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白雪皑皑盖着土地,清水河镇街面上没几个人,全一股脑缩到酒肆茶楼里了。

  茶楼里的说书老头美滋滋地一拍醒木:

  “上回说道,恶蛟虽受封于天帝,镇守黑水,却始终未能得一功绩,飞升为龙,恰逢灵气震动,狐族神山下现出一宝物,那日恶蛟闯入禁地,抢宝物,一路上残杀狐族不计其数,狐族一日之被屠杀殆尽,鲜血流入溪水中,山下村民整整三日饮不上一口干净的水,从此这世间地狐仙庙,便不灵了…… “

  “胡说八道!”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少年从座位上跳起来叫道:“他与九尾狐既是好友,怎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我没说过,去去去,小孩儿别插嘴。”

  秦沧非常不服,大声道:“你分明就说了,你说“恶蛟性冷,四海内无一亲朋,唯每年四月半造访狐山,施云布雨,满山桃花盛开……”

  他为自己的好记性得意洋洋,还要再背,就被茶馆小厮单手拎下座椅。

  秦沧一边挣扎一边嘴上不饶人:“讲得不好还欺负人,放开我!奶奶个腿儿,退钱!知道小爷是什么人吗!”

  茶馆小厮把他丢到大门口,斜眼看他:“怎么,您还能是驻军大营里那位小侯爷不成?”

  他哼了一声,背着手往回走,却不知身后跟上了两个黑影。

  其中一个黑影道:“大哥,我瞧这恶蛟真是一世比一世没出息,咱们都盯了他三百年了,我看这一世他也长不出龙骨,不如早早杀了交差,还能赶上那百妖盛宴。”

  “族长说了,弱冠才能动手。”

  “凡间年岁不过弹指一挥间,族长还在神山修炼,肯定不会察觉,咱们现在动手,还能赶上那百妖盛宴。”

  两个黑影略一商量,达成共识。

  秦沧买了串糖葫芦,在路上边走边啃,冬日里的糖葫芦又冷又黏,他正专心致志地想把黏在后牙上的一块糖舔下来,忽然感觉到身后凉飕飕的。

  天黑得早,回大营的路上空无一人,秦沧转头环顾了一圈,身后空无一人,他皱了皱眉,加快了步伐。

  乌云遮住月亮的那一刻,身后如雾气一般的黑影突然暴涨,化作两道狐形从背后掏向他的心窝。

  秦沧只感觉心口突如其来地一痛,踉跄了一下,栽倒在雪地里。

  在黑影眼中,一道看不见地金光从他手腕的玉镯子处猛然发出,像个罩子似的隔住了黑色的雾气。

  秦沧抓了一把雪往脸上一抹,强迫自己挤出几分神智,回头四望,虽然身旁仍旧空无一物,但既然护身符已作提醒,定有不详。

  黑影轻蔑道:“雕虫小技。”它散了狐形,像一阵轻烟似的化在金光中,渐渐的钻进金光之内。

  秦沧本还在奋力向前奔跑,突然背后一阵锐痛,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利爪划烂后背一般,连惨叫都来不及,直接疼晕了过去。

  利爪离那颗正在跳动的温热心脏只剩下一毫,万里之外,寂静无声的雪山之下,白发白衣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空气中金石之音铮然闪过,利爪刹那之间被人斩断,掉落在地,黑雾惨叫一声,化作一只黄黑相间的大狐狸,在地上滚动不止。

  雪山中的白发男子将指间利爪收起,眉目中掩不住的暴怒。

  黄黑狐狸忍着剧痛匍匐在地,声音颤抖道:“族长,我错了,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男子声音冰冷:“下不为例。”

  两只狐狸屁滚尿流地迅速消失在雪地尽头,这时男子才转过头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少年,半晌才露出一丝的冷笑:“再让你多活几年。”

  他蹲下身,白皙地指尖点在男孩额上,灵力进入少年的身体,编织成快速生长地血肉。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去时,少年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锦毛披风,小声说了句什么。

  男子皱起眉头。

  少年喃喃重复道:“桃花,好香。”

  一瞬之间,男子眼中闪过杀意,那男少年手腕上的护身符竟瞬间碎成两半。

  男子弃了披风,站起身来,念动口诀,少年瞬间消失在原地。

  ”小侯爷回来了!“

  驻军大营门口一声惊喜的高叫,将士们举着火把和灯笼迅速向军营大门口涌去。

  少年身上都是雪和泥巴,紧闭双眼,躺在清水河镇驻军大营的门口。为首的大汉呼吸,神情紧张地伸手往他鼻子下一探,顿时大松一口气:”还活着,还活着,快禀报将军。”说罢,扯着嗓子大声道:“秦小子,你醒醒,坚持住!”

