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对方三人,这场比赛的局势变得更加明朗。
中下二路齐齐绽放,最后拿下胜利。
第三局结束,God和Bug的比分为2v1。
但第四局开始,风向变了。
从阿彦开局反野开始,Boom除了住在野区,就是骚扰阿彦。很多次,阿彦差点就不能从Boom手上逃脱。
后期这种情况更明显,阿彦的手速和操作显然跟不上,连着送了三个人头,直接成为对方围攻的提款机。
例如:——
豆奶:“这波不该啊,彦哥明明已经跳出包围圈,为什么中途被Boom截下了?”
糖包:“是啊,我已经看不懂比赛了。彦哥和Boom在野区最起码做得到五五开,这次是不是失误了?”
豆奶:“其实不光这次,刚才离开Bug野区的时候也是,Boom本来抓不到彦哥,可是后来彦哥硬生生走歪了……”
糖包:“你不该叫豆奶,你该叫毒奶。”
……
喻洋在台下看得很清楚,阿彦操控的人物每次死亡时,阿彦都会用力的甩着手腕,很明显是手伤复发。
直到,输掉第四局比赛。
喻洋如坐针毡,尤其是在一分钟后,看到God战队的阵容替换成了“中单小铭,打野阿珩”时,他猛地站起,匆匆离开看台。
……
后台,休息室。
阿彦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从下台开始一直颤抖着停不下来。哪怕喷上专用的镇定喷雾,他的手也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元弈站在阿彦旁边,万年不正经的人此时表情却无比严肃。
“还行吗?”元弈扭开一瓶水,递过去,一边低声问道。
阿彦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接过水瓶,期间还因为被理疗师揉捏的手腕太痛而嘴唇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苦笑,嗓子有点哑:“好像不行了,阿弈,我可能得做手术了。”
阿彦说完这话,休息室里一片死寂,连应该开口描述一下阿彦伤势的理疗师都闭上了嘴,一个字也不敢说。
元弈猛地站直身体,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也是这时他才发现,他根本不像一个多月前提议江淮找好打野替补时那样淡定,心里烦的一匹。
三年前,从God战队开始成立,他就是他们的经理人。
他见证了他们从不谙世事的少年长成了有担当的年轻男人,见证了他们为了提升世界排名从一个白天训练到另一个白天,见证了他们打过一场场训练赛,表演赛,全国预选赛,甚至站上一年前国际联赛的舞台,最后抱憾离开。
那时他们双眼晶亮,亲口承诺三年后还要回到国际舞台。
而现在,他听到其中的一个人说,他坚持不下去了。
明明刚二十出头的大男孩,怎么会在某一天暂时告别这个舞台,甚至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阿彦的手伤,显然已经不是保守治疗可以治好的了,必须尽快预约手术。而手术的结果,只有奇迹发生才会让阿彦重返巅峰,99.9%的可能性都是,阿彦的黄金职业时代,大概会提前过去了。
怎么可能?
不知转了多少圈,元弈停下,微微闭了闭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等回S市,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情况或许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嗯。”阿彦答应。
元弈张了张嘴,想说点安慰的话,但却在看到阿彦沉默侧脸时尽数咽了回去。
这时,门口一道他们并不陌生的声线,和主人一起匆匆跑了进来:“彦哥,元弈哥。”
元弈抬头,看见喻洋大口喘着粗气进门,有点意外:“怎么进来的?”
按理说,后台外面都有安保人员,喻洋应该不能轻易进入休息区的。
喻洋站定,虽然是回答元弈的问题,但眼神却瞟着一旁默不作声的阿彦,“应该是Yi神提前打过招呼,我给他们看了我的VIP票号,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元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喻洋转过头,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彦哥,还好吗?”
阿彦抬眸,轻易在少年眼底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关切和赤忱,于是笑了笑,故作轻松的一抬手腕:“不太好,快被理疗师缠成猪蹄了。”
喻洋勉强勾了一下唇角。他看的很清楚,刚才阿彦甚至连微微抬手这个动作都做的十分吃力,额头上的汗更是早就连成了线。
他抿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一偏头,看到休息室的小壁挂电视显示了“Defeat”字样,这表示外面正在进行的比赛己方输了……他的心情跟着变得更加沉郁。
中单替补小铭走中路,中单阿珩去打野……早就预料到的失败在短短二十分钟里实现,实属雪上加霜。
几分钟后,五个人鱼贯而入。江淮走在最前面,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喻洋。但他眼神很淡,将目光转而放在阿彦身上,输掉比赛的不悦这次反倒成了其次,“手还好吗?”
