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阴雨天气将城市从里到外浇洗了个透彻，绿意渐浓的春天明明带着生机勃勃的希望，但却让朗闻昔陷入了绝望，就在昨天晚上，朗闻昔接到了养老院打来的电话，外公在用餐的时候出现了喷射性呕吐的症状随即又晕倒在地，现在已经被送往了医院。
朗闻昔立刻从打工的地方赶到了医院，他看着急症手术室的红灯亮起，身上不停地在冒冷汗，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朗闻昔的鼻子不自觉的发酸，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可只有朗闻昔是自己一个人立于之中。
在付斯礼赶到之前的那两个小时里，时间被无限的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特别是朗闻昔在接到病危通知单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已经坍塌了一半。
“怎么样了？！”付斯礼赶到的时候满头大汗，身上的校服也被淋湿了，书包敞着口里面的书本想必也被雨水浸湿得皱皱巴巴。
朗闻昔垂着脑袋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焦虑的情绪让他控制不住地抖着腿，他缓缓地看向付斯礼，一直憋着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付斯礼蹲在朗闻昔的面前，用袖子轻轻地擦掉了他的眼泪，“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说是脑梗，外公他之前已经脑梗过一次，所以现在情况有些不好。”朗闻昔的颤抖声音中带着哽咽，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这是病危通知单。”
付斯礼看着朗闻昔手中的通知单，最后的落款签字是朗闻昔的名字，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签下自己的名字，这等同于让他默认了将与亲人的告别。
付斯礼从未经历过这一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朗闻昔，他不能说‘外公会没事儿的’也不能说‘肯定会治好的’，有些充满了希望的话往往会让人在失去的时候回想起来更加得失望。
朗闻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的坠落，落在手背上，又从指尖滑落。付斯礼伸手接住了眼泪，“我接住了你的小珍珠。”
“……付斯礼。”
“我在呢。”付斯礼站起身，向着朗闻昔伸开了手臂，“要抱抱吗？”
朗闻昔点了点头，付斯礼上前一步环住了朗闻昔，空落落的心脏被抱住的那一个瞬间被填满了，在高考来临之际，这样突发的事件谁也没有料到，朗闻昔不得不放下学习开始往返学校和医院之间。
所幸的是外公送医及时脱离的危险，但糟糕的是外公被查出了尿毒症。
第一笔肾病透析的费用摆在了朗闻昔的面前时，朗闻昔看着一个月5000多的费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当然还要面临换肾的问题，在等待期间的透析费用加上肾移植的费用，零零总总加起来，可能要花掉将近三十万元。
这对于朗闻昔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朗闻昔算了算，外公和自己的存款加在一起总共才4万块钱，这高额的医药费会直接拖垮他们。
朗闻昔又开始逃学了，他找了好几份临时工，又接了几单墙绘的活，白天去给人家画墙，下午去医院照看外公，夜里去酒吧当服务生。
“闻昔，那桌的女孩子们指明要你去送酒。”领班拍了拍朗闻昔的肩膀，自从朗闻昔入职的这小半个月以来，他吸引不少女孩子的目光。
“来了。”朗闻昔应声道，托着酒盘送了过去，“美女，你们的酒。”
“小帅哥，你成年了嘛？”女孩大胆地问道。
“当然，我都19了。”朗闻昔陪笑着说道。
另外一个女孩掏出手机说：“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嘛？”
“当然，下次再来可以报我的名字，打折。”朗闻昔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游刃有余的说道，这样他还可以拿酒水的提成的。
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了，什么来钱快就干什么，偶尔陪陪酒都是可以的。但是回家的时候，朗闻昔都不会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不让自己的身上留一点酒味和烟味。
所以付斯礼根本不知道朗闻昔晚上去了酒吧当服务生，全当是他留在医院里照顾外公，可是纸包不住火，付斯礼周五下课的早，他买了外公最爱吃的枣糕去了医院。
可是病房里只外公一个人，“外公，朗闻昔呢？”
“他不是回去了嘛？马上要高考，不能耽误他学习。”外公的精神头还不错，就是脑梗的后遗症让他说话有些漏风，时不时还会歪嘴流口水。
嗯？付斯礼愣了一下，因为不想外公担心，立刻改口说道：“哦，那我可能跟他错开了，本来想找他一起回去的，没想到他没等我。”
