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内几人没想到替章季青解决家中压力的办法, 只好决定等新一期的学报出来后再做打算。

  时间紧迫,江逸便与陈熙约好,中秋节的那日学假, 同他一起找京城最大的书商以及那几家老字号的文具铺子谈一谈合作事宜。

  陈熙提醒江逸,他可能要去参加宫中的中秋宴会, 江逸却觉得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中秋一向是家宴, 因此大多时候都是景元帝和太后, 以及后宫众嫔妃与皇子公主们参加。端仪长公主作为出嫁女, 除非太后下旨, 一般她都是在国公府过节。

  去年江逸进宫参加是因为他与五皇子打起来, 两人被景元帝各打五十大板斥责了一番,太后担心宫中之人跟红顶白, 为了给他撑腰,特地下旨让长公主带他进宫参加家宴。

  当时他还被景元帝各种嫌弃, 说话间全是让长公主和庆国公对他严加约束的意思。江逸一场宴会下来点头如捣蒜, 对宫中的家宴再也提不起兴趣。

  这一次只要太后不提出来,他料定自己是不用再去了。

  江逸想得很好, 可他并不知道今年景元帝那是早就想找机会宣他进宫,偏偏被长公主多次阻拦,中秋这么个好时候怎么会放过。

  于是在江逸回到国公府后,就听闻了景元帝下旨让他们全家赴宴之事。

  “啊?不是太后外祖母的意思吗?”江逸听母亲说完之后发出了如此疑问。

  长公主和江慎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然后才笑着给江逸解释:“皇上的意思和太后的意思不都一样,你生辰之日皇兄还特地命人给你送来了礼物,以前你是顽劣, 可现如今不是也勤奋上进了, 皇兄对你自然也改观了,你不必担心进宫再挨训。”

  她知道江逸不爱进宫见景元帝是什么原因, 也担心他一直这种不愿亲近的态度让景元帝脸上挂不住,便想劝说一番。

  “随便吧,反正我早知道讨不了皇帝舅舅的好,我进宫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去触他霉头。”

  江逸深知那些人是得罪不起的,早打定可主意进宫后就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见谁都怼两句撩两下。

  他表示自己会乖乖的,反而让江慎心中有些说不出滋味。

  “你也不必担心四皇子,自有母亲与我在,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说罢江慎又看了一眼长公主。

  长公主收到长子的暗示,也点头安慰道:“有我与母后护着,你不用害怕她们。”

  她见江逸不太愿意进宫,以为他是因为之前与四皇子以及皇后娘家有过节,担心再发生冲突。

  “母亲,我没有因为此事担心,就是觉得这种宴会东西不好吃,礼节又多,还不能提前退场,累得慌。”

  江逸确实没有在想与四皇子的恩怨,他想的是与陈熙约定之事,这回没有空那就要等到下一次学假,时间就拖得太久了。想来想去,实在不行只能到时撒个谎从国子监偷溜出来了。

  但这次母亲的话也提醒了他,这次虽不是鸿门宴,但对他来说确实也不太友好。

  这回参加宫宴的不只他们一家。

  景元帝还叫了一大堆皇亲国戚,其中不仅有承恩侯袁家,还有英国公范家,这些人都与江逸有过矛盾,要不是母亲和哥哥都不同意,他还真想装病推脱掉这次宫宴。

  端仪长公主和江慎当然不会同意,若是被景元帝知道,不管是江逸真生病还是假生病,都会很难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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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因为此次宫宴隆重,一家人全都要起早穿戴全套的服饰。江逸虽没有任何官职和封号,但出席重要场合的礼服也是层层叠叠很多件,各种佩饰亦不少,因此在屋里让丫鬟们给他穿戴了许久。

  本来这一番折腾就挺费时间的,结果临出发前飞鸿院的丫鬟来报,世子夫人突然肚子不舒服。这可把长公主担心坏了,连忙让人去请太医,好在后来江慎让人来传话,说并没有大碍,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担心辛静姝的身子,长公主便让江慎就在家中照看,自己和江靖两人带着江逸进了宫。

  一路上江逸很不能理解,都这样了,怎么就不能请个假不去了呢。但母亲不说什么,他也没立场提出来。

  不过因为此事耽误了一阵功夫,等江逸到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景元帝刚好离开,听说此事后,江逸和长公主同时松了一口气。

  江逸从江南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见太后,许久未见,发现太后看起来精神有些差。

  “外祖母,您这是昨夜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气色不大好?”江逸担忧地问道。

  哪怕贵为太后,但也是过了古稀之年,年纪在这里放些,保养地再好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袭,太后的身体比起他有记忆之时已经大不如前。

  以前他常进宫还没有感觉这么明显,这次快半年没见,一下就能感觉到她的衰老。

  “我呀,这是年纪大了睡眠浅,待会儿再眯一下就好。”太后拉着江逸的手慈爱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笑意。

  江逸又仔细看了看,却是不信她的话,“郭嬷嬷,外祖母近日都是这样睡不好吗?”

