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绽镜>第72章 滨海体

  楼顶上,霍庆汝和速经还没来得及下去看废墟的情况,转眼间就被一拨人包围住了。

  “老大说了,你们都得留下,那么..”

  带头的一人瞧着墙角那个刚被霍庆汝割了颈的男人,神色尖诮地招呼上来。

  “等等“速经忽然伸出一只手打断了那带头的话,那带头的阴脸一挂,意思是你最好有事,一旁的霍庆汝薄唇微折,想看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首先,我的老大不在这,所以我不想听到别人老大老大的叫,你知道吗?这样很不礼貌。“

  速经大臂一摆,背回身后,继续阐述他的第二个不满。

  ”其次,你的大哥是不是死了?”

  这一问,不光那带头的脸绷不住了,连霍庆汝都有点哭笑不得,他才意识到速经这家伙是条真汉子,话带准心,尽往人家心上戳啊。

  就又听速经继续说了。

  “他死了,那么他刚才说的就是遗言,遗言自然是给你们这些孝子贤孙听的,你们不照做,还指望我们听他嗝屁的话吗?”

  说完速经眉锋一挑,霍庆汝呲了一嘴,这对卧龙凤雏简直将对方的仇恨拉到满格。

  “他大爷的,都给我死!”带头的已经被气疯了,嘴里似乎都能喷出刀渣。

  “在此之前,还是让我们替你大哥完成他的遗愿吧。”

  霍庆汝看了一眼速经,在速经的火力配合下,他持刀在腕,飞速近身将带头的那位脖子抹了,末了还跟人解释一句:

  “刚刚想了几秒,还是决定送你一个大哥同款吧。”

  “你...”带头的那人差点被气活,然而被霍庆汝一个巴掌捂住了嘴,终于气吊不上来死翘了过去。

  其余人被震得心里魂里都发癫发麻,求饶到:”别送了,别...“

  ”你们不喜欢啊?“霍庆汝眼底遗憾了一瞬,随即又鲜亮起来,”可是,我为人处事的原则一直都是,见者有份啊。“

  速经看着这个男人最后把刀在袖子上抹了抹,然后叮的一声收回刀鞘,地上躺满了被放血的人,都在明摆着一个事实:

  他的礼物不容拒绝。

  ”走吧,去找你的老大和老大的...特别。“

  听完霍庆汝稀奇古怪的形容,速经也没敢反驳,他回了一个嗯后,就不说话了。

  但其实,他心底在咆哮:好可怕,老大,快来救我,和这家伙不兴待一路啊!

  废墟破开一个大洞,轶满和丁空从烟尘中前后两脚跨了出来,他们现在在这座商业综合体的另外一边。

  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别人,速经和霍庆汝也没有过来。

  两人想着怎么跟他们汇合,但不巧,身上的通讯器坏了。于是两人就在这个迷宫一样的地方继续寻找出路。

  寻路过程中,丁空忽然想起了季好和散代宸的事,在他这里还疑问颇多。

  “轶满,你说的希望她再聪明一点是什么意思?“丁空问。

  ”季好最后已经回答她了,关于他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轶满回答。

  ”难道不是说之前她救了他吗?“丁空又问。

  ”我想起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了。“轶满忽然重复了季好的这句话。

  丁空听着,忽然有一种错觉,他此刻似乎很希望轶满能说说自己的事。

  但他也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蹊跷。

  ”难道?“他问。

  轶满眨下眼,示意他继续。

  ”难道季好也是因为祁队长才活下来的,所以,他才没有继续回答她的问题。“

  轶满点了点头,”没错,季好那句话是说给两个人的。不过,之前没人知道他的往事,连祁子锋也是刚知道。“

  ”不过,如果真的是散代宸救了季好,那事情就更加不简单了。“轶满眉宇低沉,继续说:

  ”只有当时的季好活了,才有后面祁子锋与那位的枯骨得见,冲冠一怒。“

  丁空听轶满讲着,知道他说的是祁队因为司徒风被B区政治处死而冒险戏弄剧会的事情。

  如果将几年发生的事连贯起来,就很可怕了。

  第一次尤利阊行动,沙原枯骨一怒,恐怕还不止,如果连帝城油彩大雨也是,那就完全不敢想象了。

  丁空惊骇地想着,忽然问旁边的人:”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么多?“

  轶满看着他:“如果可以永远护着你,我什么都不会说。但偏偏击穿心脏,只需要一颗子弹就行。”

  丁空知道他又想起季好的事了。那颗子弹不久前从散代宸的枪I口中射出,直接贯穿了季好的胸膛。

  这颗子弹没有伤到他,但他此刻却似乎被那声弹响击中了耳朵,再深深贯入脑袋里。

  他忽然问轶满:”那年的训练场外,你为什么要使劲追我?”

