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名字？”
审讯室里李勉的对面坐着一个和赵嘉年龄差不多的男生，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带着个黑框眼镜，他低着头紧张地搓着自己的手指，根本没有听到李勉的问话。
李勉又重复了一遍：“问你呢，叫什么名字？”这次，李勉提高了嗓门冲他喊道。
男生被李勉吓了一跳，本能地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宋、宋肖。”
“性别？！”
李勉嗓门一大，宋肖就被他一愣一愣的，“啊？”
“啊什么啊！问你性别！”李勉拧着眉看向宋肖，眉间的川字纹让他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
宋肖憋着嘴低下头不敢看李勉，小声的嘀咕着，“这还用问……”
“问！怎么不问啊！！？”李勉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唬得宋肖一动不动的缩着脑袋，“谁知道你有没有变过性呢！你现在男的女的？说！”
审讯室外看着监控的付斯礼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李勉是对于性别的改变产生PTSD。
宋肖一听变性，赶紧掏出身份证自证清白道：“我现在是男的，啊、不是……我一直都是男的。您看，男的。”
李勉瞥了一眼身份证，“收起来。”
“哦。”宋肖又将身份证揣进了兜里。
“为什么要在医院监控室的电脑安装病毒？”李勉抱着胳膊，一脸不悦地看着宋肖。
“因、因为，因为……”宋肖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因为所以来。
李勉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这个给他们带来了不小麻烦的小医生，他别提有多火大了，压根没有什么耐性，“别磨叽，赶紧的！”
宋肖被吓得一激灵，他双眼一闭，视死如归地大声喊道：“因为，我要伸张正义！！！”
啊？！
宋肖说完后，所有人都愣住了，等李勉缓过神来，伸手就想抽这个臭小子，得亏宋肖下意识的闪躲让他收住了手。李勉收了收情绪重新坐回了原位，冷笑着问：“说说你的正义是什么？！”
“……我、我的就是不想让赵嘉死的不明不白了！”宋肖怯怯抬头看了一眼李勉，小声地说道。
“你和赵嘉除了是大学室友的关系，还有……其他的关系吗？”
“就、就朋友关系啊。赵嘉他……他上大学那会儿挺照顾我的，我是从我们那个小山村考出来的，别人都不待见我，嫌我又穷又土，还有口音。老被同寝室的人欺负，每次都是赵嘉出面帮我。我挺感激他的。”宋肖的一番言辞听起来倒是挺发自肺腑的。
“所以，你就帮他伸张正义了？你觉得这就是你的正义？！”李勉反问道。
“不然呢！凭什么，托人找个精神病的证明就可以不偿命了，那个砍人也该死！”宋肖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了起来，“明明赵嘉是见义勇为，为什么连个新闻报道也没有，而且那个死老太婆还满世界的造谣，说赵嘉和孙芸有一腿。明明是被害死的是他，却要被盖上被害人有罪论的帽子。你们这些警察当时就应该直接击毙那个杂种！”
宋肖的情绪被自我放大，整个人过激到全身发抖，通红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脖颈处的青筋随即曝起，他扣在桌子上的手指在拼命的用力。
“放你妈|的臭狗屁，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在网络上传播关于侦办行动的相关内容，其实是在妨碍我们的破案，到现在为止赵嘉的遗体还下落不明，你横插一脚完全打乱了侦破的节奏。”李勉站起身，指着宋肖破口大骂道。