  “二公子,自从前段时间病好了之后,娘娘就一直如此,卯时不到就醒了。”

  郭嬷嬷并没有替太后隐瞒,江逸这才知道,在他去江南的这段期间,太后生过一场病,也是因此身体才大不如前。

  江逸听到这话一下感到难受,他在宫中最亲近的就是太后,从小到大在宫中他不管怎么闯祸,都是因为有太后护着才没受过罚吃过苦,这位老人给予了他全身心的爱,自己身体不好了,却不想让他担心。

  “怎么母亲也没有告诉我一声,否则我回来后定是要进宫来看看外祖母的。”江逸靠太后坐近了几分,又搂着她的背传达自己的感情。

  “母后怎么连我都没说,我上次进宫的时候见母后还是好好的。”长公主也立刻急了起来,责怪地看向郭嬷嬷。

  “你别怪她,是我不让她说的。”太后按住了端仪长公主的手安抚她道。

  旁边的郭嬷嬷这才说道:“娘娘怕殿下知道了担心,便没让奴婢传信去国公府。”

  “那现在可好了?”长公主也知道太后在宫中有太医随叫随到,又有众多宫女太监伺候,但还是克制不住她的担忧。

  “早已经大好了,太医也说后面只需调养,并无大碍了。你皇兄和太子每日都来寿康宫看我,你们无需太过担心。”太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劝两人不用担心。

  长公主没法,只能嘱咐寿康宫的宫女太监们伺候更尽心一些。

  “今日怎么不见瑾和?”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后问起江慎来。

  “静姝身子重了,今早起来感觉身子有些不适,我便让瑾和留在府里陪她。”

  长公主进宫前就让人去给景元帝回了话,但太后这还没收到信,并不知道江慎未进宫。

  “我记得太医院的那个…张太医在孕产妇的诊治上颇有心得,可去请了他?”太后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提起一个人名。

  “已经请了太医。”长公主回道。

  就这样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后便朝江逸道:“逸哥儿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太子吧?前两日太子还同我说起你,你也去东宫看看你太子哥哥。”

  长公主见太后发话,心里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同自己单独说。

  果然,江逸一走,太后便屏退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只留下了郭嬷嬷和长公主身边的樊嬷嬷。

  “兰儿,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太后也不绕圈子,盯着长公主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

  “母后怎么会这么想,我能有什么瞒着母后的。”长公主诧异,虽被太后盯着但也没有退缩。

  太后停顿了一下,叫她表情没有变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是老了,但不糊涂,这宫中之事想瞒过我的还不多。那日你在我宫中被钧泽身边的太监叫走,在这之后钧泽在后宫也有不少动作,这些应当不会毫无关联。你真的没有什么事瞒我?”

  若是之前她与景元帝一样,确定了江逸就是景元帝的儿子,她当然没有什么好隐瞒太后的。可就怕江逸非皇室血脉,太后现在身子不好,若让她知道这些怕她再受刺激,长公主思考再三,还是没有坦白。

  她笑了笑,说:“母后,皇兄在宫中的行事我怎么会知道原因,这皇兄后宫的事我一个做妹妹的去插手,怕是惹得皇后猜疑。”

  “有我在还轮不到皇后在这宫中称大。”太后护短,因为江逸和四皇子的事迁怒皇后,对她一向不假辞色。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你要知道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这后宫当中了就真是皇后为大了,你与你皇兄再是感情深厚也经不住有人吹枕边风。我听说你与你皇兄在奉天殿起了争执,你与皇后不睦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万不可惹恼了你皇兄。”

  太后这次生病,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唯有对女儿放心不下,前段日子听说他们兄妹不知因何事吵架,便担心长公主性子执拗在景元帝面前也不管不顾,这才想劝一劝,若是自己能调解一下也好。

  “母后放心,皇兄先是皇帝再是兄长,女儿怎会这一点都不明白。”

  长公主虽然想方设法阻止景元帝一厢情愿的认子行为,但也知道其中的度,并不会一味强硬。

  太后见她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也就不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