  大汉还没喊完,就被人从屁股后面踢了一脚:“喊什么喊,找军医来。”

  一老将快步从帐中走来,抬手止住将士们的七嘴八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轻轻把少年裹在身上的锦毛披风拉开,见他既没有血流如注,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才稍稍放下心来。

  少年似乎被这些动静闹醒了,眼睛睁开一条缝,费力地眨着辨认眼前地人,“师父……”

  老将军立马横眉怒目:“你还知道回来!小兔崽子……”

  “师父,我后背好痛……”

  老将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军医过来,指挥着士兵把人抬进大帐中。

  军医忙活了大半夜,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确定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又染了风寒,全营上下才松了一口气。

  军医旁觑着老将军的脸色,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道:“将军,您也别太生气了,秦小子前几年身体不好,一直也没出去玩过,现在好一些,贪玩一点也没犯什么大错。”

  老将军听着军医说话,冷厉的神色稍稍放松些:“也罢,只要他肯认错,收敛着些,这次便不罚他。”

  说话间,床上躺着的人咳嗽了两声,嘶哑出声:“师父……”

  军医给他递了一盏汤拼命打眼色:小祖宗,认个错,让大家好好过年。

  床上的秦沧咕咚咕咚灌下一碗汤,抹了抹嘴,从善如流道:“师父,我错了!”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交代:“我去茶馆听说书,出来的时候太阳正落山,我正往大营走,突然就感觉后背一痛,我跑了一阵,没撑住,昏过去了。”

  老将军的眼神落在他手腕上,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国师送你的玉镯子呢?”

  秦沧茫然的啊了一声,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腕:“我也不知道,被歹人抢了去吧。”

  “那镯子被国师开过光,又跟在你身边这么些年,寻常人根本脱不下来。你可记得是谁害的你?”

  秦沧道:“没看到,当时目之所至只有我一人,倒是后来,似乎有人救了我。”

  他低头看见放在床边的披风,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有一位身着白衣的神仙姐姐救了我!”

  老将军皱起眉:“你说你晕过去,又如何知道谁救了你?”

  秦沧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她周身有股桃花香,掌心柔软,定是位美人,我记得的!”他振振有词道:“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师父,我明天要去找她!”

  老将军额角青筋乱跳,一把将秦沧按回被窝里:“哪儿也不许去!等病好了,给我关禁闭!”

  秦沧风寒一好,就被关到大营的仓库里去,老将军不曾给他缺衣少食,却命令送去的饭菜一律不许放盐。

  秦沧每日干嚼米饭青菜,嘴里淡出个鸟来,他蹲在门口,同守门的侍卫交涉:“大哥,您放我出去呗,我到了饭点自己回来,绝不给将军发现。”

  守卫大哥:“不行。”

  秦沧商量道:“我想出去,并非是想去玩,我要去找救了我的神仙姐姐,这说不定关系着我的终身大事,将来若是成了,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守卫大哥嘴角抽了抽:“小侯爷,您年岁不大,不必着急。”

  秦沧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着急吗?我出生的时候,国师大人说我命里有大劫,活不过弱冠,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心上人,我不想到走了的那一天,人间风月之事还未尝一二......”

  见守卫大哥面露不忍,秦沧眼巴巴道:“未尝风月就算了,吃饭连盐味儿都尝不到,我好可怜。”

  守卫大哥忙道:“小侯爷您别伤心了,属下悄悄给您加些盐来。”

  “大恩不言谢,那我先去看兵书了。”

  秦沧感动地一点头,用殷切的目光看守卫小跑着向厨房。

  守卫一走,秦沧收起那副了可怜巴巴的表情,嘿嘿一乐,绕到仓库另一个角落。

  这墙角不知为何开了一个狗刨似的地道,原先被墙皮糊住,昨天被秦沧一不留神弄开了,他从地道钻出去,飞快地贴着墙溜到自己房中。那锦毛披风还散乱地丢在床上,他把披风往怀里一塞,做贼似的飞快跑到犬舍。

  营中犬舍关了大大小小几十只狗,跟他混的相当熟,秦沧比了个嘘的手势,,把体型最大那只黑犬的锁扣解开,把怀中披风给它闻了闻。

  小黑不只闻出什么,顿时怒目圆睁,秦沧一脸严肃地拍了拍它的头:“小黑,今天咱们悄悄的进村,我的终身大事可就靠你了。”

  小黑是条好狗,摇了摇尾巴,一人一狗顺着大营偏僻处的狗洞又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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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