“那你把他的手机带回去吧，他忘拿了。”外公将朗闻昔落在枕头边上的手机递给了付斯礼。
“行，您给我吧。”付斯礼接过了手机。
回去的路上，付斯礼翻看了朗闻昔的通话记录，很多陌生的号码出现在了他的来电记录中，就在他准备‘偷看’一下朗闻昔的短信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好，我……”还没等付斯礼把话说出来，对面一个声音甜美的女生问道：“是闻昔吧？”
闻昔？叫得这么亲密？这是谁啊？
“你还记得我吗？”女生继续说道：“我是昨天晚上问你要电话号码的女生。”
“啊？”付斯礼听得云里雾里的。
“昨天啊，在酒吧里，你忘了吗？”
酒吧？付斯礼思考了几秒立刻反应了过来，“哦，最近打工的地方比较多，请问是哪一家酒吧？”
“酒吧一条街上的布鲁斯啊，就昨晚呀，你这都能忘，太过分了吧，我还打算找你喝酒呢，我一会儿就到布鲁斯了，你在吗？”
布鲁斯是吗？呵呵。我马上就到！
“呵，在。”付斯礼捏着电话的手暴起了青筋，他挂上电话打了个车就往酒吧一条街上赶。
敢骗我，真的是皮痒了！
付斯礼穿着校服闯入了与他格格不入的酒吧，来往的人群被撞到后都侧目地看着莽撞的他。付斯礼在人群中搜寻着朗闻昔的身影。
这时，卡座的起哄声引起了付斯礼的注意，他看到朗闻昔穿着服务员的衣服站在沙发的对面，举着啤酒瓶子一饮而尽。
“可以，我喜欢。过来。”卡座中央的客人招呼着朗闻昔上钱，将五张红色的人民币塞进了朗闻昔胸前的口袋里，并乘机在他的胸上抹了一把，“挺结实啊。”
朗闻昔为了口袋里的钱，忍住了想掰断对方手指的念头，并尽职尽责地陪上了笑脸说道：“您过奖了，祝您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朗闻昔转过身离开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带着鄙夷翻了个白眼。他掏出马甲口袋里的钱数了数，心里乐开了花。
吹个瓶儿，净赚五百不亏！就是这个酒喝得有点猛，不免有些上头。
就在朗闻昔准备去厕所里将酒抠出来的时候，迎面和人撞在了一起，这……熟悉的校服，和校服上的味道……
朗闻昔抬头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付斯礼，刚刚喜悦的心情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只想赶紧逃！
“去哪儿？闻昔！”付斯礼一把揪住了拔腿想跑的朗闻昔，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喊着他的名字。
被逮了个正着的朗闻昔，怯怯地回过身，面露难色地问道：“我有解释的机会吗？”
“现在跟我走，我就给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付斯礼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抓着朗闻昔的胳膊就要往走。
“不行，我的工作是日结的。”朗闻昔推拒着，他都已经干了两个小时了，再坚持两个小时就能拿到工资了，还有刚刚那个卡座的酒的提成。
付斯礼收紧手劲儿，捏着朗闻昔的胳膊，低声说道：“你别逼我发火！”
朗闻昔也不想事情闹大，拿不到今天的工钱，他软下态度说：“付斯礼，我再干两个小时就能拿到钱了，我今天可以拿这个数呢！”朗闻昔伸手比了一个四，“我发誓，我工作结束后立刻回家。”
“你这是什么狗屁的工作？你还是个高中生，你知不知道！”
“我……我，我知道……”朗闻昔担心他和付斯礼这么拉拉扯扯的会引来店里人员的注意，“你先回去好不好？”
“不好！我男朋友在这种地方工作，你让我自己回家呆着？！”付斯礼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明显大了起来，一下子招来了店内领班的注意。
“怎么了？闻昔？”领班见到似乎有人再找麻烦立刻走了过来。
朗闻昔陪笑着将付斯礼拦在了身后，说：“没事儿，我朋友来给我送钥匙的！”
“我来消费的！”付斯礼是一点儿面子不给朗闻昔，“要一扎啤酒！”
“你！”
领班一听对方是来消费的立马态度也变了，让朗闻昔招呼着‘客人’找个散台坐下。
“我等你，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付斯礼捏着酒杯的手柄，盯着朗闻昔说道。
凌晨12点半的时候，朗闻昔终于结束了工作，他看着站在后门等着自己的付斯礼说道：“我们……回家吧！”
“是因为外公住院的费用吧。”付斯礼冷静下来后，思考了其中的缘由。
朗闻昔点了点头，“嗯。”
“缺多少？！我来想办法！”付斯礼慎重地问道。
“……很多。”朗闻昔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子。
“我有，遗产和买房子的钱都可以拿出来！”付斯礼一把托住了朗闻昔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
朗闻昔摇了摇头，昏暗的巷子里，朗闻昔再一次地推开了付斯礼，他不能让付斯礼跟着他一起卷入这吞金的漩涡里，付斯礼的未来也需要钱，自己不能将他的前途断送。
——付斯礼，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