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拓跋日轩提起力气大吼了一声。

车莫铎的神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立刻配合着拓跋日轩调动全军后退。然而就在鲜卑军开始往后撤之际,天空中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细小的黑色粉末,随风而至,刺激的味道冲入众人的鼻中,呛得众人咳嗽不止。

“咳……拓跋风扬!你给老子搞什么鬼……咳……”乌伊邪一边咳着一边吼道。

“今日——你们谁都逃不了——”峡谷之上一个声音带着几丝阴狠传了下来,那人正是早就埋伏在此的拓跋风扬。

拓跋日轩自是不意外拓跋风扬等候在此,此前未曾看到拓跋风扬出现在匈奴军中,他心中就有了猜疑,现在看到拓跋风扬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只是方才的那些黑色粉末究竟是何物,腥臭得让人难忍。他如今这状态也思量不了什么,并不打算继续留下来与拓跋风扬周旋,他挥着手,示意鲜卑军继续后退。

拓跋风扬站得高看的也清楚,他自是看出了拓跋日轩已经领着队伍有序地退出峡谷,他暗恨地哼了一声,这拓跋日轩上了战场便变得难缠了,方才撒药粉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鲜卑军的位置在峡谷入口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吸到药粉,断不能让拓跋日轩跑掉!

他一把将立在自己身边的黑衣女子拉上马来,由峡谷侧面相对平缓处冲了下来,直直冲到两军之中。

“拓跋日轩——你跑不掉的!”

“拓跋风扬,你在做什么!”乌伊邪对于这个装神弄鬼的二王爷已是极度不耐,执起手中大刀便想将拓跋风扬斩于阵前。

不料,拓跋风扬执起手中短哨,只是轻吹了一声,不论是匈奴军还是鲜卑军脸色具是大变,胸口似有莫名的异物鼓起,脑中一阵刺痛,竟是全然没了自己的思考,浑身僵硬地听着拓跋风扬手中的哨子一顿一顿地集合到他的身边。

“怎么回事?!”先前因离着远未曾吸入粉末的鲜卑人震惊地瞧着自己这头的副将与一些兵将像是木头人一般凝聚到拓跋风扬身边,完全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拓跋日轩久与拓跋轩影打交道,就算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也能隐约感到拓跋风扬必是用了邪术,他也没有心思再顾及其他,一挥手只让剩下尚有意识的鲜卑军速速撤回城中。

而拓跋风扬哪里会放过他们,他手中的哨子再一吹响,中了药粉的匈奴人和鲜卑人都变成了他的手下,齐齐杀了上来,团团将拓跋日轩围在了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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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许久不见了,四皇弟!”拓跋风扬说得咬牙切齿,他心中满满的都是憎恶,尤其是对拓跋日轩,明明都是混有汉人血统的杂种,凭什么拓跋日轩被安排在萧贵妃名下身份尊贵,即便是身世被揭露后的如今依旧被拓跋山水所庇护重掌军权!

拓跋日轩紧紧抿着嘴唇,握着缰绳的手背已是跳出了青筋,他的腰板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直挺,若不是前方巨腹顶着,他只怕要趴在马背上了,更是听不清楚拓跋风扬究竟在说些什么。

“嗯?看来本王这个四弟情况不大好。”拓跋风扬呵呵笑了两声,终于注意到了拓跋日轩那个不自然的大腹,“四皇弟这肚子……听闻四皇弟与自己的贴身侍卫长有分桃之好,莫不是怀了那个侍卫的孩子吧?来,林溪,你倒是给四王爷看看!”

原本缩在他怀中的女子缓缓地露出脸来,她看着拓跋日轩的目光同样带着仇恨,冷笑道:“四王爷,可还记得小女子?”

突兀的女声叫拓跋日轩有些恍惚,他强打起精神,费劲看向那个年轻的女子,似乎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呵呵……四王爷莫不是忘了我了吧?”林溪笑得愈发冷了,“巨剑山林神医四王爷可还记得?”

