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拖着背着大只小只的动物回到自己的宿舍, 苏意一路上几乎快被热情的动物们淹没,还是白绮看他实在苦恼,和姬且道一样忍着笑带他化光脱身。

  若非如此, 他能不能平安回宿舍还是两说。

  多日未归,院子里倒还干净整洁,只是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在他进门时迎风而起, 仿佛也在表示欢迎。

  就在苏意准备先安置身上的小动物时, 桃树枝头突然蹿下来两只雀鸟,它们用力拍打着翅膀,小小的鸟喙上各叼着一颗硕大红润的桃子, 径直扑进他怀里。

  苏意不得不先当下左右手上的幼猫接住它们——主要是接住那两颗桃子,随即便被它们气呼呼地啄了两下, 没用力的那种。

  在它们之后,很快,一只长大了点的兔子迈开小短腿冲出客厅,一个闪现跳到苏意脸上,像一块小号毯子一样抱着他的脸, 耳朵使劲儿抖动, 不停地蹭他。

  苏意被毛茸茸的兔子蹭得脸也痒,鼻子也痒, 连忙轻轻把它揪下顺了顺毛,再扭头打了个喷嚏。

  这边新旧「相识」正喜相逢呢, 一只皮毛胜雪的大狐狸悄然自门外溜入, 轻盈跃上苏意肩头,“无意间”把两只情侣鸟挤了下去。

  与此同时, 祁连云含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时路上听到同修们说学宫里的动物们都围着一个人打转,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回来了。”

  苏意带着一身挂件回身看去,就见祁连云施施然走近自己跟前,头发梳好,束了发冠,衣服也穿得整齐严实,不像初遇时那样邋里邋遢,那股子逍遥气倒是还没散。

  祁连云在他身前站定,左右看了看,先向姬且道行礼,旋即好奇地望向白绮,笑眯眯问道:“这位是?”

  “哦,他是……”

  苏意正要跟他郑重介绍白绮,白绮却甩开折扇摇了摇,高冷而不失威严地道:“我是云下学宫的实战课先生白绮。”

  祁连云一愣,下一刻整个人身板挺得笔直,紧张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见过白绮先生!”

  “嗯。”白绮轻轻颔首,“明日起我会面向全学宫正式授课,因涉及到对战,如无要紧事,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准备了。”

  “啊……哦、哦!”

  祁连云下意识抬头,被白绮淡漠的视线扫到后立马低头,不敢有异议。

  众所周知,云下学宫内最不能惹的就是实战课的先生,因为他们真的可以在课上光明正大给你一百剑最终落个轻伤结果,让你在肉体上饱受摧残的同时又以严厉批评带给你你精神上的痛苦。

  不过在离开之前,祁连云还是抓紧跟苏意说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宿舍里的动物都是我和梁羽尘负责喂养的,它们的食物都放在厨房的橱柜里。对了,御兽社已经正式成立,有空的话来找我,我带你去社团看看,里面妖兽不少,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他的德鲁伊光环应该不会影响到血脉等级更高的妖兽吧?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苏意点点头,和祁连云约好明天下课后一起过去,便目送他离开。

  祁连云走后,姬且道原本想在这儿偷会儿闲,却还是被太上府一张传讯符叫走——传讯符的主人是太上府主,他不得不去。

  「闲人」尽皆离开,白绮十分满意,顺手藏起太上府主给他发的传讯符,同苏意一并安置这些随他回来的小动物。

  情侣鸟、兔子和白狐狸自不必多说,它们本就在这里生活,喂点吃的就好。

  雀鸟们放到桃树上,由它们自行衔枝做窝;几只大兔子随地放养,院子里灵气氤氲,草木繁盛,它们不缺口粮和栖息地,一窝躲在苏意发间跟着他回到宿舍的蝴蝶同理。

  至于那两只刚断奶的幼猫,白绮挽起袖子,亲自动手,用灵草灵花给它们编了一个精巧玲珑的大篮子,再铺上柔软的被褥,一把它们放进去,它们便乖乖地蜷起身子,头挨着头,爪子碰着爪子,沉沉睡去。

  白绮编篮子时,苏意全程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看,看完了挠挠头,又抠抠手,无奈地笑了笑。

  脑子:爷会了!这东西不是有手就行?

  手!你特么给劳资打开神经传输交流!

  安置好最后一只动物,苏意与白绮坐在廊下,吹着风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白狐狸卧在苏意腿上,蓬松的大尾巴蜷在身侧,一小截尾巴尖搭着他的手腕。

  秋日午后的风掺杂着三分日光的暖意,吹得人昏昏欲睡。

  苏意打了个哈欠,不知怎的就觉得眼睛睁不开了,晕乎乎地向一侧的栏杆靠去。

  白绮瞧他一眼,手指一动,便有无形的风让他换了个倒下的方向,轻轻枕在自己肩头,长睫垂下两道弯弯的阴影,衬得睡颜宁静。

  拂过耳畔的呼吸声柔和轻缓,落在白绮耳里却比狂风暴雨喧嚣。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苏意恬静的脸,鬓边翡翠发饰折射出璀璨的光亮,正好掩去他眸间情思。