  这次他身处的黑暗已经不是在C区新人测试时,彼此为枪I为弹,相互不了解,不信任的黑暗了。他现在这一片意识静阔的黑暗中,似乎即将看破当年训练场外,那场覆盖原野的大雾。

  见轶满不语,他又换了种问法:“或者说,训练场外的那些守卫其实不只是普通的守卫吧?”

  相处日久,丁空怎么会不知道轶满是个行事难猜,但是一定符合逻辑的人,如果他在某件事中的做法令人生疑,那么极大可能是那件事发生的背景另有人们不了解的一面。

  周围黑漆漆的,但是丁空仿佛能看见轶满的眼睛有些惊讶地亮了。

  随后跟他说道:“你说的没错,他们是冉春衣另一只手的指头和筋骨,那天在抓接近训练场的人。”

  丁空握拳在膝盖上,抓住了这句话哀寒的尾音,他的心随之狠狠抖了一下,这后知后觉的一抖距离当年已经六年多了。

  他想起冷冬死的那个清晨,他和轶满站在训练场墙外,当时在抓人,但他并不知道,还以为那些只是不让外人接近训练场的监兵守卒。

  所以,当时轶满近乎“变态”地追赶自己,其实是为了让他快点逃走。

  哪怕他自己被抓到,也没关系吗?

  然后又想起轶满刚刚对他说的那句快跑,他瞬间明白了。

  所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个人总想自己跑得快一点,远一点,永远不要被身后的风暴弄伤,也不要被艳丽的荆棘拦住。

  丁空现在再看轶满,才发觉他是C区里最为特别没有之一的人。他为了一颗陌生人的眼泪,竟甘愿用命来护,甚至连那颗眼泪都不是为他流的。

  “轶满,你好傻。”

  轶满罕见地愣了愣,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听了这番话后,丁空竟会这么说他。

  “你这么觉得吗?”他问。

  “是啊,但我能..”

  “能干嘛?”

  看着轶满脸上那跟峻厉气质不符的茫然和疑惑,丁空笑得像废墟之外热烈的阳光。

  他心想:他能救,存于黑暗和长于废墟之下的这个人,他能救,而且一定要救。

  二十分钟后,两人从一块埋体薄弱的地方突破出来,当走在一个类似休闲庭院的地方时,他们看到前面的一根庭柱后忽然闪出两个人影来,但不是速经和霍庆汝。

  接着附近又陆续冒出了十几个持械带枪的影子,就像一座废城荫蔽鬼魅,冒出魍魉。

  群鬼四面围住他们,好像打算为他们现场划定坟墓的范围。

  轶满环顾了这些杀手一遭,他心想这里埋伏的人再多,这也是他们面对的最后一拨了,如果他们可以赶在该则的续援到来前离开的话。

  “跟紧我。”

  跟丁空说完,轶满左臂架起长枪,步旋之中,爆了外围几个狙击手的头,然后带着架火防卫的丁空迅速从内围突破出去。

  他抬脚将近身的一人踢飞后,又用右手趁机从腰后换出一把精悍的□□。

  砰砰砰地打烂几个脑瓜后,腥热的血花溅污了他大半张脸,丁空看见他的眼睛也被那靡红映得森冷异艳。

  然后他臂肘回风一转,再凝力一绷,最后将丁空往这条刚刚打通的血路中一送,

  说道:“你去前面找出口,这里我来解决。”

  丁空没有时间迟疑,就像他没有理由怀疑轶满的决定,寻路人服从命令是第一原则,作为队中元老的轶满这次主动领命,因此他对这次行动负所有责任,也拥有绝对的决策权。

  于是顺着轶满臂力给他的起始速度,丁空从这条血路中飞快地穿了过去。

  他的速度快到虚离,外围的人根本来不及合围和跟踪,就立刻被站在杀戮中心的轶满隔空爆了头。

  杀场之前,丁空以最快的脚下速度和脑海中的方位判断在复杂的建筑中,终于找到了一点眉目,所以他兴奋又担忧地回头看轶满跟上来了没有。

  但没有,他目之所及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人,只有这栋巨大的建筑物吐息着庞大而死寂的气息,而他这个活人的喘息在这里都显得震耳欲聋。