阿彦半真半假的抱怨,“不好,快疼死了。队长,回S市吧。”
“嗯。”
一行人乘坐最快一列航班回S市,来时的兴趣高涨已然变成沉闷。
抵达S市,下飞机,上车。
车是God战队的专属商务车,先载着众人回到基地拿了东西,然后直奔市医院。喻洋期间没有离开,而是跟着一起去了医院,陪同拍片子,看医生。
但在医生说明情况的时候,喻洋默默退出房间,没有跟着听。
他毕竟不是God的人,阿彦的伤属于战队隐私,他听具体情况不适合。
喻洋坐在医生办公室外面的长椅上,玩着手机,精神有点不济。
等待的时间很长,他几乎将手机上所有的APP翻了个遍,最后在微博热搜榜刷到了今天表演赛的信息。
【路人甲就是我:今天现场看了God战队vsBug战队的表演赛,虽然小哥哥们都很帅,但颜值已经不能弥补我对God战队的失望了。比分差距不大,但能轻易看出来后期God打野打的吃力,跟不上节奏。这个实力,真的忧心。】
【矿泉水里面装果汁:别逗了,好歹是两年前全国预选赛冠军队伍,就打算用这种状态去参加一年后的全国预选赛?】
【木鱼123123:就问一句,两年后国际联赛还能有华夏电竞队吗?】
【你说什么我不听:港真,打野是carry节奏的啊,阿彦都搞了点什么?输得太丑了吧?谁说的他跟Boom五五开?我踏马快笑掉大牙了。】
很多很多诸如此类的评论,有的甚至不堪入目。
喻洋皱眉看完这些消息,直到看的眼疼。他不知道多少次点开对话框,想告诉这些人阿彦现在还在医院,但却什么都不能回复,只能看着微博评论以一秒十多条的速度传播着。
有寥寥几条照片里甚至有他在观众席愁眉紧锁的模样,然后自称他粉丝,艾特他出来回应一下阿彦到底是不是打的这么菜的。
喻洋想把手机摔到“他粉丝”脸上。
他将自己重重摔到椅背上,额前几缕碎发颓废的跳出来,挡住一小片视线。
喻洋眯眼,突然感觉自上而下的光线有一部分变得暗淡。他有点诧异的抬头,发现江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了,手指关节处夹了一根烟,但没有点燃。
他的眸子幽深,暗沉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喻洋微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起身,往他空荡荡的身后看:“Yi神,彦哥他……”
江淮打断了他:“我先送你回学校,路上再说。”
喻洋愣了一下,放慢语速:“没事,Yi神,不用送我。我软件叫个车走就行。”
江淮深沉成褐色的瞳仁一眨不眨的看过来,让喻洋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无奈的点了头。
原因无他。
——江淮的心情,好像真的很差。
两人没坐电梯,而是走楼梯下去。这个时间是晚饭的点,楼梯间根本没什么人。
灯光有点暗,像是他们低沉的心情。
下了几层,喻洋侧过头,微微仰视身边的人。
“Yi神,你要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江淮开口:“阿彦的伤,不用太担心。已经约好了一个月后的手术,医生说,情况不算太严重,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喻洋绷紧的神经一松,眉梢流露出几分轻松,“那就好。”
两人走到楼下,路过医院门前一家超市。喻洋有点口渴,停下步子,问:“Yi神,我去买饮料,你想喝什么?”
“可乐。”
“好,等我一会。”
目送喻洋迈开长腿进了超市,江淮夹在指尖的香烟一转,含进嘴里。
喻洋领着两瓶可乐出来,发现江淮正站在路边吸烟。
脊背挺括,个子高挑,修长手指间夹着一颗忽明忽暗的火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身上的冷气熄灭。
堪比移动冰箱。
但喻洋不得不承认,江淮站在路边吸烟,相比他看过的趴在地上下跳棋的场景,更符合所有人心里的电竞圈国民男神。
喻洋走了几步,将可乐递了过去。
江淮嘴里含着烟,模糊的道了声谢,却并没有扭开瓶盖。
喻洋自己喝了几口,说:“Yi神,没事的话,我打车回学校了。”
江淮蓦地吸一口烟,片刻,褐色瞳孔凝视他:“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喻洋一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有事跟他商量?
Yi神除了约他打游戏,还有什么可跟他商量的?
对面,江淮想起刚才在医生办公室里,阿彦特意把他叫到一边说的话,没沉默太久,问道:“网上的消息,你看到了?”
喻洋虽然没弄明白这和江淮要跟他商量的事有什么关系,还是点了点头,“说的不太好听,Yi神,叫彦哥别看了吧。”
“他早就猜到会有人说什么了,不会在意这些。”江淮说,“职业选手是公众人物,电竞圈又是跟风吹跟风黑。每个人在踏入这一行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喻洋“嗯”一声,停顿了下,又问:“那你想问……”
“对这个圈子,你的看法。”
喻洋微微皱眉,心里有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突地成型,却又一闪而逝。
他想了想,老老实实的说:“有句鸡汤挺土的,但我得引用一下,‘欲带皇冠必承其重’。现在公众对电竞行业的了解太少,很多时候总是把他们愚昧顽固的想法硬套到职业选手身上……但每个职业选手都有自己的目标,既然你想去争取,就得表现出想争取的样子。规则就是这样,你想要什么,就必须学会承受。”
江淮轻笑一声,“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
喻洋一言难尽的看他,“Yi神,你的语气可以不用装的这么慈祥。”
“……”江淮沉默的注视喻洋一会,“我在飞机上的提议,要不要考虑一下?”
喻洋努力回忆,过了几秒,想起什么似的生无可恋脸:“……Yi神,你真想让我去应聘God基地清洁工?”
“不是。”
江淮对喻洋的脑回路十分无语,直接道:“有兴趣做God的打野替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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