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调了卫奇在翡翠宫的全部消费记录，但很多条目都很异常，案发前一日有一笔订房消费1588元和按摩服务2088元，正常按摩哪能到这个价，翡翠宫普通标间的价格也都在五百左右。而且他的消费总金额离一百万差得很远，我怀疑是翡翠宫隐藏了大量不合法交易记录，又用一部分合法名义掩盖了这些不合法。”电话里侯莹说道。
“嗯，这件事尽快报给省厅，省厅没下决定前我们不能轻易动翡翠宫。”许昭说。
“是。另外，监控中那名随卫奇进入房间的女性确是未成年，樊雪，17岁，本省A市人，职高肄业，去年12月入职翡翠宫任按摩师一职。案发前一日3月31日晚，卫奇点名要她服务，但不是去专门的按摩室，而是去卫奇的房间提供□□。对此，翡翠宫的工作人员辩解称，客人愿意加价，他们也征得了按摩师的同意，对于客人的合法要求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侯莹说。
“呵。”许昭冷笑一声，“1908房间是B-DS-M情趣房间，屋内有大量暴力、□□道具，这是用来按摩的吗？翡翠宫那边怎么解释？”
“翡翠宫说开设专门的情趣房间是合法的，此前在A市公安也有备案批准，至于客人订哪种房间是客人的自由选择，叫按摩师□□也是客人的自由选择，并征得了按摩师同意……”侯莹说完都有些无语。
“这些情况，一并报给省厅吧。”许昭冷冷道，“卫奇之前的消费记录能看到按摩师的名字吗？”
“不能，显示的都是随机分配按摩师。翡翠宫那边咬口说，能提供的信息都提供给我们警方了，他们为保障高级客户的隐私，有时候确实不会在系统上登记按摩师的姓名。樊雪也是我们先查到监控和身份信息，翡翠宫那边才承认的。”侯莹说。
许昭思索道：“也就是说，没法确认卫奇和樊雪在此之前有无交集，卫奇是不是第一次找樊雪提供服务……但是，卫奇既然指名道姓要樊雪，就必然不是第一次见她。”
“嗯，另外，从社会关系上排查，确实看不出卫奇和樊雪有关联。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在翡翠宫的消费者和服务者。”
许昭问：“樊雪现在能联系到吗？尽快让她过来做个笔录。”
“已经在联系了，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要不要用技侦手段定位？”侯莹征询道。
许昭随即否决：“还是先等卫奇衣物的检验结果吧。你继续说监控里那名男性，和樊雪有什么社会关系的关联吗？”
“这倒是有，监控里的男性叫樊远东，和樊雪同是A市樊家村出来的，但他们没有三代内的血亲关系，顶多算是同宗。”侯莹答。
许昭敏锐地问：“有没有可能是情侣关系？”
“这个目前还无法确认，樊远东目前是南州工业大学大一在读，我询问了几个他的同学，都说他是单身，从没见过或听说过他有女朋友。我又问了翡翠宫樊雪的同事，也说樊雪是单身，从没听说她有男朋友，而且翡翠宫内部规定，按摩师这个职业敏感，如果交了对象一定要上报领导。”侯莹说。
许昭再次确认：“樊远东和卫奇也没有社会关系上的交集对吧？”
“没有，一个是南州工业大学的学生，一个是南州大学的教授，专业也完全不同，完全打不着边。”侯莹说。
“樊远东现在能联系到吗？”许昭问。
“联系不上，和樊雪一样，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侯莹答。
许昭冷冷道：“是无人接听，还是电话无法接通，还是关机？”
“无人接听，一直是无人接听。”侯莹肯定道。
“技术队什么时候能出结果？”许昭的语气应该是打算作最后决定了。
“估计还有一小时。”
“来不及了，通知技侦，对樊远东以嫌疑人的身份作手机定位，记住，只定位樊远东，不要定位樊雪。手续你代我办一下，别忘了找局长签字。”许昭叮嘱。
“是。定位以后直接抓人吗？”侯莹问。
“直接抓。”许昭语声冰冷。
“是。”
许昭结束了电话，转头瞥向屈粤：“屈粤，现场有什么发现？”
屈粤满脸堆满了无奈和无语：“不是吧老大，技术队毒物检验都要好几个小时，你指望我孤零零一个人……还在这么短时间里能有什么发现？”
