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期

  日子一天天往后推进,天气也愈发暖和起来。

  陆景在C市的戏份已经结束,林深在这个拍摄点还剩下最后几场,为了赶进度,陆景带着A组先B组一步去了Z市。

  两组分开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天,陆景却好像对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很不放心。

  A组离开前的那个晚上,陆景非常认真的告诉林深不要接任何陌生电话,如果有人越他见面,不论是谁,一律不见。

  那时候林深还不知道陆景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当时他只当陆景太过谨慎,还笑着回答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哪用得着这么小心。

  分开的这段时间,两人每天都会固定通一个视频电话,有时候实在太忙,也会尽量抽时间通一个电话。

  哪怕见不到对方的模样,听一听声音也好。

  在他们分开的第三天晚上,林深收工后躺在酒店的床上,照例给陆景打了个视频过去。

  视频响了一会才被接起,画面模模糊糊的移动,光影和人影在屏幕里快速掠过,听筒里传出人声交谈和脚步踩过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扇门被打开又关上,手机主人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灯光被打开,一张俊脸出现在屏幕之中。

  林深:“突击检查,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陆景随意地坐在沙发扶手上:“哪有半夜十二点突击检查的?”

  林深:“谁让你今天没给我发你的伙食照。”

  陆景低下头在手机上操控着什么,跟他解释道:“今天下午拍外景,手机没电了。”

  话音落下,林深的微信里收到了几张照片。

  他一一点开看了,翻到最后一张空掉的餐盒才算满意。

  “好吧,勉强算你通过检查。”

  “怎么突然有种回到幼儿园,被老师检查有没有乖乖午休和吃饭的既视感。”

  “那陆景小朋友,你最近有在乖乖吃饭和睡觉吗?”

  “报告林深老师,每天都在好好听你的话。”

  林深老师却不点头,而是严肃道:“那我怎么感觉陆景小朋友最近廋了很多呢?脸色看起来也很疲倦,是太累了不能好好睡觉吗?”

  “是太想你了,所以睡不好。”陆景跟他打商量,“林老师来Z市后跟我住在一起吧,我订了顶楼的房间,没有别人在。”

  “陆景同学,林老师最多只能同意每晚给你唱一首摇篮曲。”

  “三首行不行?”

  “陆景同学,不要得寸进尺。”

  “两首?”

  “……”沉默两秒,“行吧。”

  陆景脸上还带着晏北行的妆容,刚接起视频时晃动的画面也很明显是在片场。

  林深问:“你几点收工?”

  “两点左右。”

  林深有点困了,打了个很小的哈欠:“最近怎么总是熬那么晚。”

  “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要下雨,得趁着天气还行赶紧把该拍的夜戏都拍了。”

  林深窝在被窝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困意也更加沉缓地席卷而来:“嗯,你也别太累了,注意保重身体。”

  林深的眼皮已经快要合上,陆景忽然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人联系过你?”

  “联系我?”林深的声音已经有点模糊了,“有谁要联系我吗?”

  “没什么。”过了一会儿,陆景低声说,“记住不要接陌生电话,也不要随便跟除工作需要以外的人见面。”

  “知道了,陆同学,”林深已经眼睛都睁不开,“到底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

  说完这句话后,屏幕里传出绵长的呼吸,陆景看着他的睡颜,轻声道:“晚安,林深。”

  忙忙碌碌的日子又过去两天,再过不久,B组也要整组前往Z市跟A组汇合。

  今天上午林深收工晚,匆忙在片场扒了一盒盒饭后,又立马被拉去做下一场戏的妆造。

  等到好不容易闲下来一点,林深打算去休息室待一会儿,快到门口时,碰见小徐从里面出来,见了他,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他说:“哥,等等等等,里面有人。”

  林深奇怪道:“有人为什么不能进?”

  见小徐神情慌张,他又问道:“是谁在里面?”