“就是因为你们这么久都找不到赵嘉的遗体，我才发动全社会来找！”宋肖一改初来的怯懦，直接回怼了李勉。
监控前，付斯礼向梁络绎询问道：“你觉得宋肖说的是真的吗？”
“你是指赵嘉的遗体是不是他偷的吗？”
“嗯。”
“我觉得不是。你看到宋肖的状态，他的争辩言论丝毫没有犹疑，这说明他并没有掩饰他做的事情，同样他也没有通过转移话题来回避问题。如果是他偷走的尸体，他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慷慨激昂，反而会收敛一些。毕竟他是个医学生，如果这都是演技的话，我想说他选错了专业。”梁络绎靠在桌子上喝着他的美式咖啡。
“我跟你的观点可能有些不一样。”付斯礼单手托着下巴盯着屏幕上的宋肖，他刚刚发现宋肖的动眼速度和眨眼频率异常的快，宋肖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付斯礼拿起对讲机，对着审讯室里的李勉说道：“李哥，你问他，他和偷尸人是什么关系。”
李勉听到耳机里的指令传达，愣了愣，思索之下，李勉重新组织了措词，说道：“你是真的打算找到赵嘉的遗体吗？你这种发动社会群体来一起来找的行为，是为了掩盖什么嘛？或者是……你知道尸体在哪儿？”
问题一出，宋肖的身体微微后倾，但立刻做出了反驳：“我要是知道尸体在哪儿，我为什么要找你？”
付斯礼勾起嘴角，用手肘捣了捣梁络绎。然后点开扩音对审讯室里的宋肖说道：“宋肖，你现在只是妨碍司法办案，顶多拘留几天。但如果你偷藏他人遗体或者包庇偷盗者，甚至将遗体挪作他用，可能要吃一年或是三年以上的牢饭，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宋肖在付斯礼的威压下，全身都了一下，呼吸也随着付斯礼的声音起落，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滞涩，他喉结处的吞咽动作很明显地表现出了他的心虚。
“给你五分钟时间的思考，五分钟后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说了。”付斯礼的口吻中带着不可抗力的震慑感，宋肖缩起身体又重新垂下了脑袋。
一根烟的时间后，宋肖提出要去上个厕所。
辅警带着宋肖去厕所时，宋肖打算负隅顽抗，他撞开辅警就想从一楼的厕所窗户翻出，谁知道他前脚刚一落地，后脚就被付斯礼和卢峥来了个前后夹击，付斯礼跟老鹰逮小鸡似的一把揪住了宋肖的后脖领。
“散播公安机密、传播谣言、袭警、逃逸……“付斯礼细数着宋肖的罪行，直到说到：“或许还有藏匿尸体、破坏遗体、非法买卖遗体……”
“我、我没有，我没有……”宋肖抖得像筛糠似地辩解道，“赵嘉的遗体不是我偷走，我……我真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知情不报，罪、加、一、等。”付斯礼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他的话里满满的都是警告与威慑。
宋肖吓得说不出话来，全身抖得厉害。
这时，卢峥拍了拍付斯礼，低声了一句，“老大。”付斯礼回过头看见卢峥给他试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往宋肖的裤|裆看。
——这就是传闻中的吓尿了嘛。
宋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镜片已经被他的眼泪的糊住了，他双手抓着自己的裤子，湿掉的部分还在扩大。
就连空气中也开始隐隐约约地飘散出一股让人难以启齿的味道，赶来送消息的岳越被卢峥一把拦下来，他赶紧捂着岳越的眼睛让她躲远一点。
“怎么啦？”岳越不解地问道。
“老大把人吓人尿了。”卢峥小声地说道。
岳越‘哦’了一声，背过身体对付斯礼说：“付队，宋肖的手机我们已经破解了，我们在历史通话中找到了一个比较可疑的号码，目前是空号状态，但应该可以找到买号人的信息。”岳越说的时候，嗓门很大，好像是故意要让宋肖听见似的。