“重点查毒物痕迹，特别是现场是否有蓝绿色液体残留，卫奇身上没有伤口，现场应该没有血液痕迹。”许昭难得态度缓和了一些，大概是也能理解屈粤的任务难度，“再过一个小时，毒物检验就能出结果，你先辛苦一下。”
“老大，你温柔得我有点害怕……”屈粤瑟瑟发抖道。
“是吗？”许昭冰冷的视线扫过屈粤，“那你今天晚上别睡了，在找到毒物痕迹之前就给我搞通宵吧。”
“别啊别啊，我收回，老大你一直都很温柔！”屈粤赶紧拍马屁。
“晚了。”许昭冷冷道。
一旁的林清禹听到他们的对话，轻轻笑了声。
屈粤赶紧将林清禹拽至身边：“林医生你来评评理，这算不算虐待下属，真的我都快要猝死了……林医生你就以医生的角度说，连续加班24小时不睡是不是有猝死的高度风险？”
林清禹不禁笑道：“理论上说肯定是有一些风险的，但最怕的还是长期睡眠不足。年轻人嘛，偶尔一两次也没什么大事，及时补觉就行，我们五十多岁的科主任还值夜班呢。”
“听到没？安心加班。”许昭紧跟着呵斥道。
林清禹倒是关心道：“许队你有多久没睡了？”
“昨晚稍稍睡了会儿，没办法，黄金72小时，而且查监控这些都是耗时活，得争分夺秒。”许昭无奈道。
“你睡会儿吧。”林清禹劝道。
“林医生你偏心，昨晚明明我也在熬夜查监控！你怎么就不劝我睡觉！”屈粤十分不平。
林清禹失笑：“你刚问连续加班24小时不睡，我以为你昨天睡过了。”
许昭终于发话：“还有半小时出结果，等会儿我让技术队多出几个现勘来替你。”
屈粤立刻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老大体恤，只要保证我今晚能眯三小时就行！”
“只要确认了第一现场在这，你想睡多久睡多久。”许昭发话。
许昭的手机没过多久就又响起，他的电话繁忙程度堪比林清禹轮转急诊时期的被叫程度。
“老许，案发当天卫奇从1908房间走出时所穿的上衣上确认有百草枯液体残留。”曹志平直入主题，“我已经让现勘出发往你那边赶了，A市市局我也协调好了，A市的意思是让我们南州主办，需要协助时随时联系他们。”
“好。”许昭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欣慰或是着急，“多出几个现勘，案发已经三十多小时，痕迹灭失的可能性大幅提高，而且我和屈粤两个人顶不住。”
许昭先提了自己再提屈粤，但其实曹志平和许昭默契搭档多年，是亲眼并多次见识过许昭连续工作72小时不带休息的，这话一听就是屈粤这小子的抱怨。
“没问题，我再叫隔壁技术队和二大队的过去支援。”
“嗯，把樊远东列为第一嫌疑人，对他的手机定位有结果了吗？”许昭问。
“有，已经派人去了。老许你是盯现场还是回来审讯？”曹志平询问道。
许昭说：“看情况吧，审讯有你在我不担心。”
“对了，还有一个事，卫奇衣领上残留的百草枯浓度是他毒发时玻璃杯残渣上百草枯浓度的三倍。”曹志平说。
“这样啊……”这个新线索终于让许昭的语气有了些起伏，许昭缓缓思索道，“萧言有打过电话给你吗？”
“有，我不知道他又通过谁打听到我们在对卫奇的衣物做毒物检验，再联想到你去翡翠宫，他肯定猜到一些了，他问我是不是找到了卫奇案的第二嫌疑人，我没回答他。”曹志平说。
许昭冷声道：“行，案情的事别跟他多扯，他精明着呢，就是在套你的话。孟小蕊的嫌疑还在，对她的律师也要警惕。”
曹志平回道：“嗯我明白。但另一方面，百草枯浓度这个疑点，确实可以减轻孟小蕊的嫌疑。”
“你也说了，只是减轻。”许昭的语气仍然很冷，“没有确切证据前，防着点萧言。”
见许昭放下电话，林清禹突然开口：“许队。”
许昭却率先道：“孟小蕊的事你别参与。”
“我只是突然想到，百草枯中毒后会有呕吐症状，玻璃杯里会不会是卫奇的呕吐物，所以浓度很低。”林清禹似乎无视了许昭的警告，“而且我刚刚问了急诊科的同事，卫奇刚送进来时的血药浓度很高，他是高浓度百草枯中毒。”
许昭闻言冷笑：“林医生你耳朵很灵，早知道我不该把卫奇送到市二院。”
林清禹淡淡笑了笑：“我只是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你可以当没听到。”