  “是……”后面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走到门口,休息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林深轻轻一推,就看见里面背对她站着一个气势冷傲的女人。

  “……陆影帝的母亲。”小徐低声把后面几个字说完。

  听见推门的声响,女人转过身来,她今天的妆容十分华贵,大红色的口红搭着一件藏蓝披肩,看向林深时目光冷厉,身高明明不足林深,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像是与生俱来的,习惯以一种自上而下的视线打量他人。

  “林深,你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

  开口说话时,仿佛有一阵肃穆的冷风在屋里掀起,冻得人发凉。

  小徐不自觉打了个寒战,他躲在林深后面,声音极低地跟林深耳语,声带颤抖,犹如蚊呐:“陆夫人看起来好像来者不善,我们要不要告诉陆影帝啊?”

  “不用。”林深说,“你先出去,我跟陆夫人单独聊聊。”

  小徐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挣扎了一下:“要、要不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声音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林深:“……”

  “不用,你先出去。”

  “那,哥,你自己保重。”一秒都不带犹豫,转身出去还顺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林深:“……”

  耳边的嗡嗡声终于没了,房间重新归于安静。

  林深往前走了几步,回视陆夫人,态度不卑不亢:“因为一些工作耽搁了,劳您久等。”

  “看来林先生也是一个大忙人。”

  “分内的工作罢了。”

  大抵是站了一会儿有些疲了,陆夫人在沙发里坐下,举止优雅地拢了拢披肩,对林深道:“不给客人倒一杯水吗?”

  一杯白水被放到陆夫人面前,她瞟了一眼,抬头:“林先生现在连招待客人的茶水都不愿意准备了吗?”

  “这间休息室不大,只有我跟陆景两个人,平常只有他会喝茶,这几天他不在,茶叶见了底我也就没再补上,现在休息室只有白水,还请您见谅。”

  “嗯,陆景这几天不在。”陆夫人重复了一遍林深的话,又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也好在他不在,否则我今天,还见不到你呢。”

  林深有点疑惑,陆夫人见他,为什么要挑林深不在的时候。

  而且他这话,好像是陆景不让她见自己的意思。

  前段时间陆景云里雾里反复提醒他的“不要接陌生电话,不要随便跟除工作需要以外的人见面”,好像在渐渐露出雾后面的面貌。

  林深试探性地问道:“陆夫人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谈谈?”

  陆夫人笑了笑:“是的,关于你跟陆景的离婚的事情。”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轰然炸开,林深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离婚?”

  陆夫人:“三年之期已到,虽然陆景不愿意放弃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我想林先生,您跟您的爷爷,当初接受了陆景对你们提供的帮助,现在应该不会毫无契约精神,想要公然违约吧?”

  陆夫人的话一字一句从林深耳里经过,他却听不懂这些句子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三年之期,什么合约?”

  陆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愠气:“不要跟我装傻充愣,三年前你跟陆景签结婚协议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模样,三年前跟他爷爷瞒着我跟你结婚,如今三年之期已经到了,你还想假装没有协议这回事拖着不肯离婚么?!”

  这段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林深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原本就因为长时间工作有些疲惫的思绪现下更加混混沌沌,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变得迟钝起来。

  他呆呆地看着陆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吐出的字眼却仍然只是机械的重复:“协议结婚?”

  陆夫人:“不要一副刚知道这件事的模样一样盯着我,三年前你跟你爷爷瞒着我找上陆景这件事,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同你们追究,现在三年之期已经到了,合同上白字黑字写着你们应该解除婚姻关系。”

  “我已经安排好陆景跟简家小姐结婚了,到时候在他们的婚礼上,陆家会对外宣称陆景微博上所提到的伴侣就是简家小姐。”

  林深站在原地浑浑噩噩,陆夫人的嘴唇在他眼里好似念咒般开开合合,这些咒语闪动着令人眩晕的光芒钻进他的耳膜,让他字字句句都听不真切。

  “协议结婚,我不知道协议结婚,陆景没有告诉过我。”林深的大脑已经快要失去思考问题的能力,连说话都无甚逻辑的变得跳跃了起来,“陆景跟简家小姐,他们……他们的婚事已经确定了吗?”

  “两家长辈已经商量妥当,订婚的时间就安排在下月初七,在此之前,你跟陆景这婚,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林深,陆景因为你已经放弃了太多,我想,你也不愿意看着他为了跟你维护这段由协议开始的荒谬感情,而一次又一次地放下自己的事业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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