玩意。
我戴上墨镜口罩,坐上提前订的网约车。
窗外灯火如织锦,从眼前飞速而逝,我自小不聪明的脑瓜除了要装下最近背的必考知识点,还有复杂的人心和设计。
我烦闷地揉了揉眉心,手落下时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觉得方才的动作太过熟悉,好像在眼前演练过无数遍。
是章陌生啊。
他总是这样揉揉眉心,再摸摸我的头发,无奈地笑笑。
分手后我极少想起他的好,无不带着愤怒和怨恨,就算偶尔午夜梦回想起他的笑,也是泪湿枕头,从没有快乐过。
章陌生也从来没有快乐过吧。
他的笑在记忆里都屈指可数。
如果有一天章陌生也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不知道他会不会哭泣,会不会也和我一样难过?
大概是不会的。
他那样聪明,怎么都能白手起家东山再起。
而我,充其量就是个死灰复燃。
我这把死灰,要扬起来迷了所有人的眼。
情绪刚上来,耳边一声巨响,天旋地转中出租车飞了出去,我的身体瞬间失控重重摔向车门,眼前火光大作,五脏六腑被迫易位,我疼得失去了意识。
这是我今年第三次进医院。
流年不顺啊流年不顺,重生了也难以规避水逆。
浑浑噩噩中我仿佛看见了章徐羽,他狞笑着:“死了一次还是这么不小心,十四啊,上天可不会给你两次机会!”
我冲他竖起一根中指……
……
“市中心发生事故,一辆出租车与一辆玛莎拉蒂相撞,警车与救护车迅速赶到处理现场,好在受伤的人被及时送往医院救治,暂时脱离危险……”
看到最后三个字,有人紧绷的心松了下来。
有人彻夜难眠。
“你不是说把人处理了吗?他怎么还没死!”
男人气急败坏道:“我怎么知道他命这么大,难道他活着对我有什么好处?!都是废物,连个人都弄不死!”
那头的人冷哼一声:“你以后最好小心一点,不要让人轻易抓住把柄!”
男人憋着气:“该小心的是你,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电话里的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尖锐起来:“你想和我撇开关系?别忘了你的老底都在谁手里?那些脏事是谁帮你擦干净的。”
男人翻脸:“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难道你没有从中获利?你要记住是谁把你从破厂子里提拔上来的!”
“……”
夜深月晦。
七日后。
灯火辉煌的大厅内觥筹交错,悠扬的小提琴穿梭在衣香鬓影。
低声和人交谈的女子一袭长裙,耳环闪着夺目的光。
旁边轰然打开的会议厅内已经摆上了贵宾的座椅,拍卖会即将开始。
慈善晚宴如约而至。
端着摆满香槟杯的托盘行走在人流中,我朝每一个到来的宾客致以温风和煦的职业微笑。
假发套勒得额头绷紧,头部二次受创,急诊医生见我满头是血,当机立断给我剃成了一个秃子。
结果头上没受伤,是碎玻璃扎破了我的左手血管流出的血在我护着脑袋时沾了上去。
不过我现在戴着白色的手套,里面被纱布包扎的伤口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大厅中的广播响起,通知宾客拍卖会即将开始。
我弯弯腰从中撤出身子,悄悄离开现场。
每一位贵客都有专属的休息室。
我找到了标着“章穆升”三个字的房间,礼貌地敲了四下。
门从里面被打开,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好久不见。”
阔别多年,章穆升眼角多了几条细纹,都说岁月催人老,此话不假。
不过这话我没敢对他说,说的是正事:“我们已经拿出了诚意,你呢?”
“章徐羽以为你和我合作是为了陷害章陌生,他竟然想不到你是想让我和章陌生合作。”
章穆升还是那么话痨,他往沙发上一靠,妥帖的西服顿时多了几个褶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风流,老了却谁也不信,要认走狗当儿子,也不知道那姓徐的是不是给他喂迷药了。”
“不过一个义子,也值得章陌生上心。”
说完这一堆,他才将话题转回来:“策划案我看了……这可是章华今年最大的合作计划之一,这么容易地拱手让给我?章陌生从小做事就备有BCD计划,我不相信……”
“我说过了,这是‘我们’的诚意。”我打断他的话,将字一个个咬清楚。
“你们?”
章穆升没有听懂。
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我先一步过去打开,迎面而来的人正是章陌生。
男人显然是刚从会场临时离席,眉宇间卷着揉不开的愁容,却在看见我的那一刻舒然展开:“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