拓跋日轩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如今是强弩之末,哪有什么闲心去想什么神医不神医,那女子的模样不必细瞧,单单听那语气便知是寻仇的,他既然被称为罗刹王爷,绝非良善之辈,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他也并不在乎。眼下他所想的只是如何离开困境,再不济也绝不能死在拓跋风扬的面前,他到底是怕自己以男儿身生子被人发现了而被天下耻笑。

林溪只将他的沉默当做了漠视,面上更加愤恨,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将他撕个粉碎!还是拓跋风扬压着她,冰冷道:“忍住,莫要坏了正事。”

拓跋风扬仔细瞧了如今成为自己傀儡兵的一众匈奴兵和鲜卑兵,当中竟还有拓跋日轩的心腹大将车莫铎,他脸上的得意便更甚了,“四皇弟,皆道你带兵了得,只是如今你可是无兵之将,这可如何是好?”

拓跋日轩却是不管拓跋风扬的百般嘲讽,都没有开口说话,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内里都咬出血了,他怕自己一旦开口,便无法忍住这要人命的疼痛。原本的酸胀难忍到了此刻已经变成极为密集的钝痛,仿佛他的腹中有一把钝刀在缓缓地搅动着,挤压蹂躏着他的肠子,叫他痛得想要一掌拍死腹中的活物,可偏偏还要强忍着。

着实是太痛了!

他从来不知生产之痛竟是这般的疼痛,他不是没由吃过苦头的公子哥,曾经也在战场受了几乎丧命的重伤,但是那些外伤比起此刻的产痛真是小巫见大巫,全然不在一个等级上,便是强悍如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无法忍受而倒在地上痛呼哀嚎。

拓跋日轩始终的沉默叫拓跋风扬自行有了计较,他想了想平日里自己这个四弟的做派,便当是瞧不上自己耍阴招,却是笑得越发得意了,“拓跋日轩,本王知道你惯会装模作样,瞧不上本王的手段,但是你看你的得意心腹都只能乖乖做了本王的傀儡。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只要能赢,用的手段那都是本王的智谋。倒是你看你如今这田地,只怕要死在自己的部下手中了。”

拓跋风扬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看这个叫自己最为痛恨的四皇弟死在乱刀之下,他吹了吹手中的哨子,那些目光茫然的士兵便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步步逼向围在中间的拓跋日轩。

尖锐的利器刺向拓跋日轩的大腿时,终于让他从肆虐的剧痛中回了一些神过来,他被那些傀儡兵强行从马上拉下,跟着他多年的战马挣扎着倒下,手中的弯刀勉强挡住前面劈过来的刀剑,却也挡不住背后刺过来的暗剑,就算他在骁勇善战,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忽地心里生出莫大的不甘!他的长子还在他的腹中还未出生!想他拓跋日轩堂堂鲜卑的四皇子终于放下脸面以男儿身去求得这一子,竟只能胎死腹中,明明马上就可以生出来了!又想到他长子的另一个父亲……

拓跋轩影……

一口鲜血喷出,他的嘴里却是抿着那个叫他五番杂味的名字,他自是知道拓跋轩影一直被自己放在了心上,不仅仅是要提防的半妖,更是那个他既不肯面对的难堪偏又不肯放下的狼狈,自欺欺人地努力无视于自己对拓跋轩影的那一份独特与衷情,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即便与他有了孩子更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终其一生也不会承认自己的这一份心意。

而在今时今刻,唯有死路摆在自己的面前,拓跋日轩加在自己心上的枷锁一下子全然被打开,他爱他……

“王爷——”

内外的疼痛交杂,拓跋日轩模糊之中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清悦而焦急的声音,这个他防着更舍不下的半妖,自己能在临死前能见他一面似乎是了却了心中的遗憾,只是自己死了,他对于半妖的这份心思再也无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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