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姜泊叹了口气,“刚碰面那会儿,咱几个都没对象呢,现在也就你有,我们私下聚,你又不爱来,也就你这能力还能重度参与我们这个小团伙了。”

  哥几个私底下碰面,朱斯兴确实不想去,碰多了,他的“有人”都要被他们拆成“没人”了。

  再说,人的需求每个阶段都不一样,哥几个前面都想找几个提裤子就走人烦不到他们的女的,要求女生倾国倾城还懂事,现在吧,看这阵子碰到的哥们话里的意思,就想找一个像堵墙一样厚实强大的女生靠一靠,歇一歇疲惫的心灵了。

  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歇够了,就又想找新鲜灿烂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调剂一下沉重无趣的老男人生活了。

  哪那有那么多美事等着他们,做梦都不带这样做的。

  朱斯兴对爱情的幻想小时候就挺梦幻,他就想找个最好最好最喜欢最爱的,找到了就拼命从一而终,他就想做事情做得执着,爱也爱得执着,一往无前,不浪费他的任何生命时间和生命热情。

  “我和你们想法不一样,我的生活和我的工作就是并排的两条线,这两条线的终点,”朱斯兴伸出两只手指紧紧挨着,道:“一条叫沈云深,一条叫我的终极理想,一条有终点,就叫沈云深,一条没终点,最高处还有新的最高处……”

  “我把你们浪费的所有能量都用到了这两条线了,我做好了规划,也做好了准备,”朱斯兴放下手,和停下脚步听他说话的老五道:“目前结果都如我所愿。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规律一直都很简单,你有你想要的,你去要你所想的,最后都能得偿所愿。”

  但你不坚定,三心二意,东张西望,结果不如你所愿,你就说世事艰难,自己有心无力,外面挫折太多,你总有那么多借口,然后离正确的路越来越远,你还絮絮叨叨不休外面所有人事物的不对。

  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对,要是都不对,可能不对的是那个这样看待世界的自己。

  朱斯兴不是一个只会单方面看待世界的傻子,相反,他的父方家族和母方家族数代都是读书人教书人,他一个祖辈甚至还是当代哲学史上的一个名家,在家庭的熏陶下,他小时候想的事情可深奥了。

  想得多了,到需要爱情的年纪,见到沈云深,简直惊无天人。

  可惜那个时候的沈哥哥把他当成有家世有知识但屁事都不懂的毛孩子,听见朱斯兴和他表白,就跟看见小猫小狗朝自己示爱一样,眼睛和神情中带着喜欢、欣赏和慈爱,就是没有一点性向相同的男男之间的正常吸引力。

  但朱斯兴一直很执着,就喜欢这一个,以至于家族里的人听说他追上沈云深了,一个也不觉得奇怪……

  “哈,”三哥有时候的语言还是纯学术人的语言,还是那种象牙塔里长大但没出去过的人的调调,姜泊一直觉得这人小时候在过度良好的家庭的护庇下度过童年,然后又到了顶尖学府的护庇下受到了学校与老师的集体爱护,紧接着刚出学校刚工作就又到了沈云深这种人精的羽翼下,他本身又是个听话的人,所以至今还保有着那种单纯的人的稚气与思维,这可能是这个人的幸运,也是这个人的简单,让他读不懂这个繁杂社会复杂的人们的生活和他们的心绪,“三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专心地活着的,有些人光活着就耗尽了力气,有些人光体面地活着,就得压榨他未来的健康,他未来的生命力。”

  “是的。”朱斯兴没再多说了。

  他是幸运的,但也因为如此,他在幸运背后的努力和执着在天生的幸运面前就没有什么力量感了。

  没人在意他学业学术的成功,是他执着地投入热情和从没想过放弃的努力所得;也没人在意,沈云深对他的爱,是对一个深爱他的名叫朱斯兴的人的回馈。

  前者很多人认为他父母牛逼;后者很多人认为沈云深是爱他的光环与金钱而来。

  最本质的东西,大家其实都不怎么在乎。

  不过,沈云深说,人都是不在乎别的人的,每个人最忠诚的就是自己,人类的基因里写的就是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所有的外部环境都得为“我”的存在而解释,如果连这个解释没有了,人类的这点“自我感”都没有了,这个人就消失了。

  他们已经很幸运,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要往哪去,不应该去否定那些还在找自己的人求证自己的存在。

  否定别人想要过得好的挣扎,是件很没意思的事,朱斯兴喜欢沈云深的这种柔软,于是他也学着像他的爱人一样的柔软地对待别人,他在说完“是的”之后,又道:“那么,你要是喜欢家里,你跟二哥一起来,他这段时间可能也想休整一下,也说沈云深的饭好吃,客房的床好睡,我回去跟沈云深说,给你们两个都留房间。”

  姜泊被他说得笑了起来,没直接回应他的话,只是点点头,挺起胸膛,张开双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道:“真累啊。”

  活得像个人样一点,真他妈累啊。

  谁不想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