  “快些长大吧。”他说,微凉的指尖在苏意眉心一点,亲昵中带着无奈,“我可不是冷白遇那样的小人,不能带你早恋。”

  别说早恋,待苏意长大,他能不能真的把人拿下也难说。

  毕竟苏凭易和苏衷都不好应付。

  一想到这里,白绮便不由自主地叹息出声。

  情路漫漫啊。

  ……

  姻缘树之祸结束后,被树灵附体过的冷白遇勉强幸存,只不过根基全失,重伤在床,形如废人。

  醒来之后,他气质丕变,与从前判若两人,并未再对妹妹的死而有任何过激反应,只是沉默地将她安葬在父母身侧,然后拖着病体回到了曾经与苏意一起生活过的避世桃源。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在此苟延残喘,抱着充满憾恨和美好的过往死去。

  今生一错再错,如果有来世……

  不,他这样的人就不要再有来世了。

  做人太累,况且,他也确实不配再入人道。

  虽然冷白遇悄无声息地离去,但和他一样受姻缘树所害的人却不肯轻易罢休。

  这些人里有死去的百姓的家属,以及失去一切的普通人和修行者。他们有的闹上官府索取补偿,有的抗议太上府在灾祸来临时不作为,借此机会讨要好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因为他们合情合理但强人所难的要求,帝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搅和得满城风雨,喧嚣不已。

  而负责处理善后事宜的官员和太上府修士们也都忙得焦头烂额,连从来不管琐事的姬且道都被叫着两头跑两头忙,连一点偷闲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这些事与云下学宫无关,与云下学宫的学子们无关,自然也与苏意无关。

  他在宿舍里美美地睡了大半天,第二日早早起来,便见到白绮出现在院中,旁边的桌上摆着精致美味的餐点。

  两人一起用过早饭,又一起前往天平山上课。白绮授课,苏意听讲。

  实战课上,苏意靠着白绮的偏心眼坐到了第一排,成为第一批和白绮交手,由他亲自喂招指导的学员。

  白绮的上课风格凌厉而简练,要求十分严格,下手有分寸,却是在学员们的极限处卡着,借此重压逼迫他们进步。

  但对着苏意,他虽然也严格要求,态度上却会温和很多,指点他时也会多解释两句,明晃晃的偏爱。

  好在即便白绮有所偏爱,在课程上对待每一位学员都是公平公正不偏私的,所以学员们不会对他和苏意有意见,只会在课后八卦两句,玩笑一下也就过了。

  可苏意却由此事察觉了白绮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总觉得这种变化背后的原因并不简单。

  实战课结束,同修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三五成群地离开。经过苏意身边时,他们总会隐晦地看他一眼,然后憋着满肚子对他和白绮身份的猜测快步向前,走到他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地方再畅所欲言。

  但人多了,话多了,总有一些会传到苏意耳朵里,所以他听到了不少令人哭笑不得的无恶意揣测,比如他和白绮是不是有什么暧昧关系。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苏意想都不想就排除了这个正确答案,并且在与白绮一同回宿舍的路上,他认真地提出建议:“白绮仙师,我知道你与我父亲关系不错,但是你不用在课上把我和其他同修区别对待,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

  白绮摇扇的手一顿,面露不解:“什么?”

  “你不是因为我父亲的关系,故意偏心我吗?”苏意歪着脑袋,圆圆的脸上写着比他更多的疑惑。

  “呃……”白绮抿着嘴,不知该不该笑,最终选择叹息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是,我待你好,与你父亲无关,只是单纯喜……欣赏你而已。”

  “是这样吗?那是我误会了。”苏意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眼眸一弯,笑容乖巧又可爱,“谢谢仙师,但我仍然觉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绮的扇子便轻轻落下,敲在他头顶,把他后半截话敲了回去。

  苏意捂着头茫然看向他,见他无奈地摇头,说:“我对你的要求与其他学子是一样的,如果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就是态度稍好些,这不算偏心。”

  “真的吗?”苏意眨眨眼,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

  “方才我用剑柄抽在你肩上那一下,疼吗?”白绮一面说,一面并指运气点在他的伤处,化开淤血。

  苏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再看他素白修长的手指,诚实说道:“刚才疼,现在不疼了。”

  “那就是了,他们和你一样疼,你也不比他们轻松。”白绮轻轻按揉着他的其他伤处,眉目间的清冷渐渐消融,“实战课是云下学宫最重要的课程之一,与你们未来的命途有极大影响。我若不严格要求你,不是对你好,而是在害你。”

  苏意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而且白绮似乎真的没有对自己手下留情,顿时释然一笑,用力点头:“我明白啦!”

  “那就好。”白绮微微一笑,“走吧,去膳堂用午饭。”

  苏意琢磨了一下,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一时又回忆不起来,而且他确实喜欢膳堂的饭菜,便没有再多想,高高兴兴地跟着白起吃饭去了。

  他不记得要澄清那些暧昧流言的事,白绮也只作不知,放任自流。

  于是当苏凭易处理完太上府和太玄王朝那边杂七杂八的事,回到云下学宫准备rua儿子解解压时,便听到了满学宫隐秘疯传的流言——

  苏意可能在和白绮搞师生恋。

  苏凭易:“……”

  当时他的大招已经开始酝酿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