  呼——呼—

  胸下的声响混乱,丁空感觉自己的气息快到无法控制,当他刚往回跑出一步时,他的气息忽然在一瞬间停住了。

  他晃动的瞳孔里冒出了一个男人的形影来,像人也不太像人,他仿佛是从炼狱的烘炉中归来的。

  生人之惧在他眼底化成凝凝死水,污血恶津在他衣上画出条条祭文,他踏来的每一步里都有一个气息断灭在这个世上。

  而这个恐怖至极的男人,却抬起一对温眷的眼眸,对他说:

  “都是表面伤,你只管走你的,我就在你后面。”

  丁空不知道自己是笑了还是哭了,总之,他知道他可以在这座死城里活下来了,但又不止于这座城。

  丁空正抬脚往刚刚确定的出口走去,忽然从头顶上空簌簌地坠下几大颗白烈弹,而且它们坠落的方位和他判断的出口方位基本一致。

  他眼中一明,转头向轶满说:“好消息是我们走对了,坏消息是他们有大麻烦。”

  他看着神色再度紧张起来的轶满,不禁问:“你还行吗?”

  轶满点头嗯了一声,叫他不要耽误,跟着坠弹的方向走。

  丁空说了一声好,继续加快了脚步。

  不久后,一颗硕大的流弹闪耀在不远处,一片强光从丁空身上晃过,让他有些看不清东西。

  他站住了身子,提高了一点声音,忽然说到:“轶满。”

  身后发出了轶满的声音,但就跟他眼前的白光一样朦朦胧胧的,遥远得不太真切,那声音说:

  ”没事,我可以一直跟着你。”

  ”你可以吗?“丁空转过身,忽然异样地问到。

  ”我,可以吗?”

  试探的语气听起来轶满不像在怀疑自己的体力,而是在询问他一个问题。

  而被问的丁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一个几年前在大雾中就凝成的问题,而到现在,那个人才终于酝酿出了说出它的语气。

  ”我不要你跟着我,这次...“丁空眼神明透地侧侧一笑,向他跑过了来。

  丁空的脚下踩着的仿佛是那片多年之前的荒草,它们跨越冬秋,在这座死城中疯长出来,就好像那个人不是他不幸中的万幸。

  那个人就是他的万幸本身。

  ”你是觉得,我还没发现你受伤了吗?“

  临到眼前,丁空冷腔冷调地,眼中却扯出几条飙红的血丝,好像要把面前这人狠狠地锁在自己眼里拷问一番。

  ”要是你拒绝我跟着你,那就还要再受一次了。“轶满笑着向他逞强道。

  ”你怕不怕?”

  丁空摸着这个刚从炼狱烘炉中归来的男人的脸,就像在抚摸一只方才差点和他走丢的小狗崽。

  “怕。”

  尽管这话让丁空听得心中一惊,但轶满还是笑着说的。

  丁空觉得世界上恐怕没有哪个怕字,会像这个人说的一样,霎那间把人的冷漠融化,坚硬融化,固执融化,再重新凝成一个新的字来吧。

  丁空小心翼翼又认认真真地抱着这个说怕的男人,除了伤口,其他的地方都抱得结结实实的。

  接着,他暖烘烘的声音咬上他的耳朵,小声说:“轶满,惨了。”

  “什么惨了,我现在可一点都不惨啊。”

  正用一只手回抱着他的男人带着旖旎的笑声说。

  “我是说,我爱惨你了。”

  轶满适意悠游的瞳孔凝固了一瞬,而后抵着他的头,回复道:

  “那我会让你一直确定这一点的。”

  ”老大,丁空!“

  ”他们在那。“

  耳边传来速经和霍庆汝的声音。

  这两个远处走来的人半途看了看他们,看着他们暧昧的姿势,停了停脚,不太确定,没两秒后,又小跑了过来。

  ”怎么搞得,这边也有埋伏?“

  速经看清这边的情状,发着喷壶般的气,还急出了几道抬头纹。

  他完全忽略过了轶满问他们怎么过来的问题,拿出个消毒喷雾就往他这个惨兮兮的老大身上一顿狂喷。

  霍庆汝站在旁边,从裤兜中摸出了卷绷带,丁空也随即从护腿侧抽出了一把小军刀。

  一顿操作后,轶满制止了两人想把自己包成粽子的企图,慢慢站起了身。

  ”没事了,我们继续走。“

  ”真没事了吗?“霍庆汝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环顾着四周,正有一群黢黑的机械体从几个方向的高柱子和楼台上跳下来。

  不光是这样,这些机械体似乎跟头顶袭来的箭弹是联系的,机械体的杀伤力没覆盖到的地方,那些箭弹就会见缝插针地击下,它们之间形成了一场势必取胜的空地配合。

  ”真是欺负到家了。”霍庆汝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没用完的绷带往手腕上缠了几圈,随后沉着脸笑道:

  “想把这当作爷的坟墓,魂归故里是没问题,但是太破了的屋子,爷可不愿意住。“

  话没说完,他手上两把枪的火力热线直接洞穿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两个机械体。

  轶满这边,联合丁空和速经废掉三个机械体的控制中枢后,速经刚对着地上扯着电火花的金属残体骂了一句:”没脑子。”就看见轶满被几个机械体围了起来。

  只看见它们配合精巧地机甲开锋,轴承接合,眨眼之间就组成了一环雪亮的绞肉机刀片,而里面的轶满,很显然,就是它们接下来的速制肉酱。

  似乎为了确保它们的烹饪顺利完成,从最近的一面高墙上还跳下来了一个新的机械体。

  丁空和速经察觉得很快,还在那个机械体未跳下墙时就已经瞄准了它的心源能量泵。

  ”有脑子又怎么样,哥我照样给你收了。“速经凶狠的眼神紧紧一凝。

  但两人没开出枪,他们的手臂被人轻轻一压,千钧一发的势头仿佛被一风拂去,他们不明所以地看着轶满。

  而轶满对着一脸狐疑的霍庆汝严肃地说:”你忘了,我刚刚问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速经当然不会认为因为一句没有及时回答的话,就让自己老大记仇了。但搞不好,霍庆汝真的会这样以为啊。

  就在霍庆汝脸色黑浸浸的,好像杀了所有人的心都有了时,那个新加入的机械体突然从墙上直接跳到了这蔟险恶的刀环之上。

  在它踩上来的一瞬间,整环刀锋连带着生出这些刀锋的机械体本身都被这股可怕的力量震得稀碎。

  其余机械体见状,纷纷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可能是由于出厂设置一样,脑袋都歪得是一个方向。

  它们观察了几秒这个把自己同伴的铁骨机件踩得嘎吱作响的同类,然后机械眼猛然一缩,激出直愣愣的红光,同时驱动了最高级别的攻击体系。

  “走。”被机械体集体标定的机械体头颅一侧,手指往西南方一指,见轶满等人照做之后,它就静静地站在广场上。

  它泛合了一下眼,随后就有一阵幽绿色的电脉从胸口游离往它的全身,它伫立在那处,就如同一座身系潮绦,气荡篁风的古旧石碑。

  篆刻者无名,但谁靠近它,谁就入幽冥之路。

  当那些冒着疾烈红光的机械眼珠在这座石碑上被摁成几十个黑溶溶的血点时,此刻正在逃离路上,可能是因为头发还在发麻因此抓了一把珍贵秀发的速经问向他的老大:

  “老大,你刚才怎么看出来,那个后来的机械体要救我们啊?”

  “因为当他被围住的时候,天上的箭弹已经瞄准了下面的位置。“轶满说的时候,瞟了某个人一眼,又继续道:

  “但在那个机械体出现后,那些箭弹就像被胶着在空气层中间一样无法落下。所以我才说,想想你们之前在那么多箭弹下是怎么过来的。”

  “现在我明白是因为它了,可那机械体到底是个啥啊,也厉害得过分了吧?”速经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轶满心想着,且不论6.23雨铃事件后冒出的那些积极友好派系在祁子锋救了舒立之后心态有什么转变,就说在当前情况下,他们连保全自己都很有难度。

  所以,现在还能帮他们一把的,要不然就是应有路在这的势力,要不就是祁子锋。他记起之前在天文馆里他和关纵连结了一个设备,还救了他们一命。

  上次他们只欢呼着结果,而这次,他们极有可能见证了这个过程。

  于是他眼睫轻敛说:”祁队或者应指挥官,二选一吧。“

  速经:”?他们还能是这玩意?“说着,他更来劲了,”我就说这次的行动我完全没搞明白吧,连作战方式都这么超前了吗?“

  问完,他感觉老大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就看丁空去了,尽管丁空的反应比他还懵,但在某人眼里就像瞧着个国宝一样,眉毛眼睛鼻子没有哪里不宝贝。

  至于旁听他们讲话的霍庆汝,也不知道是被怀疑的对象澄清了误会,一时有点内疚还是尴尬的,他快快地走在他们前面,也偶尔停下来等等他们。

  速经忍不住偷笑到,“你们看见刚刚那个要把所有人杀光的人了吗?”

  轶满和丁空含蓄一笑,又继续贴在一起走了。

  速经不知道那位杀星听没听到,反正,前面的脚步又快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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