“行，我知道了。”许昭又冒出那句他作为领导的口头禅。
许昭说完，又突然想到：“对了，如果萧言找你帮忙，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答应。”
林清禹仍旧维持着那个浅淡的笑脸：“许队你管得还真宽，我可不是你下属。”
许昭无语：“我这是好心提醒，你要是我下属，我就直接翻你手机了。”
屈粤在一旁作证：“我证明，老大确实是能干出这种霸道事的！”
但事实证明，许昭作为刑侦队领导的判断力是十分精准的，甚至可以说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林清禹的手机铃声就在此时响起。林清禹拿出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亮起三个字：
萧律师。
身旁的许昭自然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电话给我。”许昭十分霸道地伸手道。
林清禹想了想，确实认识时间更久的许昭比只见过一面的萧律师要靠谱多了，而且许昭虽然说话语气不大好听，但确实每次都是出于好意的“提醒”，从来没坑过自己。
“老大你不至于连人家林医生的私生活都管吧。”屈粤在一旁打抱不平道。
然后，林清禹就在屈粤震惊的目光中，把手机“乖乖”放到了许昭手里：“行，你接吧。”
许昭开了免提，电话里立马传出萧言十分客气奉承的声音：“林大医生，在忙吗？”
“是我。”许昭冷冷道。
萧言的语气立马转为震惊：“草，我没拨错电话啊，我可没想打扰你的翡翠宫之行。”
“是知道从我这套不出话吧？”许昭讥讽。
“那倒也不是，我是真有事找林医生，你快把电话给他，等等，你们不会真在一起了吧？”萧言更加震惊。
许昭直接无视了萧言的最后一句：“他在边上，你有话就说。”
“我跟林医生打听一个事，市二院的急诊科副主任医师能出专家鉴定意见吗？或者，林医生有没有认识的急诊正高级专家，帮我引见一下呗？”萧言笑吟吟道。
“你想用鉴定意见证明什么？”许昭明知故问。
萧言笑说：“我说许大队长，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们律师可没义务给你汇报工作内容。”
“那行，我挂电话了。”许昭冷漠道。
“嘿你这人，我打的是林医生的电话，你凭什么替他挂……”萧言愤愤道。
“专家鉴定意见的事过几天再说，你这几天少忙活这些。”许昭的声音转冷。
“哟，难得，我还能从你嘴里套出一句有用的话来。行，我明白你意思了。”萧言不愧是曾经和许昭“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立刻就联想到许昭的翡翠宫之行——许昭能说出这句话，翡翠宫之行一定是有了收获。
许昭仍然冷声道：“我没有特指什么的意思，你别误解。”
“好的，谢谢许大队长。”萧言欣然道，尾音都扬起了一个音调，就像他此刻脸上扬起的笑容。孟小蕊一案他应当是胜券在握了。
“帮你拒了一个活。”许昭把手机还给林清禹，理直气壮道。
林清禹接过手机：“急诊的医生都忙得脚不沾地，确实懒得掺和这些事，我也不会帮他引见，正好。”
“我怎么觉得，你挺想帮的呢？”许昭挑眉道。
林清禹笑了笑，不置可否。许昭提醒过后，他确实不敢太过信任只见过一面的萧言，萧言在这侦查阶段的敏感时期找他帮忙，他确实会怀疑对方另有目的。即使事关孟小蕊的案子，还是从许昭这更为可信、靠谱的人这里打探消息吧，起码许昭永远不会坑害自己。
“老许，有一个紧急情况，可能你得回来一趟。”曹志平在电话里急匆匆道。
“行，市局的大部队已经到了，我随时能走，你先说情况吧。”许昭说着，给二大队的副队长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先接管这里。
“我们定位到樊远东的手机，但赶到现场时找到的人却是樊雪，樊远东的手机在樊雪手里。并且，樊雪说——”
曹志平顿了顿：“樊雪说人是她杀的，和樊远东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