果不其然，宋肖在听到岳越的这番话后，立刻跪到了地上，一边哭一边大喊道：“我说……我说，别让我坐牢，我不能坐牢……”
付斯礼蹲下身拍了拍宋肖的肩，语气略有缓和地低声说道：“换条裤子，我们再说。”说完后，付斯礼让卢峥带着宋肖去换了裤子，期间宋肖除了一直在哭哭啼啼外，并没有再做任何过激的行为。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梁络绎知道付斯礼把人‘吓尿’后，第一个跑来参观了热闹。
“尿啦？”梁络绎八卦地问道。
付斯礼抽着烟，无奈地笑了一下，“估计憋坏了。”
“招了嘛？”梁络绎边问，边伸手朝付斯礼要了一根烟。
“快了，不过秉着人道精神，还是留点儿体面给人家吧。”付斯礼说完掐灭了烟头。
“你是不是又‘使诈’了，我之前看到岳越再背台词呢。”梁络绎朝着付斯礼吐了一口烟，冲他挑了挑眉毛。
付斯礼笑了笑说：“谁让他嘴挺硬，胆儿挺小。”
宋肖交代了他全部知道的实情。
赵嘉遗体被偷的当晚，宋肖刚好在急诊值夜班，他收到了一个由邮箱发来的病毒，要他装到医院监控室的电脑上，邮件只写了一句话：我爱赵嘉，帮帮我，也帮帮他。
宋肖起初并没有在意，但随即他又接到了一个由变声器打来的电话，电话的那头让宋肖先别说话，让TA把话说完，大致讲述了在大学时代赵嘉是如何帮助宋肖的，希望宋肖也能够帮助一下赵嘉，言语之间既有煽动又能让宋肖立刻共情。
宋肖鬼使神差间便答应了对方，并按照对方的提示删掉了通话记录和电脑上原始邮件。
宋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觉得他在帮助赵嘉，随后网络上开始热议起了加害人神经病史的消息，这让原本就处于共情期的宋肖产生了反抗心理。
但宋肖只是在微博上说，加害人的精神病一定是托人找关系办下来的，凭什么要让一个见义勇为的实习医生死的不明不白，而对于那些指责赵嘉和孙芸有不正当关系的，他更是在网络上义正言辞地和他人进行长篇大论的辩驳。
宋肖认为这是他能为赵嘉所做的全部了，也算是还了赵嘉当年的恩情……
他是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他的这种行为会触犯到法律。
“怎么样，监控的数据还能恢复吗？”付斯礼站在岳越地身后问道。
“可以，但是需要点儿时间，数据有点大。”岳越叼着棒棒糖，食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卸去白色大褂的梁络绎，穿了一身考究的高定，朝着付斯礼挥了挥手：“我先走了，有事儿。”
路过他身边的李勉上下打量一番梁络绎，打趣地调侃道：“嚯，梁法医这是佳人有约啊？！”
“没有佳人，只有粗人。”梁络绎摇着头，围上了深棕色的格子围巾。
付斯礼抱着胳膊看着一股‘闷骚劲儿’的梁络绎问：“又去东城中心医院？”
“嗯。”
“听说家属还在那边蹲点儿，你当心点儿。话说，这是他的第几讲了？”
“第四讲了，这周末最后一讲。”梁络绎说完，转身出了大门。
李勉瞅了瞅被关上的大门，又瞅了瞅正盯着岳越干活的付斯礼，一副不是很理解说道：“你俩说话怎么跟打哑谜似的，怎么你们还整了套‘摩斯密码’嘛？”
岳越乐呵呵地接话道：“死去的CP回忆又再攻击我了。”
“什么意思？”卢峥探了半个脑袋问。
“哦，我原来是磕付队和梁法医这对CP的，霸气忠犬刑警攻和腹黑冰山法医受，ε=('ο｀*)))唉~~~奈何付队现在已经重拾白月光了，梁法医这颗朱砂痣只能默默选择退出了。”岳越说完，三个男人都沉默了，对于他们来讲岳越的话更像是加密语言。
付斯礼刚坐下翻看宋肖的供词没多久，手机的微信便响了，是梁络绎发来的图片，付斯礼点了进去了。
梁络绎发来的照片中有一个他在熟悉不过的身影。
随即，梁络绎的文字消息就进来了。
‘你老婆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